衛允?為什么會是衛允,一個小小的戶部侍郎,永安帝為什么會問衛允,難道是在預示什么?
殿中眾臣之中,有過半的人心中忽然一凜。
先帝在位時,便極為寵信衛允,如今新帝繼位,難道這份榮寵還能長盛不衰的延續下去不成?這是此刻,殿中超過半數的大臣們心中共同的疑惑!
衛允自人群之中站了出來,沖著永安帝的曹皇后分別行了個禮,說道:“陛下,臣也想不出此時該讓那位將軍去,值此危急關頭,陛下若是實在不知該讓那位將軍領軍去救援蜀地的話,微臣倒是愿替陛下效死!”
永安帝有些失望:“衛卿也沒有合適的人選嗎?難道錦衣衛之中就沒有能夠領軍的人選?”
衛允道:“回陛下,錦衣衛之中,唯有黑甲軍的幾個將領有些許統兵之才,然而此刻,黑甲軍全員,已悉數在慶州張千均將軍賬下,微臣實在想不出,如今錦衣衛之中還有哪一位同僚,能夠統領十萬大軍!”
永安帝的臉上閃過一絲失望,幾許無奈。
這時,永安帝身旁的曹太后卻忽然抬手高聲說道:“等等!”
所有人的目光悉數朝著曹太后看了過去。
只見曹太后看著衛允,面帶些許不解,問道:“方才衛卿之言是何意?”
“太后,衛卿不是說了嗎,錦衣衛之中能夠帶兵的如今都在慶州,在錦衣衛同知張千均的帳下聽命,與英國公老將軍一道······”
永安帝正說著,忽然才回過味來,有些詫異的看著衛允,亦問道:“衛卿方才所言何意?”
和曹太后一模一樣的問題,一模一樣的語氣。
衛允躬身拱手,恭敬的朗聲說道:“回陛下,回大娘娘,微臣,錦衣衛指揮使,兼戶部侍郎衛允,愿為陛下效死,愿為大娘娘效死,愿為大周效死。
如今蜀地之危,已然到了十萬火急的地步,若當真朝中無適合的武將可用的話,微臣向陛下和大娘娘毛遂自薦,領軍救援蜀地!”
秦國尚未統一六國,自李冰風秦王之命修建了都江堰之后,蜀地便是天下聞名的糧倉,天府之國的名號,更是傳遍天下。
漢高祖劉邦以區區漢中之地,明修棧道,暗度陳倉,奪了天下,立下了大漢數百年的基業,憑借的除了手底下的一干子文臣武將之外,和作為漢軍糧倉的巴蜀之地為漢高祖提供了源源不斷的糧草,亦離不開關系。
蜀地若是當真失陷了,那大周每年的賦稅便要少上一小半,更加關鍵的是,這是赤裸裸的打臉呀。
泱泱大周,竟然連一個已經四分五裂近百年的吐蕃都打不過,那其余幾個如今尚在觀望的鄰國會作何感想,難道他們不會也想著趁這個時候參與進來,一起分一杯羹嗎?
如果局勢真的發展到了那種地步,那才是真正的危險,大周再強,那也強的有限,而且大周一直以來強的就不是軍事,而是經濟。
到時候周遭的鄰國盡皆舉兵,邊疆之地四面開花,大周便是長出了三頭六臂,那也是顧不過來的。
而且最重要的是遼國的態度,若是遼國這個時候也參與進來,對于大周而言,那才是真正的面頂之災。
光一個西夏就已經讓朝廷夠頭疼的了,如今再加上一個吐蕃,此時的大周,必須以雷霆之勢,打出聲勢,打出態度來。
“陛下!衛侍郎忠君愛國之心,雖然令人佩服,可領兵出征絕非兒戲,衛侍郎一個讀書人,難不成還以為自己是衛青霍去病了不成?”
第一個站出來懟衛允的,是衛允的師伯,工部的秦尚書,雖然話說的并不好聽,可衛允卻聽出了那嚴厲的話語之中的關愛。
領兵出征,若是勝了也就罷了,可若是敗了,那可是大罪,如今的衛允已然官至正三品的戶部侍郎,接下來只要穩扎穩打,一步一個腳印,將來就算是坐上韓大相公位置的可能性也是非常大的。
沒來由的跑去帶什么兵,打什么仗,光是做個錦衣衛的指揮使秦師伯已經夠介意的了,但那是元祐帝下的圣旨,欽點的衛允,秦師伯就是心里有意見,也不能說。
好在衛允的錦衣衛指揮使只是個兼差,如今更是已然做到了戶部右侍郎,頂替了秦師伯原先在戶部的位置,秦師伯在替衛允高興的同時,心里也感到很欣慰。
可現在,衛允竟然主動請纓,毛遂自薦的想要去領兵打仗,那可不是鬧著玩的,打仗是要死人的。
秦師伯自然不會就這么眼睜睜的看著衛允踏上那條‘不歸之路’。
“陛下,咱們就算是再不濟,也不需要衛侍郎一個文官去領兵打仗,沖鋒陷陣!”武軍都督府的一位都督僉事頗有些義憤填膺的道。
滿殿的文武百官,紛紛站出來附議,反對衛允一個文臣跑去領兵打仗。
“陛下,蜀地之危,已然迫在眉睫,衛侍郎一介文臣,此前又從未有過領兵作戰的經驗,陛下,大娘娘,三思呀!”
曹太后亦深以為然,“衛卿的忠心哀家和皇帝都看在眼里,可行軍打仗并非兒戲,我泱泱大周,還沒有讓一個文臣去沖鋒陷陣的道理。”
衛允笑了,笑的從容坦蕩,看了看曹太后,又看了看永安帝,說道:“陛下,大娘娘,臣雖不才,卻也讀過一些兵法,習過一些武藝,而且臣一手組建的錦衣衛與黑甲軍究竟如何,陛下和大娘娘以及諸公皆有目共睹!”
“衛侍郎此言差矣,誠然,衛侍郎組建錦衣衛與黑甲軍功不可沒,但領兵打仗并不同于這二者,衛侍郎是探花出身,難道竟不知失之毫厘,差之千里的道理嗎?”
“方才衛侍郎說自己讀過一些兵法,習過一些武藝,可卻從未真正的有過帶兵打仗的經驗,紙上談兵的道理難道衛侍郎也不懂嗎?”
“還是衛侍郎覺得,十萬大軍的生死,西蜀百姓和府軍、邊軍的生死,西蜀的存亡,都不重要嗎?”
一連串的喝問,質問,猶如一道道炸響的雷霆,不斷在衛允的耳畔回響,不停的縈繞在養心殿空曠的大殿之內。
這一回,真正的是文武百官都站到了衛允的對立面。
衛允身上秦家的光環,英國公府的光環,先帝寵臣的光環,第一次失去了效用。
面對這些質問和疑惑,衛允沒有說話,只微笑著,微微躬身,抬著頭,看著坐在長案之后的永安帝,黑白分明的眼眸之中,平靜如水,沒有半點波瀾。
似乎那些質問和疑惑,都好似沒有聽到一樣。
永安帝的面色微沉,目光還是一如剛才的凝重,望著衛允的那一雙平靜的好似鏡子一樣的眸子,永安帝的心里竟莫名的生出一股期待來。
可同時,聯想到衛允的身份,先帝寵臣,英國公府的女婿,永安帝的心中卻又莫名的聯想到方才文武百官否決讓英國公世子張千重為統帥的緣由。
什么拱衛汴京,護衛官家和太后的安危,等到敵國大軍真的打到汴京城下的時候,就算是一百個張千重,只怕也是不夠用的。
真正不想讓張千重領兵原因,還不是因為怕英國公府坐大!
可衛允又是英國公女婿,俗話說得好,一個女婿半個兒,若是讓衛允領兵的話,那還不如讓帶兵經驗豐富的張千重去呢!
就像方才其余眾臣們說的那樣,衛允一個文官,讀過一些兵書,練了幾天的武藝,或許知道一些兵法,懂一些軍事,可統領十萬大軍,未免有些太過匪夷所思了些。
永安帝還沒說話,一旁的曹太后就又說了:“眾卿說的有理,衛卿的忠心可表,然領軍的人選,還是再另行推舉吧!”
還推舉?
衛允翻了個白眼,張千重也不能去,自己也不能不去,汴京城里還有誰能去?難不成真要從西北那邊調兵回來,那樣豈不正中了西夏的下懷。
若的那么做了,那不是讓西夏唱的這一出兩面夾擊,圍魏救趙的把戲成功了嗎!還有先前出征之前商定的戰略,便要就此被徹底打亂,到時候西北那邊的戰局究竟會演變成什么樣子,那可就說不好了。
衛允上前一步,高聲說道:“陛下,大娘娘,先前陛下也說了,如今咱們大周能夠打的將領,不是在西北,就是在北地!”又沖著五軍都督府的幾個武官拱手一禮說道:“幾位大人抱歉,本官怎么說,沒有半點遍地諸位大人的意思!”
而后又對著永安帝和曹太后說道:“如今西蜀情勢危及,咱們在這兒多拖一刻,便多出一分的變數,微臣斗膽,請陛下的大娘娘早做決斷,以解蜀地危局!”
這時,永鉛筆小說 安帝才恍然大悟,衛允這是以退為進呀,方才眾人極力反對張千重領軍,可偌大的一個汴京城,除了一個留守汴京的張千重之外,還真找不出一個真正能打的將領來。
衛允為什么要毛遂自薦,還不因為如今朝廷無人可用,若是不用張千重的話,難不成真讓謝秉德那樣的草包去?
一個領著五萬大軍,還能夠被一伙打殘了的流寇叛黨,不過數千人馬逆風翻盤,連戰連敗,損兵折將,甚至還丟了荊襄四府之地的‘人才’,永安帝敢讓他領軍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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