宥州的新法施行的十分順利。
連最大的兩家都服了軟,城里其他的那些個小家族自然不敢造次,沒過幾日便紛紛去了衙門,將家族之中的田地悉數賣給了衙門。
若是不想搬離宥州的也行,衙門出臺的政策是每家每戶按人口來計算,每一口人可擁有的土地上限是五畝。
對于這些個主動將田地售賣給衙門的大小家族們,衛允并沒有強制的要求他們搬離宥州,只限制了他們手中擁有田地的上限,并且直接硬性規定了宥州境內的田地租賃的租子上限不能超過四成,其中賦稅還得由田地的主家上繳,租賃他們田地耕種的百姓則無需上繳賦稅。
但衛允卻并不限制這些個大小家族們經商,并且鼓勵他們經商,宥州北連西夏的夏州,南接慶州環線,中間又有環河勾連,有水利之便,且慶州境內常年有黑甲軍駐扎,四周連馬賊盜匪的一根毛都找不到。
若是能夠以宥州為中轉點,建立一條通往西夏的商路,將西夏乃是西域盛產的瑪瑙珍珠,翡翠琉璃之類的珍貴物件運往大周腹地,同時將大周南境的產業,絲綢、瓷器運往西夏乃是西域,光是這里頭的差價,就不知有多少。
正所謂富貴險中求,在這個世道,敢在邊境行商,來往于各國之間的人,有幾個會是善茬,會是蠢笨之人。
宥州就相當于變成了一個大的互市,不僅僅是針對大周的商人,就連西夏的商人,宥州也是來者不拒。
半個月之后,衙門的田地開始正式招租,周遭的百姓蜂擁而至。
為了防止有人從中牟利,衙門明確規定了,百姓們必須拿著戶籍,按戶籍之中所登記的人口來進行相應的田地租賃。
同樣是每人上限是五畝,十歲以下的孩童不算在此列,五十歲以上的老人也不在此列,這兩個年紀的人雖然同樣具備勞作的能力,但卻十分有限。
而且一個普通的家庭,爺爺奶奶,父親母親,還有兩個小孩兒,就算是只有父母符合條件十畝地也足夠他們一家人的嚼用了只要是沒遇上什么天災,都會有盈余。
而且這個時代的人普遍成婚早三十多歲就做了爺爺奶奶的數不勝數。
衙門還有規定凡是租賃的田地除了每年需要交納相應的賦稅之外,都必須要進行耕種若是租賃之后卻不耕種的,使田地荒蕪的一經查實衙門便會有相應的處罰。
首先就是將拋荒的田地收回,然后家中男丁皆杖責二十,拋荒一畝,一年便罰沒銀錢五兩二年則倍之三年再倍之。
還有一條,每戶人家所租賃之田地不能超過二十畝,以戶籍為憑,那些個人口眾多的人家,若是想要多租賃田地就只有分家,去衙門另立戶籍。
雖然分家這一點讓百姓們心中有些不舒服但是一想到分出去之后,便能夠多租賃田地的話他們心里頭的那點怨言,也就隨之消散了。
如今已經是六月底了馬上就要入秋收獲的季節就要來了宥州以及周邊的州縣乃是苦寒之地,冬季寒冷,所以種植的都是春小麥,要到中秋節左右才能收獲。
衛允在宥州附近開始對這些新納入大周版圖的州縣進行改革,施行完全不同于大周境內其余地方的制度。
其實衛允自己心里對這些所謂的新政也沒什么底,他雖來自于信息大爆炸的時代,腦子里頭比這個時代的人多出了將近千年總結出來的經驗。
可說到底,衛允的前世只是一個初出茅廬的大學生,涉世未深,所有的東西對于自己所學的東西都只停留于想象的階段,從未付諸于實施。
而且時代與時代之間,有著將近千年的差距,這些差距不僅僅是科技上的差距,更是生活方式,是思維習慣上的差距。
衛允只能根據自己腦海之中超前的知識,還有在這個世界呆了這么多年,對于這個世界,對于那些個掙扎在最底層百姓們的理解,制定出這樣的政策方針,至于這種方法就能適不適用,就只能讓時間,讓事實來裁定了。
而且政策的制定容易,難的是政策的施行,難的是各地的衙門能夠完全的根據衛允的想法,貫徹衛允所制定的這些政策方針。
衛允很慶幸,自己鼓搗出了錦衣衛,在衙門方面政策施行的同時,衛允也交給了各地的衛所一個艱巨的任務,監督各地,各州縣的新政施行。
只要是發現有陽奉陰違,想要借機從中牟利之輩,便當即回稟衛允,同時搜集情報,由通政使司出面,將一應官員治罪。
衛允在陜西西北鼓搗著他的事業,搞得如火如荼。
而另一邊,汴京城里頭,也吵得不可開交。
上一次逆王一案已然落下了帷幕,一應案犯皆已量刑定罪,顧家四房的顧廷炳先是被杖責,然后流徙心西南兩千里,終生不得回汴京。
倒是五房的顧廷狄逃過了一劫,只被杖責了一番,罰沒了一些銀錢之外,便被放回了顧家,不過這兩個堂兄弟在黑獄里頭可沒少受折磨。
當初四房五房的兩個嬸嬸把明蘭氣的夠嗆,明蘭親自讓人帶的話,梁昊自然執行的異常認真,刑罰里頭只傷皮肉,不傷筋骨臟腑的法子多得是。
顧廷狄回到顧家之后,整個人都瘦了一大圈,精神萎靡,狀態極差,就連性子也變了,膽子變小了不說,就連精神也格外敏感,就連下人不小心打翻一個茶盞弄出的聲響,都能把他嚇得一哆嗦。
連顧廷狄都是如此,更別說那個被刺配流放的顧廷炳了,能不能活著到地方還難說呢!
顧家這邊發生的事情可不止這么一點兒,寧遠侯顧廷煜重病不治,沒多久就去了,顧廷煜沒有子嗣,只有一個女兒,又不成從族里過繼,官家便親自下旨,讓顧廷燁承襲了寧遠侯的爵位,同時還把明蘭冊封為了永嘉郡夫人,二品的誥命,和張氏平級了。
還有顧廷燁的繼母小秦氏,原本侯府出了那檔子事情,而且犯案的人還是小秦氏身邊貼身的嬤嬤,永安帝甚至親自下了申敕的圣旨,一個管教不力的罪過不理論如何也是要落到小秦氏身上的。
可曹太后卻非要和永安帝唱對角戲,如今永安帝冊封了顧廷燁和明蘭,曹太后就把小秦氏也給冊封了,給了她一個太夫人的誥命,沒事兒讓顧廷燁的這位繼母給顧廷燁添添堵也是極好的。
如今羅網的勢力遍布整個汴京城,就連侯府之中,說不定也有羅網的眼線,曹太后對于顧家母子之間的關系,自然很是清楚。
如今曹太后和永安帝已經開始有幾分分歧了,給顧廷燁這位新帝寵臣上上眼藥,惡心惡心他,讓他被困在顧家那個事堆里頭,無暇顧及朝中的事情,沒空給永安帝出謀劃策也是極好的。
齊衡也因為這次清查逆王余黨一案立功不小,從監察御史被擢升為諫議大夫,正六品的官銜,官雖然不大,但卻清貴,就是在都察院里頭專門向官家諫言,沒事兒參參這個,罵罵那個的官兒。
而朝堂之上,如今正在吵著給先帝定廟號和謚號呢!
廟號就兩個字,要么是‘祖’要么就是‘宗’,‘祖’呢一般都是開國的皇帝才有的尊稱,所以先帝的廟號就只能是‘宗’了。
那就只剩下一個字了,可就這么一個字,卻讓滿朝文武在朝堂之上整整爭論了將近一個月,五日一次的朝會,基本上就變成了雙方的罵戰,聽得曹太后和元祐帝腦殼疼的不行。
有的說先帝仁厚,勇于納諫,寬以待人,為帝數十載,對內勤政愛民,數十年如一日,從未有過懈怠,百姓生活富足安樂,大周國力蒸蒸日上。
對外又先后與大遼和西夏訂立了盟約,三國之間皆為兄弟友好之邦,互不侵犯,邊境也因此平定了數十年,怎么也當得起一個仁字。
這個世上就從來不缺那種雞蛋里挑骨頭的人,元祐帝這一輩子,早年支持范文正公變法,可最后卻以失敗而高中,范文正公也因此離開汴京,最后死在了任上。
雖說變法失敗了,可還是替大周帶來了一定的好處,可以說這些年來大周得國力蒸蒸日上和當初范文正公的變法有了脫不開的干系。
可還是有人拿著這事兒說元祐帝的不是。
其實這也還好,真正讓部分人持反對意見的,是元祐帝在位末期,遲遲不從宗室之中過繼子嗣,遲遲不肯冊立儲君,而后更是出現了兗王叛亂,勾結禁軍占據了皇宮,軟禁元祐帝和曹太后,殺了邕王一家,還有禮部、太常寺、太仆寺里頭的好些官員。
而且在逆王一案之中,軍士更是數以萬計,差點就動搖了大周的國本,雖說最后兗王被殺,叛亂也被平定,可這事兒卻成了元祐帝的一個污點。
如今被拿出來說事兒,誰也沒法兒替元祐帝辯解,因為這是既定的事實,是大家都親身經歷的事情。
關于元祐帝廟號一事的爭論,竟然持續了整整一個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