政和二年十二月初五!
舉國同慶已有數日,大赦天下的懿旨也發了出去,除了殺人叛逆等大罪之外,其余一些偷盜搶劫,販賣私鹽這等罪過的囚犯皆被釋放。
原本曹太后還想著免稅一年的,可卻被朝臣們給阻止了,如今大戰剛過,一應撫恤重建的事務都需要耗費大量的人力物力還有財力來維持。
此番出動將近百萬的大軍,大戰進行了一年有余,所耗費的千兩就是一個天文數字,國庫已然見了底,再加上還有對一應功臣們的封賞,又是一大筆開銷,若是再減免賦稅的話,只怕連年朝廷連官員們的俸祿都要發不出去了!
這打仗打的就是一個綜合國力。
這天的大朝會,也是大肆封賞此番征戰功臣們的日子。
不過上朝嗎,第一件事兒自然是依照慣例參拜小皇帝和太皇太后了!
如今大周只有八歲的小皇帝還只是個小孩子,龍椅之后左右各有一道簾子,其后分別坐著元太后和太皇太后曹氏!
大周以左為尊,是以曹氏在左,元氏在右,而且太皇太后的椅子要比元氏的高出一截,以顯示二人之間地位的差別。
而且在朝政大事之中,一般元氏這個太后都是不說話的,說了算的可都是太皇太后,就連當初被大相公韓章用計騙走了的傳國玉璽也回到了太皇太后曹氏的手中。
如今太皇太后這四個字在大周就是天!
至于政和帝,誰會去在意一個八歲小兒說的話。
一番見禮之后,便是對有功之臣的封賞了。
此番大戰,既破了雄踞西北百余年的西夏王朝,又為大周開疆拓土,收復了同樣被遼人占據了數百年的燕云十六州之地,還有作為明和北方游牧文明劃分邊界的長城,皆乃是曠世之功,若是封賞的薄了,只怕會惹來大軍嘩變。
宣旨的是太后身邊貼身的朱內官,別看這老家伙六十來歲了,身子骨也不如年輕的小太監硬朗,可這聲音洪亮著呢。
捧著圣旨立于玉階之上,朗聲誦讀。
最先自然是一片花團錦簇的文章,訴說此番潑天之功績,告慰大周先祖,歷代先帝。
隨即便是對有功之臣的封賞。
現任錦衣衛指揮使衛允帶兵有方,封為平西候,世襲罔替,賜丹書鐵券,加封柱國,特進榮祿大夫,同時賞黃金兩千兩,絹一千匹,良田一千畝,賜平西侯府一座,一應仆人管事無數,身兼陜西、甘肅兩路布政使,總覽境內政務,將衛允身上的錦衣衛指揮使擢升至正二品,授蟒袍玉帶!
現任錦衣衛同知袁文紹屢立戰功,封為武定伯,同樣是世襲罔替,不過少了一樣丹書鐵券,加封護軍,賞賜黃金千兩,絹五百匹,良田五百畝,同樣賜下武定伯府一座,官職也提升到了從二品。
就連一向只負責后勤的丁健也被封了個江都伯,唯一區別就是少了個世襲罔替,三世而斬!也沒有被加封。
還有就是梁昊了,這一次梁昊也算是一步登天,雖說功勞不如袁文紹,可也是個沖鋒陷陣的猛將,連出奇謀不說,還領著風字軍和十萬邊軍立下了赫赫戰功,同樣被授為護軍,加授鎮國將軍!除了沒有被封爵之外,其余的上次皆與袁文紹等同,就連被賜予的府邸也是緊挨著的!
其余黑甲軍的一干將領盡皆官升兩級,空出來的位置則由黑甲軍自信擢升提拔,讓錦衣衛的清吏司先把名單和一應的功勞記錄造冊,統計出一個大概,然后遞交戶部,由朝廷頒發相應的金銀珠寶和相應的田地契約,再交由錦衣衛的清吏司統一發放。
英國公世子張千重倒是沒有被封爵,而是被授金吾將軍,領五軍都督府的左都督一職,加授上護軍,同時從邊境調回汴京坐鎮,賜黃金千兩,絹無白皮,良田五百畝。
而張千鈞則被授驃騎將軍,同樣被加封為護軍,領河北都指揮使,長城守備軍統帥,負責長城一代的防務,賞賜與張千重等同。
黑甲軍統領郭淅庭同樣功不可沒,可惜他加入的卻不是西北的戰場,否則的話定然也能掙個爵位回去,而不是像現在這樣,只被授了個上輕車都尉,加授昭武將軍,被升到了正三品,黃金五百兩,良田百畝,汴京城中府邸一座!
還有顧廷燁,如今永安帝已去,朝廷百廢待興,正是用人的時候,在一眾大臣們的推舉之下,曹太后也很大度的把寧遠候的爵位還給了顧廷燁,不過也只是顧廷燁了,以前的那個顧家已經淪為叛逆,只要衛允還掌權一日,他們就絕沒有再崛起的可能。
而且曹太后還把澄園和寧遠侯府賜還給了顧廷燁,不過寧遠候的爵位也不再是世襲罔替,被收繳上去的丹書鐵券也沒有賜還,若是顧廷燁想要拿回這些東西的話,就只能等到日后再立新功了!
晚上,眾人聚集在樊樓之中開懷痛飲,喝的酩酊大醉之時,郭淅庭漲紅著臉,朦朧著雙眼,沖到衛允跟前抱著衛允的大腿,竟是嗷嗷大哭起來。
眾人自然都知道這家伙哭什么,不過是看袁文紹他們這些個跟著衛允都得了爵位,紛紛仰天大笑,繼續開懷暢飲,高談闊論,根本就沒人搭理這小子。
這只能怪他自己不走運了,誰叫他在西北開戰之前就被調去了太原府支援張千重了,這小子在燕云雖然屢立戰功,親率五萬鐵騎沖鋒陷陣,斬將奪旗,不知擊潰了遼軍多少次,可關鍵是和滅了西夏這等破天之相比,收復燕云十六州,打退遼國大軍的功勞就顯得有那么一點小了。
而且后邊若不是衛允率著五十萬大軍突然殺到,加入戰局以雷霆之勢打了遼軍一個措手不及,只怕現在兩國的軍隊還在燕云之地干耗著呢,哪有那么快結束戰斗。
更別說什么把遼人趕出長城,退守長城以北了!
張千重和張千鈞這兩個舅哥都是極明白事理的人,自然沒什么話說,可郭淅庭這小子平時看著挺精明的,可一喝醉了酒就是個混不吝啊,抱著衛允的大腿就不肯松開了,就在那兒嗷嗷大哭,說什么為啥子自己運氣這么不好,偏生趕在這個時候領了圣旨,被派去北境,從而錯過了西北的戰事云云,邊哭邊說著,眼淚鼻涕就一下子全出來了。
這還了得,衛允當即臉色就變了,一腳把這小子甩了出去,趕忙檢查自己的衣服,發現沒有被這小子給弄臟了才松了口氣。
“臭小子,喝酒就喝酒,撒什么酒瘋,這可是我家夫人親手給我做的衣服,這次回汴京可就帶了這么一件兒,你小子要是給我弄臟了,老子就把你塞到老營給兄弟們洗衣服去!”
“洗全營的衣服!”
衛允罵罵咧咧的指著郭淅庭道,頗有幾分咬牙切齒的意思。
郭淅庭喝醉歸喝醉了,可意識還是有五六分清醒的,被衛允這一甩出去,酒立馬就又醒了幾分,聽了衛允的話,剩下的幾分醉意也立馬煙消云散了。
皺著眉頭,臉上還帶著幾分自責!
若是衛允嫌棄他的理由是別的什么的話,郭淅庭這家伙說不準就死皮賴臉的貼上去了,可那是張氏親手替衛允做的衣服,郭淅庭心里犯怵啊,旁人不知道,他這個曾經衛允的親衛還能不知道么!凡是和張氏有關的事情,在衛允這兒可都是大事兒。
而且不要看張氏只是一個后宅婦人,可張氏在郭淅庭這群衛允的老兄弟跟前分量可是足足的,尤其是郭淅庭,他和妻子淑蘭的姻緣可都是張氏在里頭牽的線,好在衛允的衣服沒事兒,而且衛允雖然嘴上不饒人,可眼神卻沒有半點凌厲,郭淅庭這才松了口氣!
拎著酒壺對著衛允又是賠罪又是自罰的,這才把這茬兒給揭了過去。
衛允雖然揭過了,可一塊兒喝酒的大家伙兒可沒有放過郭淅庭的意思!
“郭兄弟!你這酒量不行啊,這才喝多多少,就醉成這樣了,要是趕明兒你黑甲軍里頭的那些兄弟知道他們統領喝醉了酒之后抱著他們指使的大腿嗷嗷大哭,你說他們會怎么樣!”
素來豪爽的張千鈞上來一把就勾住了郭淅庭的脖子,同樣紅著臉大聲的笑道:“哈哈哈哈!”
張千鈞另一只手里頭還提著一個酒壺,就連走路也是搖搖晃晃的,下手根本沒個輕重。
郭淅庭才消下去一點兒的酒意立馬就又涌了上來,原本就有些黝黑的臉憋得漲紅:“扯犢子,我的酒量不行誰的行,難道你張千鈞就行了,來呀!咱兩比比!”
“比就比!”
都是刀口舔血,馬背上掙功名的武人,喝起酒來可不想文人那般文縐縐的,還要吟詩作賦來助興。
大碗喝酒,大口吃肉,如鯨吞龍吸,牛飲馬嚼才是真性情!
而且酒桌上變男人之間的話題轉的很快,這不,兩人一拼酒,所有人就都湊了過來,圍著兩人起哄,倒是累慘了樊樓的跑堂小二,進進出出,跑來跑去,又是添酒又是添肉的!
又是一夜通宵達旦,徹夜暢飲狂歡!
鉛筆小說 有衛允一人,臉色雖有些微紅,卻時刻保持著清醒。
不是他不愿醉,不想醉,而是不能醉!
現在的衛允確實是花團錦簇,功勛赫赫,可也正是因為如此,衛允心里頭才有顧慮啊!
如今大周當權的是已至耳順之年的太皇太后曹氏,說不定哪天一睡著就再也醒不過來了!小皇帝今年才八歲,還是個懵懂的孩童,根本沒辦法挑起大梁,擔當大任。
可偏偏在這個時候衛允立下了如此潑天之功,正所謂主弱臣強,乃是取禍之道啊!
甘肅那邊且還好說,往昔那些個西夏貴族死的死,逃的逃,僅剩的那些也都成了喪家之犬根本不足為慮,可陜西不同。
關中世家多如牛毛,衛允在陜西施行的新政不知侵犯了他們多少利益,雖說這些年來衛允不斷地開戰商貿,推出了各種各樣的優惠政策,那些個世家大族們雖說在錢財上掙了更多。
可這世上的人心永遠都是沒法兒滿足的!
不知有多少人暗地里把衛允視作眼中釘、肉中刺,昔日衛允給顧廷燁說他曾受刺十多次可不是信口胡謅,而是實實在在遭遇的刺殺。
越是花團錦簇,衛允就越不能掉以輕心,越是身居高位,就越得小心翼翼,因為一步走錯,很有可能迎接衛允的就是萬丈深淵!
天邊的第一縷晨曦透過窗戶,灑入雅間之中,有些刺眼,衛允下意識的抬手遮住了眼睛,目光掃過東倒西歪醉了一地的眾人,目光停留在自天邊落入屋內,有些刺目的陽光上。
心中忽然想到了屈原老爺的一句話:路漫漫其修遠兮,吾將上下而求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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