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雨瀝瀝,涼爽的秋風伴著秋雨,輕拍在窗杦之上。
小鎮的夜晚顯得格外寂靜,唯有小鎮上唯一的一條長街街口的肉鋪還亮著燈火!
許是因為臨近桃山的緣故,小鎮里面的居民全都是對于昊天最虔誠的信徒,對于那個突然出現在小鎮上的屠夫,有了神殿里頭神官們的囑咐,人們對于這個突然出現在自己生活之中的屠夫都給足了好意和尊敬。
明月當空!
銀白的月光自天空灑落,為整座小鎮內外都染上了一層朦朧的面紗!
月光下,兩把刀的刀鋒都泛著寒芒!
不過尺許長短的屠刀上面沾滿了油污和血跡,四尺多長的直刀卻干凈整潔的好似嶄新的一樣!
屠夫的須發皆已銀白,銀白的就像是頭頂明月撒下的月華,可面容卻不甚蒼老,看上去有著與銀白的須發完全不符的年輕!
尤其是那雙眼睛,最是讓人無法忽視!
甚至比此時夜空中拱衛在那輪明月之畔的星辰還要璀璨,比屠夫手中屠刀的刀鋒還要銳利,看的要讓人覺得心底莫名生出寒意!
屠夫放下屠刀,解開身前那塊同樣滿是油污和血跡的圍裙,用沾上了血跡和油漬的手再度握住了那柄同樣滿是油污和血跡的屠刀,走出了肉鋪,走上了長街,走到了衛允的對面!
衛允道:“此處狹隘了些!咱們換個地方!”
話音剛落,身形便已然消失,一同的消失的,還有手持屠刀的屠夫!
月光之下,小鎮外的無人空地之上,兩個身影驀然出現!
然后天地便好似凝固了一般,元氣的流轉也隨之停滯!
因為屠夫手中的刀已經劈了出去!
一刀劈出,沒有什么華麗的刀光,也沒有如同山呼海嘯一般的元氣涌動!
只有一把鐵刀,一把滿是油污和血漬的鐵質屠刀!
山崖上不知何時已然多了一個身影,月光下的身影好似融于月光之中一樣,與山崖巨石化作了一體!
這是個年輕的女人,同樣也是一個很漂亮的女人!
如今她似乎書院的三先生,是夫子的第三弟子,曾經她還有一個名字,叫做林霧,不過世間之人向來只知道她叫做二十三年蟬,卻不知其真實的姓名和模樣!
她早已來到了小鎮之外,卻一直未曾現身,因為她在等!
在等君陌,在等書院的眾人!
君陌等人還沒有出現,唐國和大河國的軍隊還在宋境,未入西陵,可衛允卻突然出現了!
余簾的眼中泛著光,微光之中有著疑惑,有著好奇,但更多的卻是期待!
余簾并沒有如同李慢慢那樣修成無距,但她同樣破了五境,甚至于已然修成了天魔妙境,體內氣海雪山自成空間!對于天地元氣的感知卻同樣敏銳!
當屠夫出刀的一剎那,她也出現在了不遠處的山崖之上!
睜大了眼睛仔細的看著屠夫斬出的那一刀,那純粹到極致的一刀!
沒有元氣的波動,也沒有道法的玄妙!就是普普通通的一刀,和尋常屠夫切肉剔骨時斬出的一刀基本上沒什么區別!
用純粹的肉身之力斬出的純粹一刀,大地成了砧板,而衛允則成了砧板之上的肉!
一刀破開了空間,斬斷了元氣,極致的刀意充斥在衛允的周身虛空之中,就像是在衛允的周身套上了一個樊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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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一個人日復一日,年復一年,每天都要揮出上萬刀,而這樣的日子持續了成千上萬年之后,這樣的一刀,世間沒有人能夠擋得住!
不論是昔日的軻浩然還是柳白,亦或者是現在的衛允,在這極致的一刀面前,都無法硬接!
屠刀落下,衛允手中的長刀也倏然動了!
不是提刀格擋,也不是抽身而退!而是一刀橫斬!從左到右,手腕微轉!
刀光橫空!
一刀橫斬,竟是后發而先至,極為精準的斬在了屠刀的刀身之上!
電光火石之間,只聽得一身脆響!
雙刀相撞!
屠夫那燦若星辰一樣的眸子當中帶著震驚,衛允的眼中帶著笑意!
衛允這刀展現出來的除了極強的控制力和精準度之外,還有自信!強大的極點的自信!
若非是篤定自己這一刀必然能夠斬中,衛允又如何敢放棄防守和后退,也放棄和屠夫以傷換傷的大法,而選擇如此狂妄的方式來破掉屠夫的這一刀!
震驚之后,便是屈辱!
衛允的做法,無疑是對自己的挑釁!
屠夫怒了!怒火中燒,身形一動,身形已入炮彈一般射出,伴隨著一聲爆響,腳下三丈之內的大地寸寸龜裂,屠刀再出!
可這一次!
衛允也動了!
這一動,便是雷霆萬鈞!
兩人都沒有動用念力道法,而是以最純粹的肉身,最直接的力量和速度,不斷的交鋒!
剎那之間,金鐵交擊之聲宛若珠落玉盤,又似如瀑暴雨拍擊在青石板上一樣急促,二人的身影早已不見,速度之快,已然突破了肉眼所能捕捉的極限。
兩股強大刀意宛若陰陽魚一樣交纏在一處,原本平整的大地之上,無數刀痕密密麻麻的分布著,還有坑坑洼洼的無數足印!近尺許深淺!
山崖盒子上,余簾看著身前忽然出現的這道近乎透明的無形屏障,那雙眼睛之中寫滿了震驚,甚至遠遠要比看到場中斗的正酣的二人展現出來的強大肉身和強橫戰力更加的震驚!
作為修成了二十三年蟬,修成了蟬翼空間的魔宗宗主,沒有人能夠比余簾更加熟悉眼前的這道屏障代表的是什么!
這是空間的壁壘,是世界的屏障,休要看那道無形的屏障看上去若隱若現,好似鏡子一樣,可實際上,便是世界上最堅硬的礦石都無法在堅固程度上與其媲美,便是世上最鋒利的刀劍,也絕無法突破其防御!
正如那一日在桃山之上,已然與那柄夫子用過的古劍合二為一,正式成為人間最強的柳白對桑桑刺出的那一劍!
強則強矣,可在昊天的世界之中,同樣只能化作飛灰,根本傷不到桑桑一絲一毫!
而今這道無形的透明屏障之內,便是衛允的世界!
是衛允吞噬了棋盤世界之后,體內氣海雪山所演化而成的內天地!
不過頃刻之間,二人已不知交鋒了多少次,二人都或多或少有些狼狽,原本完好無損衣服不知多了多少豁口,豁口之下,是不知道多少深淺不一的傷口,傷口之中有鮮血滲出,染紅了二人的衣襟!
二人持刀再立!
衛允有些驚喜的看著屠夫,贊許似的道:“若論戰力,酒徒絕無法和你相比!”
可這樣的話落入屠夫的耳中,卻顯得那么的刺耳!
作為人類修行史上最強大的幾個修行者之一的屠夫,被一個年歲不過四十多歲,修行不過數載的晚輩這樣子夸贊,無疑是一種侮辱!
屠夫的臉色陰沉似水,不僅僅是因為衛允的話刺耳難聽,更是因為衛允的實力強大,猶在他的預計之上!
“難怪觀主和酒徒都折在了你手里!”
說話的同時,屠夫手中的屠刀握的更緊了!
衛允看著屠夫搖了搖頭,嘆了口氣!“其實我本不想殺他們的!”
“世間修行者成千上萬,能夠突破五境的寥寥無幾,能有他們這般修為的,更是屈指可數,如此殺了,未免太過可惜了些!可他們二人實在是太執著了!偏生我又牽著夫子和書院的人情,沒有辦法,便只有請他們上路了!”
屠夫黑著臉看著衛允:“殺了就殺了,何須和我解釋這么多!”
衛允道:“我只是有些可惜罷了!”
說著衛允忽然抬頭看了看天上的明月,似是自言自語的道:“也不知在這千年的無敵之中,你是怎么度過的!”
若是當真舉世無敵,未免太過寂寞了些,正所謂高處不勝寒!
低下頭又復看向對面的屠夫,衛允的眼中已然帶上了幾分遺憾:“如此長時間的東躲西藏,早已將你心中那把刀的刀鋒給磨平了,你的刀意固然強大,可卻像是個沒有靈魂的人,人若是沒了靈魂,與提線木偶又有何異!”
看向屠夫的目光之中除了遺憾,還有幾分惋惜!
屠夫很強,遠比酒徒要強,甚至于就連觀主,也未必能夠穩勝屠夫!
可從當年和酒徒一道選擇逃避昊天,東躲西藏茍且偷生的那一日開始,屠夫此生便注定無法臻至刀道巔峰了!
有的人死了,他卻活著;有的人活著,他卻死了!
軻浩然雖死,可卻永遠活在了世人的心中,屠夫和酒徒雖然茍活于世,卻和死了沒有什么分別!
屠夫的眼中閃過一絲黯然,這一點他又何嘗不知道呢!
刀者無畏,當勇猛精進,一往無前才是!
可他的刀,卻早已經在數萬年東躲西藏的日子里頭被歲月磨平了鋒芒!
看著衛允,看著他手中的刀,屠夫也學著衛允的模樣抬起頭看了看天上的那輪明月,忽然發出一連串的狂笑。
“哈哈哈哈!”
閃電一刀劃過!
衛允輕輕一抖長刀,甩去刀鋒之上的幾顆血珠,收刀入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