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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 溜須拍馬

  “……不敢高聲語,恐驚天上人。”

  隨著朱元適念畢,一些人臉上浮現驚嘆欣喜,而另一些人則是皺眉。

  一首絕佳的五言四句而又合乎律詩規范的小詩。

  詩中有著普通人的豪邁。

  但詩中又有了敬畏之心。

  對眾人而言,若是將這首詩詞掛在觀星樓,那便代表著態度誠惶誠恐。

  觀星樓可測天地,丈量國土,豈有不高聲說話的道理。

  大唐也并不畏那天上人,否則便不會下狠手誅殺涇河龍王。

  這是人間界,不是那仙庭,即便神仙下凡也需要遵守大唐的規矩。

  有如此的底氣,恐驚天上人便成了一樁笑話。

  詩是好詩,但作詩者處的階層低了一些,難以看到全貌,詩詞有了偏頗。

  難得一見的佳作,又有著嚼蠟般的難受。

  “李太白?”

  朱元適念完。

  他看了一下署名,看向了滿臉黑墨的李鴻儒。

  對方這名字和臉色反差太大,讓他難以忘懷。

  對方身上穿著四門館學子服。

  看手腳上的粗糙,這顯然不是因為練武導致。

  雖然與尉遲寶琳、榮才俊等人混到一起,但對方出生的階層顯然較低,大概率只是小官和平民的層次,需要忙于勞作。

  四門館常年招生平民佼佼者,這大抵又是哪個杰出者了。

  這些平民會不斷補充到七品以下的官員層次中,充當帝朝的底層支撐力量。

  但這批人的接觸有限,難于清楚頂層之事。

  從對方的角度而言,這是上佳的五言詩,不可多得。

  但從他們的角度而言,這詩詞再好也只能棄用。

  朱元適心中有著一絲不舍,隨口主動念了出來,他想聽聽其他人的意見。

  “雖是上佳,但難以做用。”

  此前提示尉遲寶琳身份的長須長臉官員惋惜了一聲。

  “可惜了這文采”另一人皺眉道:“這是我們評比以來見過最佳的詩詞。”

  “簡約而不簡單,朗朗上口,著實可惜,我個人愿意出上十兩紋銀收錄這首詩詞,也算是不負了這才華。”

  “德言兄,這詩詞在民間傳傳也便罷了,于我等只怕是有一些不妥。”

  “可惜!”

  數位審核官左右互看,低聲議論時不由一番噓唏。

  “主審大人,莫非這詩詞不值錢?”

  聽得朱元適叫自己,又看著幾個審核官的臉色,李鴻儒的臉色從欣喜漸漸邁入低谷。

  他已經抄了一首頗為不錯的高樓詩。

  這是大詩人李白之作。

  李鴻儒也不確定對方有沒有在這方世界,但他讀書時并未讀過這類詩詞,李白的佳作顯然能拿來參賽。

  只是李鴻儒不曾想,便是李白的詩詞都會落榜。

  他還想著撈點銀子給李保國呢。

  “這詩好歸好”朱元適搖頭道:“但這首詩詞不適合觀星樓。”

  “莫非您是嫌我說這是危樓?”李鴻儒問道:“我能將危樓換成其他詞呀。”

  李鴻儒想想自己的‘詠雞’,那是第一次模仿,他修改甚多,幾乎將駱賓王那首詠鵝弄得面目全非。

  他又不是什么循規蹈矩追求原詩詞完美的人,詩詞改改不是什么大問題。

  “危樓不危樓的問題不大”朱元適道:“只是著后兩句話不搭意。”

  “不敢高聲語,恐驚天上人,鴻儒兄,咱們……”

  一旁的榮才俊聽了半響,終于察覺出了問題。

  他指了指天上,又指指觀星樓和兩人。

  正常人畏懼很正常,恐驚天上人沒問題,但觀星樓不需要恐,帝朝也不需要驚。

  這詩詞再好觀星樓也用不得。

  若非有尉遲寶琳在旁,李鴻儒這詩詞只怕念上數遍便會丟到草簍中。

  “那我再換換!”

  知曉了關鍵性的問題,李鴻儒頓時就提筆了起來。

  他這是犯了方向性的錯誤。

  若是那文字獄的時代,被對手抓到了這等把柄,那是會死人的。

  李鴻儒心中不由有了幾分忐忑。

  環境和背景不同,即便是詩詞也另有了涵義。

  他覺得自己‘借鑒’時需要萬分小心,避免遭殃。

  他這提筆倒讓幾位審核官有了興趣。

  待得李鴻儒將那‘天上’兩字換成‘宮中’,眾人的臉色頓時怪異了起來。

  “一首普通人的豪邁詩,轉眼變成了一首你我所需的上佳詩詞。”

  “危樓高百尺,手可摘星辰,不敢高聲語,恐驚宮中人,吾王聽了只怕是要罵人。”

  “合理溜須拍馬也是本事。”

  當仙庭換成了帝朝,這首詩詞的立意大變。

  李鴻儒尬笑之余也顧不得許多。

  馬屁詩就馬屁詩了,總比一文不值要強。

  他過來就是換點銀子,補貼家用,哪里管這么多。

  只要觀星樓給錢,他還能改動。

  很小心的將那‘天上’兩字涂成黑圈圈,李鴻儒頓時覺得自己方向性錯誤的證據被銷毀得干干凈凈。

  他此時靜立在一旁,就等著幾位大人開口,看到時能打發幾兩銀子。

  審核官們笑談之時,也引得李淳風走來。

  這位欽天監臺正的臉色很不好。

  若是能破財免災也就罷了,他現在不僅是破了財,還遭了災。

  昨夜遭遇涇河老龍突襲,觀星樓的損失很大。

  但相較于涇河龍王跑到皇宮中撒野,麻煩落在觀星樓又有了幾分價值。

  觀星樓的災難也不止當前這一件,自從這座高樓建立以來,便不可避免的遭遇了一些災禍。

  有人說這是觀星樓過高,蓋過了皇宮,喧賓奪主之下必然受損。

  也有人提及皇城有天子氣運鎮壓,而觀星樓承接天地,李淳風難以鎮壓。

  但觀星樓不高不行。

  諸多研究必須依托于這座高樓,需要足夠的高度。

  觀星樓也承擔著偵察監管長安部分區域的職責。

  李淳風的惆悵臉幾乎皺成了一朵枯萎的菊花。

  見得眾人輕松討論,一掃此前的沉悶,他不由有了幾分興趣。

  “你還能將這溜須拍馬的詩改動?”

  李淳風插入時,正聽得朱元適發問。

  “您若是不滿意,我就再改動一番。”

  為了合理的收入,李鴻儒也是絞盡了腦汁。

  讀書人想撈點額外的合理錢財不容易,這種需要詩詞的場面也少見,他今天必須撈一些紋銀回家。

  “成,你再將后兩句改動一番,我們看看效果”朱元適笑道。

  隨即他便見李鴻儒提起了毛筆,在那宣紙上又做了一首小詩。

  依舊是‘危樓高百尺,手可摘星辰’開頭。

  但后兩聯卻變成了‘欲窮千里目,更上一層樓。’

  這是鼓勵危樓還要往上加建一層了。

  眾人念了數句,不由互笑。

  這詩詞有雙重疊加之意,但還不如此前那番普通人心態的表白。

  可后兩句也算是難得的佳言。

  只是有些怪異,顯得有拼拼湊湊之感。

  詩詞能用,又有些別扭,但總體而言,可以入庫進行篩選。

  “我覺得這一首不錯。”

  李淳風指指‘恐驚宮中人’的詩詞,他正是需要這么一副溜須拍馬阿諛奉承的詩。

  觀星樓太高了。

  李淳風雙眼望去,只見皇城的氣運如烈火烹油一般猛烈。

  這是盛世皇朝方才有的景象。

  而在皇城的邊緣,觀星樓則是一柱擎天,顯得獨特獨立。

  遇事擋災不可避免,遭災受劫也是自然。

  若掛上這詩詞做法,觀星樓低上皇宮一頭,以后或許就能安寧一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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