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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八十七章 黑夜中的眼睛

  “真想幫一幫這些窮人!”

  看著隊伍中的人越來越少,裴聶嘆了數聲氣。

  他現在身無分文,也算是窮人。

  若是幫人,也只能想一想,有心無力。

  階層的差距明顯,貧寒之人每日想的是如何飽腹,如何在來年春耕多種點糧食,難有多少其他想法。

  這種生活中難以走出困境,更無須說出人頭地。

  練武,不可能。

  讀書,沒可能。

  向上的門一直打開著,但難有人可以跨步入門。

  裴聶想了想,不知如何解決這種問題。

  即便是開一家武館教人練武,又或請一位先生教人識字,也難以改變這種境遇。

  地方父母官難當。

  這并非張烈的能力不行,而是環境如此,對方難以改變整體的情況。

  這不是潁城的問題。

  而是整個并州,甚至于整個大唐的問題。

  只有富足,才可能讓一些人有時間追求其他。

  只有溫飽,才能讓人考慮學文練武。

  只要強大,才能讓鄰國不敢動念頭。

  他腦袋中悶悶想著一些往常并未思考過的問題。

  在他的一旁,一眾人亦是若有所思,此前怒氣沖沖來通玄觀的心緒慢慢平了下去。

  夜色有些黑,小道士分發稀粥亦是完畢,此時入了道觀。

  給眾人送過一桶水解渴之后,小道士便怔怔的坐在了三清雕像面前。

  李鴻儒看了看四周,又和眾人瞎扯了幾句,只是眾人現在性質不高,讓他聊得頗為意思。

  對眾人而言的沖擊,對李鴻儒而言,刺激感便沒那么強烈了。

  畢竟他不屬于世家階級,見過的事情多了,還沒落到何不食肉糜的地步。

  東市的窮人很多,只是大伙兒平常相關關照一下,困難時候也勉強能撐過去。

  當然,即便是窮,長安的窮人也比潁城窮人要富余太多。

  至少長安的窮人沒落到饑餓到面色都發土的地步。

  這是餓多了,也餓久了,長時間如此,才有這種面相。

  也幸得有通玄觀這種地方,才在這些人最困難的時候扶了一把。

  但通玄觀做好事歸做好事,騙人的惡行又是另一出。

  他們一眾人都是受害者。

  他們要回并州城,不可能長期在潁城逗留。

  如今雪花紛落,大地一片凄寒之相,他們在這種天氣中難以靠著雙腿奔回并州城。

  只有抓了張果子,追回錢財,才可能去買到坐騎。

  “這張果子會不會潛逃了?”

  秦懷仁最終問了一個問題。

  這是張烈極為擔心出現的狀況。

  潁成富足一些的人家,一年不過十兩紋銀的收入。

  這是近一百二十兩的紋銀,足夠一些家庭奮斗十多年,若是家境普通一些,便需要更多年月才能存下來。

  若說張果子對錢財動了心思,那也很有可能。

  張烈一臉牙疼。

  “只要張果子在潁城,我定然能找到他。”

  他思索了一番,也顧不得此時已經是黑夜,與眾人說了數句,已經一陣快速奔跑,趕著回縣衙召喚人手。

  “這老道有一手好術法,可惜不走正道和大道!”

  秦懷仁嘆上一聲。

  明明有極妙的術法,可對方只用于騙人,而非功于社稷,讓他不由有著幾分惋惜。

  “他要騙,那就去汗國騙人,在咱們唐國騙人算什么本事!”

  “也幸得咱們傷勢痊愈,否則真要吃一次大虧。”

  通玄觀中難以等到張果子,眾人只得站起身來,等待張烈的緝拿。

  眾人議論紛紛,最終出了通玄觀,又向城區的客棧走去。

  相較于并州城和長安城,潁城太小,這讓他們走回客棧并不需要花費太多時間。

  眾人各自休息,李鴻儒此時也沒法管張果子的事情。

  他拾掇一番紙筆,重新鋪開,繼續謄寫《抱樸子》。

  這冊書有近三萬字,謄寫是件麻煩事。

  而且李鴻儒隱隱約約感覺自己忘卻了一些內容。

  這讓他極為頭疼。

  但能默寫的必須先默寫出來。

  手抄還有補全的機會,即便他修建道館后不進行研讀,也能做提前的理解。

  這相當于自我學習的能力,李鴻儒也不介意。

  他做這件事情還算是有意義。

  若以后研究明白,有所需時,他還能用這冊《抱樸子》傳授其他人。

  李鴻儒蘸墨揮筆,此前長生殿所背誦的內容不斷呈現于紙上。

  數小時后,他止住了筆,一時陷入了斟酌和回憶之中。

  早期下筆快,默寫也快,待到后來,他寫起來已經越來越慢,落筆越來越難。

  閉目沉思間,他不斷回憶著壁刻內容。

  愈是回想,內容也慢慢呈現在腦海。

  半響,李鴻儒題了兩個字,又陷入到深思中。

  “下面呢,快寫呀!”

  閉目之時,萬籟俱寂,李鴻儒沉思中聽得油燈燃燒的聲音,也有窗外的北風呼嘯。

  但風浪中,也夾雜著一絲聲音。

  這讓他的耳朵微微有著豎起。

  “他居然會寫《抱樸子》真傳上的內容,上清派不是說秘典概不外傳,這人哪來的典籍,居然還能做默寫。”

  低低的聲音混蕩在風聲中,顯得有些小,但勉勉強強又能聽清楚。

  李鴻儒心中一緊。

  從對方的口中,他確切的得知了這冊書的源頭。

  但對方的聲音也給予了他熟悉感。

  這似乎有點像是張果子的聲音。

  對方居然就在附近偷看他謄寫《抱樸子》。

  想到對方的術法,李鴻儒放下了紙筆,伸了伸懶腰。

  他摸了摸小腹,一臉要去找夜壺的模樣。

  來回走動尋找時,他的天眼更是蠕蠕而動,查看著周圍的一切。

  他最終在窗戶上發現了一張眼睛一樣的紙片,彷佛像窗花一樣貼在上面。

  李鴻儒不動聲色,抬步放下夜壺之時,他身上攜帶的寒月劍瞬間出鞘。

  100的基礎劍術精水準,這讓李鴻儒劍術極為穩扎。

  他一劍穿過,長劍已經將那片眼睛一樣的紙片刺了個對穿。

  此時,廂房外遠處也傳來了一聲低低的慘叫。

  “是誰?”

  李無忌警醒,隨即他見得李鴻儒已經提劍出了廂房。

  頓時的清醒讓他從床上跳躍而下,提著刀亦是趕了出去。

  客棧門被李鴻儒推開,風雪之中,李鴻儒已經在雪地上飛奔。

  在李鴻儒的前方,一個人影顛顛撞撞,捂著眼睛奔逃數步后,最終上了一頭毛驢,顛顛顛的奔行而去。

  “莫非是張果子不成?”

  李無忌只覺那毛驢上的背影與張果子有明顯的區別。

  但對方這隨手喚驢的手段,讓他感覺與張果子有著牽連。

  他身體輕飄飄的踩踏在雪地上,隨即趕上了李鴻儒。

  “太……太快了!”

  李鴻儒見得李無忌追來,揮手讓對方使勁追。

  在他的前方,小毛驢奔逃的極快,并不亞于妖馬的沖刺。

  眼看著那頭小毛驢腿一蹬,就翻入了圍墻后,李鴻儒沒了任何追擊的想法。

  “那我也沒可能追上啊!”

  李無忌看著遠處飛躥的小毛驢,覺得這是活了六十余年見過跑得最快的毛驢。

  只是蹦蹦跳跳數次,那頭小毛驢就消失在了黑暗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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