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人君。
滑州白馬人。
李淳風與傅人君隔空放了許久的嘴炮,但這還是第一次見到傅人君。
天下第一算的頭銜確實非常響亮。
朝廷定性,太子頒布,這便是金科玉律。
即便才能有出左右者,甚至超越者,面對已經定下的頭銜也只能自嘆。
如同徐茂功對待江湖人士一樣,本領再高,若僅僅只是顧及自身,帶不來他半分尊敬。
可即便是本事一般,偏偏又做了大用,也會帶來徐茂功的善意。
李鴻儒元神未成,依舊能得到徐茂功屢次提攜便是如此。
相術者同樣如此。
即便后來者相術更為高超,但不能裨益于朝廷,也拿不得朝廷敕封的頭銜。
又或江湖司以后再出頭銜任務。
但到那時,便沒了這個天下第一的名頭。
或許是天下第二,第三……
不得不說,有朝廷各部門發文榜,江湖司的路數打開的很快。
除了并州這處原來的基地,亦是迅速蔓延到了大唐四處之地。
長安城中最近來了很多僧人、道士、道姑、尼姑、三教九流相士等。
只是過了初審,有資格來江湖司的是少數人。
傅人君無疑是有資格。
滑州相距長安城近兩千里路,他又不擅長煉體,這一路來長安不算輕松。
傅人君白發長須,看上去仙風道骨,但滿臉塵土之色難以遮擋。
待得見過禮,傅人君才侃侃而談。
“《秘記》純屬杜撰,十話九假,毫無邏輯可言!”
傅人君站在堂前,隨即對秘記進行了猛烈的攻擊。
他提及《秘記》滿紙蠱惑言,難有幾句為真,諸多條文只是抄襲往事,蠱惑到百姓。
“但有一句讖言也確實不得不防。”
半響,傅人君才口吐完畢。
“帝傳三世,這是每一屆王朝都會面對的問題”傅人君開口道:“在數十年前,也不乏大唐有帝傳二世,諸子自戮之說。”
傅人君壽命較之李淳風等人要久,更是經歷了前朝,又到大唐初創,更是渡過了十余年前皇室內亂。
他的話讓李淳風提神,也讓太子開始認真傾聽。
帝傳二世,諸子自戮。
這則讖言有應驗之處,也有沒應驗之處。
此時的大唐徹底擊潰汗國,引得周邊數十位部落酋長和小國國王前來臣服朝拜,已經有恢復到前朝強盛之期的情形。
此時的大唐遠不是只有兩代的景象。
這是由薪火初燃,開始進入到旺盛階段。
只要火燃起來了,便沒那么容易熄滅。
傅人君手中持著一株靈香,被他引火點燃,只見這根靈香緩緩冒出青煙。
青煙之中,傅人君開始演法。
“千年的大唐,便宛如這靈香,點燃后便不懼風吹,即便風吹的猛烈,也僅僅讓靈香燃燒得更快一些。”
“那豈能是《秘記》上提及的三世之壽!”
“只要殿下謹言慎行,仁慈博愛,大唐斷不止三世!”
傅人君的青煙中,只見煙中一座城池聳立,隨著青煙冉冉升起,城池亦在不斷擴張成長。
他緩緩而談,開始觸及帝傳三代這個半禁忌的話題。
“陛下都已經渡過了帝傳二世的讖言,太子殿下為何不可能渡過三世的讖言。”
“荒唐之言不可信!”
傅人君開口,便是李淳風都微微點了點頭。
“但貧道也建議太子殿下,若是有可能勸言陛下,可以適當做一些準備。”
“帝都并不僅僅只能設在長安這一處地方。”
傅人君談過帝傳三代,對另一條武代李興閉口不談,反而是給出了一另外一條建議。
長安城是帝都。
傅人君之言是要另設帝都。
這個建議讓一眾人一時膛目。
搬家的難度尚大,遷都如何好遷。
這其中涉及的工程量和各類部門繁雜手續極多。
“一朝兩都!”
李淳風不斷捧著書掐算。
李鴻儒瞧了過去,只見李淳風一臉的神游天外,手指不斷劃動,在書上不斷比劃。
“雙圣并立”
李淳風手指不斷劃動,待得無意識劃完畢,他還一驚之時還朝后看了一眼。
隨即他便看到了李鴻儒那瞅熱鬧的小模樣。
“我剛才寫了什么?”李淳風問道。
“你寫了西瓜真大真好吃!”
李鴻儒眼皮一眨,回了一句,這頓時讓李淳風連連低罵,這貨定然是瞧見了什么,此時不欲在江湖司扯。
此時,傅人君演法已經進入尾聲。
靈香的青煙中,城池愈長愈高,幾乎頂到了江湖司大堂的天花板。
待得香煙無處可去,傅人君才將靈香掐滅,收回到衣袖之中。
傅人君掐香的動作看得李淳風一顆心都跳動了數分。
“不知傅員外對昨夜紫微星宮晃動,三月橫空之像有何看法?”李淳風問道。
“那不是江湖司榜文任務”傅人君皺眉道:“貧道此行只是為《秘記》一事而來。”
傅人君顯然不像此前的那七個番僧,喜歡嘴巴里亂唱。
對方只是奔著目的而來。
也是奔著天下第一算的頭銜而來。
他拱了拱手,亦是問向了太子。
“要不要夸他?”太子問向李鴻儒道。
“他所言雖有幾分歪理,但咱們也要等一等,看看是否有其他人解說的更為透徹”李鴻儒回道。
這便是當前不能做定奪了。
太子臉上微微有些小失望。
傅人君則是眉頭緊皺。
他手指掐動時,便見那堂上的李鴻儒晃然起身,只是奔行數步,李鴻儒已經一腳踢了出去。
“我最討厭別人有話不問,心底里來算我,你倒是厲害,居然言行不和之下就在堂下算計本官,到底是想圖謀什么?”
一腳踢出,傅人君身上藍光頓顯,擋了一下。
但李鴻儒這一腳的力道不輕,傅人君一個跟頭便摔了出去。
李鴻儒拍拍手,罵了一句才收聲。
他這番動作行云流水,奔跑又是極快。
眾人還有些疑惑時便收了尾。
待得李鴻儒發聲,諸多人才反應了過來。
“大膽妖道!”裴紹拔刀怒道:“抓起來,打出江湖司!”
“果然是仗著本事的無法無天之徒!”
“一言不合便是算計,如此品行如何過得了父王那一關,封就天下第一算之名。”
一時不免有李淳風和太子連連開口。
傅人君又是說道又是演法,諸多不乏可取之處。
只是李鴻儒暫緩太子建議之時,不免起了一些小心思。
倘若如李淳風一樣推算,不被他人察覺也就罷了。
這被李鴻儒發覺,一腳放倒,傅人君已經躺在了地上,一時難于起身。
“你下手如此之狠,心思中定然有見不得人之處!”
傅人君連連啟口,聽得李鴻儒臉色微微有陰霾。
“這么說,本官還要讓你好好算一算,不做任何反抗才是”李鴻儒冷笑道。
“心思坦蕩,便不懼人查算,貧道只是……”
“你既有如此坦蕩的心思,不如讓欽天監臺正李淳風好好算一算,也讓你們對一對《戊寅元歷》真偽欠缺之事!”
《戊寅元歷》作為大唐國定國時的基礎歷法,歷法中所涉諸多。
單單《戊寅元歷》所定制日期、時辰、計數等便是推衍術算的基礎。
各類推衍術算離不開《戊寅元歷》的指導。
李淳風一直在反《戊寅元歷》,不時諫言朝廷,推行自己補充完善的《乙巳元歷》。
便是《紫微斗數》這冊書上,也有李淳風各種關于《乙巳元歷》的解說。
新舊歷摻雜,李淳風甚至不得不半夜跑李家來翻書核對查看。
作為同行,這也是兩個老冤家。
此前李淳風在朝堂與大理寺卿崔真善扯皮,一直與傅人君隔空放炮,待得如今,雙方彼此已經見了面。
李淳風認為《戊寅元歷》有諸多處不真實。
若是依《戊寅元歷》做推衍,容易導致錯誤。
錯誤的歷法更是會影響到四季定時,導致普通群體對春耕秋收日期難以精確,進而影響到生產與生存。
李鴻儒心中確實藏了一些事,涉及太吾,也涉及乾坤袋。
他此前還并不算太介意,但修行《紫微斗數》之后,他一點也不想被人推算。
此時他話語一引,禍水直接東引,將傅人君拋給了李淳風。
這讓李淳風不得不站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