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層佛塔之下。
群僧念經,又有鐘聲不斷敲響。
秉承自愿的原則,諸多城民成批進入佛塔之中禱告。
這其中不乏官員的身影。
這讓李鴻儒感到驚詫。
諸多人連經營和生計都放下,跑來誠心祈佛,連官員也站臺,這種情況在大唐罕見。
無怪大唐朝廷不斷打壓釋家,又不斷有強力的措施進行管控,只讓僧人在適當的范圍內發展。
即便并非謀奪權利,但這份阻礙民生的晚課,就很值得商討。
看似自愿參與的原則,但對城市的諸多人而言,似乎產生了‘羊群效應’。
夾雜在諸多神情略顯瘋狂的人群中,很多人難于保持冷靜。
九層佛塔中,不時有人傳來喜悅的大叫‘迦旃延佛護佑到我了’,也不乏有人臉色黯然走出。
“爾等獲得佛澤,日后當經常來誠心祈禱,保持佛心,才能不斷獲得佛的恩賜,免遭禍患。”
“爾等在佛的眼中并非不誠,但離真心誠心還有一些距離,以后需要盡力前來祈禱,方可獲得財富和平安。”
僧人們對喜悅者是一番言論,對黯然失色者又是另外一種囑托。
近四十人一組,三十余秒一換,晚課的速度不慢。
李鴻儒夾雜在人群中,等待了大概一小時,他已經排隊進入到九層佛塔之下。
這是一座規模頗大的佛塔。
土石構造的墻體占地數丈方圓,墻體上涂抹著白色的粉末,這這座城市中顯得獨具一格。
隱隱之間還有奶香味和甜味傳來,讓人心曠神怡,只覺有了幾分朝圣的舒爽之感。
從底層佛塔往上,佛塔層層縮小,有著寶塔的模樣。
這讓僅僅是土石構造的佛塔極為穩固,宛如城市中的定海神針。
在佛塔的周邊,又四散著各種廂房和院落,想來是僧人住宿之處。
“諸位請拿出佛禮,謹記速度要快,心思要誠!”
僧人們好一陣叮囑,這讓不少人抓緊了手中的銀兩,待得前方攔行的紅布拉起,一波人出,另外一波人也隨著進入佛塔。
入了佛塔,李鴻儒頓時見得了前方一臉笑容可掬的佛像。
在佛像之下,有諸多的蒲團,一些僧人坐在蒲團上念經敲木魚。
眾人隨著指引亦是紛紛跪拜對著佛像行禮祈禱。
待得一跪一起,前方的人已經走到了佛像前面。
李鴻儒見得那人將手中的二兩紋銀丟進迦旃延佛坐著的佛蓮上一聲咔嚓響隨即那人臉色一灰,沿著佛堂走了出去。
第二人是個賣羊肉的小販還吹了吹手中的數兩銀兩,待得投入沒聲響后亦是滿臉不甘的走了出去。
第三個神色如常一些。
待得輪到第四人一兩紋銀丟了進去只聽咔嚓咔嚓一陣響聲,那人隨即便是臉色一喜,對著佛像連連跪拜。
在佛像底座之下,十余兩紋銀從一道小口中傾瀉而出引得后方的人好一陣羨慕。
“恭喜這位施主。”
“迦旃延佛護佑!”
有僧人揮手示意讓那人將銀兩快速拿走又在那兒催促后祈禱者務必心誠,剛剛被護佑者便是心思誠懇,才引得迦旃延佛護佑。
待得十余人過去,也輪到了李鴻儒。
李鴻儒看了佛像的佛蓮一眼,只見佛蓮片片金箔覆蓋看上去富貴非凡。
他將手中的紋銀丟入到佛蓮上,只見銀兩轉了個圈隨即咔嚓一聲落入消失不見。
這便是沒有佛心了,紋銀直接打了水漂。
李鴻儒的身后王梨亦投了一兩銀子。
咔嚓一聲響,王梨的銀子同樣打了水漂。
她嘴巴微詫只覺這種錢財的消耗速度太快了。
李旦微微咳嗽一聲王梨這才不甘心的跟在了李鴻儒的身后。
“我不認得你是什么佛你最好別偷我們的錢……”
王梨身后的李旦亦是嘀嘀咕咕一句,將手中那枚二兩重的紋銀拋入。
咔嚓一聲響動之后,便是連連的咔嚓咔嚓聲。
只見佛像底座之下,銀兩一陣翻滾,二十兩極為規范的紋銀錠落了下來。
“恭喜這位施主!”
在佛像旁看護的僧人開腔揮手示意。
“我的了?”
李旦微微一愣時,迅速將那些紋銀往口袋中一裹。
這是入佛塔的獲得迦旃延佛護佑的第二人。
自李旦之后,他們這波人便再無獲益者,甚至有個富商模樣的人投了二十余兩紋銀也沒打起任何水漂。
“諸位施主這邊請!”
眾人魚貫而入,亦是魚貫而出,各有各的神色。
獲益者只覺迦旃延佛護佑,而失敗者則在僧人們聲聲勸導之下決定在家誠心祈禱,爭取三天之后再來參與晚課禱告。
“哈哈哈,迦旃延佛護佑,我拿了一千兩紋銀呀!”
李鴻儒等人走出并不遠,只聽九層佛塔中一道聲音大笑而起,隨即便是粗重的氣喘之聲。
沒一會兒,人和紋銀都被僧人們抬了出來。
李鴻儒望過去,只見這人穿著富貴,但顯然被這種暴富式掙錢的手段所刺激,此時躺在地上連喘粗氣。
這個富人的狀態喜悅到失控,一時間引得眾多人眼中異光不斷,羨慕不已。
一些人口袋中的錢財取了又取,掏了又掏,最終齊齊抓入了手心中。
“這就是你說的聚寶盆?”李鴻儒低聲問向王梨道。
“或許應該有可能是吧”王梨回道。
王梨此時依舊有著一些小懊惱。
但李旦中了二十余兩,三人不僅回了本,還掙了十幾兩,也算是有收獲。
她被李鴻儒提醒,跟隨起舞的腦子開始清醒回來。
“這聚寶盆似乎不是每次都會翻十倍”王梨道。
“這算什么聚寶盆!”
李鴻儒嗤鼻了一聲。
也不知道是哪位設計出來的法寶又或者機關,這種一翻十的把戲很像是老虎機。
只是這兒的僧人利用誠心做了掩飾,又有官員涉入其中,才能得逞。
這與久富和尚那邊的把戲毫無差別。
特等獎、一等獎、二等獎、三等獎、四等獎都有做安排。
但凡中獎,必然是經過了一些計算。
祈禱者有人發財,也有人落魄,九層佛塔這邊是必然生了橫財。
這是一場賭博的盛宴,但又利用了佛法和誠心當幌子。
名聲都傳到了大唐,這座九層佛塔建立的時間不會短。
“也不知道是誰在坐莊?”
只要名聲傳得開,又將事態控制在一定的范圍內,這相當于在呵羅真城增添了一種特色。
將呵羅真城視為賭城并無不可。
李鴻儒與兩人商議了少許,這才出了佛塔的范圍,去找了一處旅店入住。
旅店之中,一些旅人扼腕嘆息,又有人喜色十足,在那兒請客。
“咱們還借不借用這個聚寶盆?”王梨低聲問道。
待得脫離了羊群效應影響的范圍,她亦完全清醒了過來。
在她得原想法中,借著用一用聚寶盆,丟一兩黃金進去,待得翻成十兩,繼而又丟十兩……
如此循環往復,千兩黃金唾手可得。
一切只要能借用聚寶盆幾天就好。
但事情的出入與她想象中有些遠。
“這東西是不是騙人的?”李旦亦是疑心道。
“騙不騙人看怎么理解,愿賭服輸”李鴻儒道。
呵羅真城是一處賭城,但虔誠的信徒們輸得甘心,并無什么人鬧事。
李鴻儒看了周圍諸人一眼,見得一些人還在念佛經,只得感慨佛塔僧人鋪墊和洗腦的能力。
但他也很好奇,這些僧人拿如此多錢財做什么。
有人是信徒,就避免不了一些非信徒者,想著一尋究竟。
這些人又是靠什么能力保護訛詐騙來的錢財。
他目光掃過旅館中一些人。
這其中不乏外地來客,有普通人,也有身體精壯具備武藝者。
看了好一會,他又叮囑了李旦和王梨一番,這才踏出了旅館。
李鴻儒決定好好去看看這些僧人的模樣。
他在萬佛山上變過小沙彌,但很遭楊素的嫌棄。
書到用時方恨少,他想混入到這群僧人們之中,也只能做仔細的觀摩,讓自己變化時的形象盡量真實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