諸事沉寂。
大通坊事情告退,黃水縣進入了正常春耕秋收。
探查王福疇的事情告一段落,不管李鴻儒和公孫舉有多不甘心,徒勞無功下只能暫時放下這件事情。
時間踏入新年,又進入二月春回,三月陽春。
隨著時間的過去,李鴻儒這個鍍金縣令也當到了頭。
但他在黃水縣中也干了一些正事。
數十口泉眼挖出,風車引水灌渠道,補缺著炎熱干旱季節的缺水問題。
而年前核查大通坊在朝廷中雖然沒有濺起任何浪花,但對黃水縣和附近的華陰縣而言,這就是關系民生的最大事情。
除了諸多人身家略微虧損,一切讓人能承受。
黃水縣警示貪婪的碑文,黃水河神廟翻新修繕,跨河的黃水河橋搭建更是深入民心的事情。
在縣衙之中,擺放了諸多百姓送的匾。
李鴻儒來黃水縣悄無聲息,離任時也沒驚起任何浪花。
他看著寧靜的黃水縣,只覺這份寧靜很好。
生活不需要多少波瀾壯闊,對普通的人而言,每日柴米油鹽醬醋茶,一天天平淡而又幸福。
這種平淡是大唐萬萬千千人的真實寫照,也是大唐安穩的基礎。
對大多數人而言,這就是生活。
即便李鴻儒也是如此。
除了上任時遭遇了幾件糟心事,又有王福疇下落不明,他其它的日子很安穩。
尤其是這半年,他一顆心穩妥極了。
黃水縣的一切波瀾不驚,順利收尾。
此時便是他離任之時。
遠遠之處,有新縣令穿著大紅官袍,騎著小驢子,帶著兩個仆從不斷趕路赴任。
這繼任的黃水縣令上任倒是相當及時,比他當初好太多了。
譚政終究是不如自己,太子可以給他鍍金,但并沒有捧譚政上位,而是有著調回長安城。
只待和這位縣令交接手續過后,譚政和郝建便能離開黃水縣。
李鴻儒看了看這位新縣令,沒覺察出什么問題,這才化成鳥高飛而去。
正常離任黃水縣令回歸長安城的時間跨度有數日,李鴻儒此時行程不急不慢。
他縱身之時,已經不斷展翅朝向了洛陽之處。
數年沒有到這座城市,李鴻儒覺察出了一絲陌生。
洛陽城有照妖鏡震懾,他此時也不做放肆,還是有著一絲防備。
相聚還有甚遠,李鴻儒已經化成人模人樣,穿戴整齊跟隨入城。
作為大唐的第二都城,洛陽城這數年的城建沒有停歇過。
有將作大匠閻立德指揮督造,朝廷后續又有不斷派人前來營造指揮。
在洛陽城中,一些官員陸陸續續趕到此處進行經營,并非以往洛陽縣令寇準一人負責。
待得李鴻儒問上數句,得知此時的縣令并非寇準,這讓他不由有些小噓唏,只覺十余年物是人非事太多,一切都有了不同。
在維持洛陽舊建筑大體不變時,一些細微之處在不斷改變。
相較于邏些城的粗糙,洛陽城的設計無疑極為精細。
有地上的動工,也不乏地下的建設。
李鴻儒邊行進觀察著這絲差異,亦是不斷往自家趕。
洛陽的家在富人區,這是一片讓人輕松放松的區域。
不需要擔心沖撞到哪位貴人,又或出行需要避讓誰。
在富人區中是大唐的中產階級,這包括了不少退役的官員,也有經商發家的商賈,又或某些具備盛名的人物。
李鴻儒前行時,還看到了大金藥房外悠然躺著曬太陽的祝展鵬。
只是兩兩相見,開始陷入老態的祝展鵬便拿袖子遮住了臉,假裝在那兒睡覺。
李鴻儒也不以為意,這位老兄自從撞見了他,日子就沒好過,如今大概是有些陰影了。
從大金藥房再往前,離李家的宅子就很近了。
李鴻儒只是拐了數個彎,就已經聽到了沉悶的風聲,又夾雜著少許熟悉的聲音低聲議論。
這讓李鴻儒張了張嘴,他最終沒叫出口,只是靠近宅子推開了門。
在宅子中,依舊是兩波人。
一側是父母和風花雪月四個仆人在聊天,另一側則是李旦和王梨等人。
又有公孫韻和李旦切磋對打,公孫舉則和王梨坐在了一起瞎聊。
“二弟回來了!”
李鴻儒只是在門口觀看了兩三秒,和公孫韻對戰的李旦喝上一聲,身體隨即被公孫韻一腳踢開,連連后退了兩步。
“小二!”
“二爺!”
“師弟!”
“李叔!”
一時間,各種稱呼紛紛襲來。
李鴻儒連連應下,又先湊到了父母這一堆。
他在成長,父母在老去。
如同陶依然一樣,李保國和客氏在向著奔五的年齡行進。
這是一個身體衰退的年齡,肌肉會開始萎縮,血液的新生開始慢慢低于衰退,骨骼從壯齡走向老化。
直到再次與父母相見,李鴻儒這才注目到諸多迫在眉睫的事情。
不提長生之舉,以他現在的能耐,確實具備讓父母長命百歲的可能。
“師兄,嫂子還沒回來嗎?”
見得公孫舉踱步靠近,李鴻儒開腔詢問。
在李家,他會稱呼王梨為大嫂,而陶依然則被稱呼為嫂子,少有混淆到人。
李鴻儒這聲詢問讓公孫舉搖了搖頭。
不僅僅是陶依然,他、李家父母、甚至于李旦和王梨,都對西域雪蓮有著一定的要求。
“此時快進入到采摘的月份,我正是要遠行去那邊看一看”公孫舉道。
西域雪蓮的采摘月份在六七八月,此時是三月,離采摘月份還有一些距離。
但公孫舉飛縱速度較慢,又難持久,提前做一些準備也沒問題。
公孫舉敘說了自己的行程,這讓李鴻儒點點頭。
他此時的行程較為輕松,但沒法在外折騰數月不回長安,這事情只能公孫舉前去。
兩人低聲交流數句,這才在西域雪蓮的事情收聲。
“二弟,我們聽果子說長安的事情了,那個李道宗也太不是個玩意兒了,你下次……”
“果子和文石呢?”
李旦剛將長安的事情起了個調調,這讓李鴻儒開始詢問張果子和萬文石。
“他們可能在江湖司吧”李旦不確定道:“最近長安來了很多大人,似乎想接替洛陽的一些事情,江湖司也沒例外。”
“那些朝廷人看洛陽發展的好,到現在就跑過來摘文石的成果了。”
王梨則是憤憤不平的說了一聲。
這讓李鴻儒啞然。
大抵是視角不一樣,看到的就不同。
如洛陽縣令這種職位都要不斷分權出去,更何況是江湖司的一個分部。
但凡大到一定程度,必然需要不斷填人進來。
這有摘勞動成果的嫌疑,但也是規范化必須的流程。
能讓一些人過來輔助接手,這大概也征得了長孫無忌的同意。
而萬文石屬于推薦的薦官,只是憑借往昔入局江湖司較早做官,這種官員的職位難有底氣可言,更無須說向上晉升.
長孫無忌能維持萬文石官職到現在已經算很不錯了。
若是在一些部門,萬文石就是一個臨時工,人員充足后會被立刻卸職。
“文石的職位只是混個溫飽,即便退下也沒什么的”李鴻儒道。
“就是呀”李旦點頭道:“文石體格弱,早點退下來鍛煉身體才是。”
李旦敘說時還展示了自己粗壯的胳膊,沉悶的撞擊聲音傳來,李旦的身體隱約發出一絲金鐵的聲音。
兩兄弟意見極為統一,這讓王梨只能聳聳肩。
她關于江湖的眼界十足,但看不懂朝廷的規則。
見得李鴻儒沒有預料中的打抱不平,她也只得止住一番關切的心思。
“你這是學護體武技了?”
見得李旦展示身體,李鴻儒亦是發聲笑問。
“有個姓薛的大官巡查洛陽時見我練武,指導了我一番,我聽他說的不錯就跟著練了練,現在感覺很好”李旦悶聲道。
“薛大官?”
“是左屯衛大將軍薛萬鈞”公孫舉笑道:“他這番機緣倒是不淺。”
“原來是他!”
薛萬鈞八品武魄之身,但屬于武將中最耐打的存在,一具鐵身難逢對手。
這種煉體術修行后會讓氣血凝滯,身體沉重,不到大成破綻諸多,但無疑能穩固身體,抵御損傷。
對李旦這種武技大開大合者而言,適當的防護給予會給予助力。
李旦處于壯年期,身體因為服用豹胎丸有著部分異變,頗為適合學習這類武技。
李鴻儒不由好一番贊嘆。
往昔武技難尋,李旦這是人在家中坐,武技送上門。
“莫非氣運還會惠澤家人?”
李鴻儒的念頭有些歪,但隨著一陣敲門聲,見得侯君集在外,他迅速止住了這番相聚時的一些小念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