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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百八十二章 兩國的樂

  “大力,你怕我們的披風嗎?”

  “不怕!”

  “那你變成牛后會跟著我們的馬車跑嗎?”

  “我本來就是牛啊,不用變,好吧,應該不會!”

  下榻的驛館中,李鴻儒有些疑神疑鬼,還找鳩摩羅力做了一番專門的調查。

  摩揭陀國的規矩并不像大唐一般森嚴。

  在曲女城,直接駐扎著妖象、妖馬等生物。

  這處皇城也能容納下一頭牛妖和一頭狼妖。

  鳩摩羅力和鐵蒼依舊跟在使團中。

  鐵蒼是覺察天竺可能產生的混亂,想著投靠東土,而鳩摩羅力則一直沒找到合適的時機回國。

  從曲女城過去,只需要走上一千五百余里,就能到達他的老家。

  這頭妖牛小心翼翼的回復完李鴻儒的話,又在那兒低聲詢問自己是否可以走。

  曲女城的牛暴動對一些人而言是混亂的爭執,但對鳩摩羅力而言就是一種驚嚇。

  這是近千頭牛被直接宰殺。

  兔死尚狐悲,何況這些牛對他而言是屬于同類。

  “沒問題,咱們好聚好散,你走吧”李鴻儒點點頭道。

  “那我走了”鳩摩羅力低低聲道。

  “走吧!”

  “我真走了啊!”

  “再見!”

  “您以后若是有什么事,可以來達羅毗國找我們,我們在那個國度很好找的!”

  臨近分別,這頭妖牛還是極為感性,連連說了數聲才告辭。

  看著這頭妖牛化成的壯漢一扭一扭走了出去,李鴻儒也是搖了搖頭。

  幫助這頭妖牛最初只是各有所需。

  但隨著將這頭妖牛從琵琶洞主嘴中搶救了出來,這頭妖牛倒是多了一些感恩之心。

  只是鳩摩羅力在達羅毗國的勢力再牛也沒什么用。

  跑到了摩揭陀國,再打發上一段時間,李鴻儒等人就要回大唐了。

  前往天竺之地讓李鴻儒知曉了不少事情。

  整個天竺國處于四分五裂之中,而摩揭陀國則是其中最大的國度。

  這與秦王朝之前的景象極為相似。

  但相較于秦王朝此前時代多元文化的存在,諸子百家爭鳴的局面,天竺似乎只有婆羅門文化和佛教文化在相互爭鋒。

  文化并不會直接取代皇朝之主的位置,但又能成為無冕之王的存在。

  如同儒家文化中的伏羲、孔圣人一樣,這對儒家而言就是王的存在。

  但儒家沒有制造元神長生,并不像道家、婆羅門、佛教這樣一直居于帝王的頭上。

  文化和教派的權威凌駕于皇權之上,看似屬于一片祥和之地,但紛爭和爭議永遠不會消除。

  “除非這些教派愿意承擔皇朝之主的位置,但那似乎又沒什么可能!”

  李鴻儒想起往昔唐皇痛斥教派就是想著不勞而獲,不斷榨取價值的話語。

  而楊素亦有提及教派之主和王朝之主沖突,而且王朝之主承重過大,似乎難于長生。

  種種矛盾的交雜,也讓天竺呈現了教派、王朝混雜的模式。

  李鴻儒管不著天竺這些破事。

  他就是來天竺兜一圈,看看情況后匯報唐皇。

  至于唐皇有什么想法,又想做什么事情,那都是他難于猜測的事情。

  “王副使,那位陛下請我們過去欣賞宮廷樂!”

  閑在曲女城,李鴻儒的事情不算太多。

  他跟隨皇城衛隊不時觀看一下這處城池的城建,又兜了一些地方做實地考察,順道做上一些筆記,日子很正常,符合一個使團的行為。

  欣賞宮廷樂也是正常招待的事情。

  來曲女城已經三天,此時又承受了尸羅逸多的邀請,李鴻儒點點頭。

  他在禮樂這方面的水準很一般,這種事情就真的只能去欣賞欣賞了。

  而李義表等人則通曉禮樂,若是出現兩國的攀比和較量,則需要李義表等人出手。

  只是李義表等人也知曉自己的本事。

  他們是玩儀仗隊的,離音樂大家的水準差得太遠。

  李義表免不了心中沒底氣。

  “走走走,先去聽一聽再說!”

  李鴻儒給這位正使鼓了一番氣。

  兩人又集合了使團成員。

  待得帶齊了人,諸多人齊齊去了皇城之中。

  此番會面之處依舊是王宮大殿。

  這位摩揭陀國的國王舉辦什么事情似乎都是放在了這處大殿中。

  相較于此前的迎客宴會,此時場地中央已經騰空,一些大型樂器已經提前就位。

  尸羅逸多顯然提前安排了方位。

  方位的一側是大唐諸多人的位置,另一側則是一些摩揭陀國官員的位置。

  只是等待半刻時間,尸羅逸多已經大踏步從殿后走出,端坐在王座上。

  “尸羅逸多陛下萬福!”

  待得摩揭陀國官員行完禮,李鴻儒等人亦是起身行禮。

  “免禮免禮,本王見得大唐諸位前來甚喜,秉承互通交流,特意舉辦了這場樂典!”

  尸羅逸多朗聲開口,亦是微笑示意。

  這位陛下面色硬朗,眼神柔和之中似乎又夾雜著一絲狠厲。

  他解釋了一聲緣由,這才對著下方的宮廷樂團揮手。

  嗚嗚咽咽的聲音頓時響了起來。

  李鴻儒曾在大泥城聽過泥婆羅國的禮樂,他沒想到摩揭陀國也是大同小異。

  排除樂器方面的原因,摩揭陀國奏樂時的曲調極為平和。

  這有些像道家那種虛無縹緲的玄幻樂曲。

  李鴻儒的腦海中思索了一會,覺得這些樂曲似乎有著平息心中雜念,心平氣和的微妙。

  若是煩躁之時聽這些嗚嗚咽咽的曲調,或許能安寧一些。

  待得樂官開始在其中大聲吟唱勸人向善的經文,李鴻儒只覺糖水中加入了一把硌牙的沙子。

  若一個國度的樂典淪落到需要使用教派的音樂,李鴻儒也不知說這是榮幸還是悲哀。

  這是社會階層的人才思想被同化,不斷崇拜靠向教派,也不斷產出著類似的音樂。

  東土往昔被釋家文化侵襲最嚴重之時,宮廷之樂同樣如此。

  看似并不起眼的音樂,這確實是文化的一個符號,占據著重要的地位。

  這也讓李鴻儒有著更為深刻的理解,知曉著摩揭陀國的狀況。

  “李義表使者,王玄策使者,我們天竺的禮樂如何?”

  “貴國禮樂宛如余……音……繞……唉!王使者你來說,我天竺語有點不行!”

  李義表剛想了個贊美之詞,但張口翻譯了半截,一時卡殼難于說下去。

  他瞅瞅李鴻儒,這讓李鴻儒點點頭,回了尸羅逸多一句。

  “好!”

  李鴻儒大叫。

  這讓尸羅逸多和李義表同時都微翻白眼。

  尸羅逸多沒收到自己想要的任何答案。

  而李義表則是覺得李鴻儒說的太簡單,還不如他吞吞吐吐的夸贊呢。

  在國外,即便是人家拿手抓飯,那他們也得說好,何況是彈奏這些嗚嗚咽咽之曲。

  “不知使者在大唐宮廷之時享受的是何種禮樂?”

  尸羅逸多沒有從詢問中咨詢到哪怕是一絲強勢的信息,這讓他直接開口發問。

  李鴻儒看了看李義表。

  李鴻儒去皇宮更多是參與唐皇的一些私宴。

  而他早年在凌云閣參與的宴席并不正規,只是太上皇拿著琵琶亂彈。

  他雖然是大儒,但琴棋書畫四項的水準只能說是一般,難于展現朝廷大儒的風采。

  在這方面,他還不如李義表,也難做儒家文化的展示。

  “要不你給陛下演奏一段?”

  見得尸羅逸多眼神中一絲小期盼,李鴻儒看向李義表。

  這讓端著酒杯的李義表手抖了抖。

  “我們儀仗隊會的禮樂不多”李義表嗡聲道。

  他還指望李鴻儒這位大儒出面應對這些事情,哪曾曉得李鴻儒這么快就把他推了出來。

  “就咱們那個破陣樂就行”李鴻儒道。

  “這曲子殺氣騰騰,在這種場合奏破陣樂能行嗎?”李義表問道。

  “那你說你們還會啥別的禮樂?”

  “不會了!”

  他們是衛尉寺儀仗,更多是需要武力和儀表,不是彈奏小曲。

  若是要李義表演奏一道其他配合恰到好處的曲目,李義表還真拿不出來。

  他悶頭悶腦喝掉手中的那杯酒,這才喝了一聲,讓人迅速回去取樂器。

  李義表本人則從小須彌袋中取出一具牛皮大鼓。

  這讓尸羅逸多和諸多官員頓時伸長了脖子探望。

  “這樂器似乎叫鼓,只有輕重,難于敲奏出不同的聲音”尸羅逸多好奇道。

  “只要有用,一種就足以”李鴻儒笑道。

  “一種!”

  尸羅逸多無語,在一旁的護衛統領甘尼許則是略有所思。

  尸羅逸多接觸大鼓不多,但他在大唐使團入城時聽過大鼓錘響的聲音。

  大唐人的這種大鼓似乎并非常規演奏樂器,更像是戰爭所用。

  一時間朝廷諸多官員不時指著李義表那具大鼓指指點點,有著各種議論,又不時品酒等待。

  待得一刻后,諸多使團成員開始攜著樂器回歸。

  相較于最初在泥婆羅國的演奏。

  此時有著安然的準備,演奏的樂器又加入了數種。

  大鼓、鐋鑼、琵琶、箏、篳篥、笛。

  “此曲是我朝大將獻樂于陛下,又有陛下親自設計《破陣樂舞圖》,演奏之時采用兩千人軍馬展現,如今我等只是奏樂……”

  大殿中,李義表極為謹慎描述著破陣樂相關,又有李鴻儒不時做幫襯的補充和翻譯。

  相較于大唐皇宮展現的破陣樂,李義表等人顯然難于展現完全。

  他一陣客謙,頓時讓尸羅逸多連連點頭。

  “本王曾見過上國的玄奘法師,他亦有提及此曲,如今由上國之人演奏,想必能窺探到幾分真實!”

  他對著李義表揮手。

  這讓李義表的手開始摸向鼓棰。

  “咚!”

  沉悶的聲音錘響,震蕩到杯中的酒水波紋開始蕩漾。

  尸羅逸多的臉色頓時為之一變。

  相較于摩揭陀國讓人頹廢的靡靡之音,大唐的禮樂充斥的是激情與肅殺。

  這讓他不由想到了十余年前的烽火歲月。

  “有此樂,大唐上國如何能不勝出!”

  每個人去聽破陣樂,就有相應不同的感受。

  對尸羅逸多而言,他從破陣樂中聽到的是一種精神。

  戰斗!

  持續的戰斗!

  直到獲勝為止。

  他不需要過多詢問李鴻儒,已經清楚了自己一直想詢問的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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