匠人再出色也只是匠人,社會地位的高度有限。
在某一領域出色,也只能代表這個領域的權威。
若是放大到整個社會群體,這種權威力度會被直接削弱。
三百六十五行,又有諸多術法和武技的權威者,如他們這類人的數量并不少。
但在朝廷中,朝廷高官的數量卻是有限。
當著一位朝廷高官罵對方,被掌嘴并不奇怪。
張九鴉也不待武官抽嘴巴,率先給了自己兩嘴巴,這才將嘴上失言的事情過掉。
就算他是天下第一鐵匠,也難有任何資格隨意當著高官唾罵的資格可言。
“你不用抽嘴,將那柄劍給我便宜點就是”李鴻儒道。
“那你還是抽我的嘴好了”張九鴉吭聲道:“我不做賠本生意。”
“但這也著實貴了一些!”
若是有八百金就罷了,李鴻儒也干脆一些。
但他手頭上只能擠兌出五百金左右。
這還是楊素煉百草丹成功,他們家儲備煉丹的資金可以取出做用。
往昔將諸多黃金吞下肚時還不覺得,但親手花錢買劍,李鴻儒感覺這種代價確實不菲,有著來回的討價還價。
這番話也沒白扯,相較于此前,他至少能省下七百金。
李鴻儒手持鴉八劍,不時還彈了彈劍身。
“你別找瑕疵了,這劍沒可能有瑕疵!”
張九鴉不斷查看斷掉的承影劍,也對著李鴻儒吭聲了一句。
“九鴉子確實有一手鑄劍的好本事,王大人若是嫌劍貴,我可以代你去講講價!”
“你能講價?”
李鴻儒對傳旨的武官不熟,但對武官的父親很熟。
這人叫徐震,是徐茂功的兒子。
對方年齡較之他要小兩歲,早年也屬于太子麾下千牛備身,替太子東宮出行做儀仗禮節之事,雙方見過數面。
待得數年后,徐震出東宮做了城門郎,職掌長安城門守衛。
有徐茂功帶領,徐震雖是出自太子陣營,但在太子謀逆時是站在唐皇一方。
這不僅避免了被牽扯,還有官職的提升,升任到尚乘奉御,統領禁衛軍兵,也貼近帝王做事。
李鴻儒講價許久都沒談下來,不由對徐震講價的手段頗為有興趣。
“那是肯定”徐震低聲笑道:“九鴉子有鑄劍的好本事,但在軍器監也有省料子的名聲,這柄劍的材料大概是他這些年從軍器監一點點摳出來的。”
“原來如此!”
徐震這么一說,李鴻儒頓時就明白了。
若是不做計較,張九鴉摳就摳了。
若是做計較,張九鴉這種行為無異于偷竊國資,可以做重罰,將寶劍沒收掉。
徐震只是悄然靠近張九鴉低聲了數句,頓時讓張九鴉臉色好一陣發白。
“我還指望這柄劍生崽養老,你們不能這樣呀!”
“我覺得你應該再去軍器監干二十年,讓朝廷給你養老!”
“我不想回軍器監。”
“那你就便宜點,我等就當沒辨別出來,也沒見到過這種事!”
一番威逼利誘之下,徐震將鴉八劍直接砍到了對半價,較之李鴻儒此前心中底價還要少。
這種黑吃喝行為有些不地道。
只是價格太高時不免也各有各路,心中有些尋思。
知曉了來路,這柄利劍不免帶上了一絲來路不正的瑕疵。
劍還是同樣的劍,但李鴻儒覺得這柄劍成了一柄黑劍。
但劍還是好劍,甚至于他沒付款就提前取了劍。
只是握著劍柄,李鴻儒就能感覺到劍的平穩。
“王大人能用此好劍,真是好氣血!”
看著李鴻儒持劍的輕松自如,徐震不免還羨慕了一聲。
在同齡者中,顯然是當前的李鴻儒難有抵擋之勢,在他們這個年齡段近乎無敵。
對諸多重兵器而言,李鴻儒手中這柄劍并不算重。
但持劍的支撐點與眾重兵器完全有著不同,這種劍非常人不可用,想駕馭自如更顯難度。
一柄好劍在眼前,即便徐震心喜也難用。
“徐大總管的青釭劍才算上佳之劍”李鴻儒贊聲道。
“哼,那也是我早年和人一起模仿打造的,只是材料好罷了,技術算不得上佳!”
李鴻儒贊聲時,這不由讓張九鴉插了一句嘴,讓他一時不由莞爾。
大抵是張九鴉鑄劍能耐過于出色,一些頂尖劍客手中的寶劍或多或少與張九鴉有著關聯。
“家父的劍確實是他所鑄”徐震低笑道:“不過家父覺察出劍有所不足,想著尋把好劍,又將青釭劍送我。”
“莫非徐大總管實力要捅破那層紙了?”
但凡劍客想主動去換劍,大都并不是因為劍的損毀,而是長劍難于匹配上相應的實力。
徐茂功十余年前便是八品,但一直卡在這個境界。
聽得徐震一番話,李鴻儒頓時覺察出徐茂功很可能要沖擊到九品。
這是與尉遲恭同樣的境界,少有武者踏入到這種水準,即便朝廷之中也寥寥無幾。
“已經捅破了”徐震低聲道:“家父和侯大人激戰時承壓,實力有所增進!”
“原來如此!”
侯君集的死,也成就了徐茂功。
對朝廷高官而言,若非特殊到需要藏掖個人本事,正常的朝廷高官都會選擇公示自己修為。
這不僅能抬升朝廷地位,更是具備向上的可能,也能享受到更多裨益。
徐茂功成就九品,這事情并不需要遮遮掩掩。
李鴻儒一時有些許小傷感,但又對朝廷不斷涌現的頂級人才開心。
李靖退隱還有侯君集,侯君集沒了有徐茂功。
宛如不斷的水流,朝廷缺失重臣后不斷有著續接。
這是與教派的不同之處。
相較于教派,朝廷續接的優勢太大了。
人口基數大,可替換者便眾多,難有人具備無可替代的位置。
即便李鴻儒也時常被人替換。
甚至于太子都被人替換了。
李鴻儒尋思時,不免也思索到了楊素的‘洗牌’之言。
徐茂功登頂九品是好事,但這又并非完全是好事。
尉遲恭已經年近六十歲,徐茂功的登頂顯然有在武力上替換尉遲恭的趨勢,這也會引發相應的戒心。
李鴻儒也不清楚徐茂功到底能不能在唐皇的眼皮底下過關。
在針對句驪國的征戰中,很可能會產生一些讓人難堪之事。
大唐不斷強大,征伐國度愈加趨向于一波流,但征伐句驪國很可能并非一波就能打完。
徐震幫忙講了價,李鴻儒不免也低聲談吐了幾句。
這讓徐震的臉色微變。
“難怪父親說朝廷之中如履薄冰,不可生出任何妄心,才能維持這個整體前行!”
作為唐皇第三次選定的大唐軍事總負責人,徐茂功注定不乏遭遇各種試探。
對方只有小心翼翼才能安然渡河。
想到父親平日的謹慎,徐震一顆心才稍微安然。
“再怎么說父親也是九品,就算出了問題,那至少也能擋皇上三招!”
“什么三招?”
徐震低喃時,李鴻儒敏銳覺察出了一些問題。
作為皇宮中的禁衛統領,徐震開始漸漸替換王立世,這讓徐震與唐皇靠得極近,相應也能知曉一些事。
“王總領曾有猜測,他說皇上身體欠佳,很可能只有三招的能耐了!”
徐震的低聲敘說,總算是讓李鴻儒知曉了唐皇此時的糟糕狀態。
當武魄化成舍利子,這不僅讓唐皇大多數的武技做了廢,甚至于還很可能遺留了后患。
至少在作戰方面,唐皇難于持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