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念高危,則思謙沖而自牧;懼滿盈,則思江海下百川。”
“傲不可長,欲不可縱,樂不可極,志不可滿。”
“竭澤而漁,非不得魚,明年無魚;焚林而收,非不獲獸,明年無獸。”
“求木之長者,必固其根本;欲流之遠者,必浚其泉源;思國之安者,必積其德義。”
踏入魏徵畫像的畫寶,迎面而來的是魏徵勸諫心得。
魏徵也沒搭理他,更無須是詢問,而是自顧自不斷的敘說。
這是唐皇最頭疼的大臣,惱怒的時候恨不得白刀子進紅刀子出。
但魏徵又是極為有能力的大臣。
朝廷如李鴻儒這樣的饞臣不少,專挑好話說,但如魏徵這樣的諫臣不多,而要諫言到帝王頭上去,這種人更是稀缺。
諫言不可能有多好聽。
甚至于唐皇被人打一巴掌時,諫臣們還會勸說唐皇一定要忍住憋住。
大唐國忍了很多年,待得爆發時的打擊也威震四方。
可以說,大唐有此時的盛景離不開諫臣們的功勞。
若底蘊不足時動刀劍,如今的大唐定然還會陷在戰爭的泥潭中,甚至于和汗國楊荷依舊糾纏也并非沒可能。
魏徵是眾多諫官之首。
三年前更是上位到太子太師。
“你到底是朝廷的人,還是仙庭的人!”
魏徵的能力在大唐朝臣中并非頂尖,敕律之術便不如杜如晦。
李鴻儒定下心思時,也開口詢問魏徵。
他的話并未讓魏徵回頭,依舊有著高聲的闡述。
“你可知紙包不住火,一切的真相遲早都會浮出水面,在你死后,陛下便推了你的墓碑進行查看!”
李鴻儒的高聲并無太多作用。
魏徵依舊有著高聲的誦讀。
這是大修煉者在過去將自己寄托的念想存在于其中。
對魏徵而言,這或許就是他當時最想表述和傳承的重要內容。
“你應該心知肚明,這些內容只可能皇上和太子等寥寥數人有機會看到!”
排除閻立本私藏導致的意外,魏徵遺留的這些內容只有少數人有資格看到。
魏徵的話并非對他說,而是有著專門陳述的對象。
李鴻儒心念一動時,身上的皮肉迅速有著變化。
“魏太師!”
待得他恭謙問上一句,這位一直對著空氣敘說的諫臣終于將嘴中的話語停了下來。
“殿下,你來了!”
仿若被觸發到魏徵念想中相應的設置,魏徵此時的狀態才有了改變,開始拱手行禮。
“我來了,你可有話要對我說?”
化成承乾太子的模樣,李鴻儒亦是開口有著詢問。
若是真正的魏徵在眼前,李鴻儒難有可能做這種變化之事。
但這只是魏徵往昔的一份念想,智能極為有限。
他此前化成過松贊王干活,此時的變化也是不急不慢,一切顯得極為穩妥。
“殿下,人君當神器之重,居域中之大,不念居安思危,戒奢以儉,斯亦伐根以求木茂,塞源而欲流長也”魏徵開口道。
“您身體已經病重,難道就沒有什么特殊之事需要叮囑我嗎?”李鴻儒問道。
李鴻儒這句話讓魏徵呆立了數秒。
“永遠不要去屈服”魏徵開口道:“心中有天地,正氣自然直,域外邪魔不可侵!”
“魏徵!”
魏徵寄托的念想之中,與太子相關的內容極少。
太子能觸發魏徵部分內容,但又難于觸發真正的內容。
這讓李鴻儒背過身去。
待得他再次轉身時,鬢角已經多了幾許花白,面容亦有著不可侵犯的高貴。
李鴻儒開口出聲,呼了魏徵的姓名,這讓魏徵的身體顫了顫,隨即跪了下去。
“皇上,臣有罪!”
“何罪之有?”
“臣不知覺時鑄了大錯!”
“哦!”
“臣感覺腦海中總有一個聲音,一些行為亦是被聲音不知覺影響,臣覺得自己身體內很可能隱匿著投胎下界的仙庭之人。”
仙庭之人下凡寄托,發生在誰的身上都是大禍。
太子躲不過,皇子躲不過,大臣也難躲過去。
歷來的被發覺者大都是直接革殺,有時甚至于殺錯了便是錯了,事后也難于追究。
相較于李靖被檢舉后的坦誠,魏徵隱匿得極為嚴實。
或許是侯君集的發覺,又或許是魏徵病重難醫時才決定用元神寄托部分念想敘說。
想將魏徵的念想融入畫中是一樁難事。
即便是有朝廷籌集材料,又有閻立本等人在畫畫和字帖方面的才干,想再度將魏徵呈現出來,也是在一定的時間之后。
對常人而言,只有死后才吐出這份真實,又或許魏徵只能采用這種方式敘說。
畫寶之中,魏徵跪倒,有著喃喃的陳述,敘說著往昔的一些事情。
“施咒的媒介居然并非涇河龍王,而是你持貞觀劍動的手腳?”
早年的唐皇風姿卓越,殺伐果斷,直接破壞了隱太子接任大唐王朝的計劃。
相應的針對也隨之而來。
即便唐皇已經小心翼翼,將執刑斬殺涇河龍王的重任委托了出去,也沒能幸免于難。
這份咒術讓唐皇疾病纏身,帝后亦是有著早去。
“朕的氣運非凡,到底是仙庭何人在背后糾纏不休,非要將我咒死不可?”李鴻儒問道。
大修煉者少有直接針對帝王。
帝王們氣運昌盛,惡意針對下容易削減自身氣運。
關于氣運說,實力低微者并不在意,而實力越高者反而越相信其中的道理。
針對到唐皇這種大國的帝王,李鴻儒覺得施咒一方定然也不好過,冥冥中遭遇的倒霉事或許也不少。
他目光在魏徵身上掃過,只見魏徵同樣面露茫然。
“影響臣的下界者似乎只是仙庭主管人間事務的人曹官,所知有限,難知何人所咒,但施咒者并非源于仙庭”魏徵道:“仙庭懷疑是下界不服管教的道家之人出手。”
“哦?”
“臣曾接訊,仙帝對此亦是不解,認為有人引禍水,用小代價換取朝廷和仙庭永無休止的惡斗!”
“原來如此!”
大修煉者直接擊殺帝王容易降低自身氣運,遭遇厄運之事。
咒術的影響緩慢,欠缺了直接針對,更是保持著足夠遠的距離。
但咒術詛咒帝王同樣可能導致自身產生一些負面影響。
可若是以小換大,想通過這種行為謀求更大的利益,這又能理解過來。
總歸有一些人夾雜在其中,也不得不去做一些對自己不利的事情。
“君之所以明者,兼聽也;其所以暗者,偏信也。”
一番話語吐完,魏徵似乎又恢復到了此前的模樣,并沒有理睬李鴻儒化成的唐皇,緩緩起身后在那兒有著不斷吟唱。
“凌云閣同樣有魏徵的畫像,皇上應該也獲知了相應的信息!”
李鴻儒一時有些明白魏徵的墓碑為何被唐皇推翻。
魏徵被仙庭之人下凡投胎,在保持自身清醒時又不乏被影響。
若是心胸狹隘一些的帝王,魏徵這種事情就是誅九族重罪,會被拉出尸骨挫骨揚灰。
唐皇只是掀翻魏徵的墓,并不責其家人和后代,已經算是極為寬厚了。
但李鴻儒的念頭中也不乏疑惑。
若非仙庭惡意針對唐皇,剩下的便只有婆羅門和佛教。
前者被擊敗到至今有家難歸,后者那時還未傳教到大唐,少有利益沖突,難于直接發起這種冒然行為。
婆羅門早年有針對唐皇的理由,但即便是星宿川一役,大梵天等佛陀也沒有利用這種事情做要挾。
現在的婆羅門想結交大唐,若是有詛咒,更應該選擇停下這種行為。
而唐皇同樣知曉了魏徵之言,態度中少有對婆羅門的惡意。
李鴻儒一時較為迷糊。
至于仙庭懷疑下界不服管教的道家之人,李鴻儒懷疑這可能是說的是袁守城。
但對想傍朝廷大腿的天師教而言,做這種事情似乎沒有任何好處。
對當前的李鴻儒而言,他知曉了很多事情,但諸多事情似乎陷入了一個死循環,讓他難于想明白。
尋思數秒,又思索起外面持著畫寶的閻立本,李鴻儒亦伴隨著魏徵的聲音開始誦讀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