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善不足以掩眾惡,小疵不足以妨大美。”
退出描繪魏徵的畫寶時,李鴻儒的口中依舊有喃喃。
魏徵勸誡之言,亦像是一份維持自身清醒之言。
這與李靖的《煉經》有異曲同工之妙。
只是李靖尋求的是徹底鏟除的手段,而魏徵則選擇了保持自身信念,避免被對方影響。
凡人戰勝仙庭下界者的案例極少。
就李鴻儒當前所知而言,只有李靖保持壓制,直到徹底清除對方。
而魏徵則是與對方長期共存。
魏徵實力遠不如李靖,但投胎在魏徵身上的仙庭大修煉者本事也較之稍弱。
這讓魏徵這種平衡保持了很久。
這一切直到被侯君集打破的那一刻。
李鴻儒念及一些往事,他更是顧及自身。
畫寶中的裨益被他捕獲,不斷化成自身所需。
從描繪魏徵的畫寶,李鴻儒開始探入描繪長孫無忌的畫寶。
“他剛剛出來時似乎說了什么?”閻讓開口道。
“小善不足以掩眾惡,小疵不足以妨大美”閻立本搖頭道:“這是魏徵勸誡皇上時的謹言!”
“他進去就學了這些?”閻讓怔道。
“魏徵雖被皇上所惡,但他的學說板正,做人到他那種程度很難”閻立本道:“但凡能從魏徵之言中獲益部分,也能去正確樹立人生的價值觀。”
“人生的價值觀?”
閻讓咀嚼了一下這個用詞,只覺自己也需要進畫寶讓魏徵洗洗腦。
他也不知兄弟兩人干的事情是小善眾惡,還是說符合小疵大美。
兩兄弟給朝廷做了不少事,但也不乏私心。
譬如閻立本還偷摸多做了一份凌煙閣二十臣圖。
相較于唐皇提出的要求,閻立本作畫時還有一絲余力,這也讓閻立本得以摳邊角料成功。
“我們這應該算是小小瑕疵,誰沒點私心,人如圣太難啊”閻讓嘆聲道。
“圣人也有瑕疵,只是圣人的光輝蓋過了瑕疵”閻立本笑道:“圣人同樣是小疵不足以妨大美,難有十全十美可言。”
“那皇上呢?”閻讓低聲道。
毫無疑問,唐皇是一位極為開明的君主,也是一位極為有為的君主。
但這幾年來,唐皇所做的一些事情并不被人認同,顯得過于倉促。
譬如前兩年太子謀逆,又有征伐句驪國。
太子謀逆時牽連者甚眾,朝廷爭議極大,不少人被砍頭,惶惶者亦是眾多。
隨著李鴻儒出使天竺回長安,這個最后的太子心腹處置結果是不賞不罰,諸多事情才畫上了尾聲。
而征伐句驪國則在當下。
這并不算是一個好的時機。
而且唐皇帶了大量的老臣前去,這讓閻讓隱約感覺到了什么。
他只能慶幸自己還在洛陽城做城建之事。
作為帝王,唐皇不乏秋后算賬的能耐,似乎在借句驪國的力量做一些事情。
閻讓此時也只能追求盡心盡力,爭取少出問題,免得以后被清算。
他低低詢問一聲,這讓閻立本不知如何作答。
唐皇在慢慢步入年老,難有年輕時的不急不躁,可以不斷去忍耐。
這是一種不同于年輕時代作風的唐皇,顯得急躁和激進。
如今的唐皇更像是想完成什么事情,給新太子鋪墊道路。
“咱們跟著皇上走就是”閻立本最終道:“如今也沒什么選邊和站隊的事情。”
當太子病逝,魏王遠離長安,除了九皇子外,諸皇子中再無適合繼承的對象。
若無什么意外,將來的交班繼承會很正常。
只要不插手到皇家大事上,朝臣難有多少大風險可言。
“我總覺得太子殿下品性太過于柔和,難于扶穩大唐江山,只怕將來可能出事”閻讓道。
若新太子如承乾太子一般穩重,又或如魏王一般妖孽,唐皇行事便不需要這般急。
如今的太子確實弱了一些。
這不僅僅是處理政務的能力弱,實力弱,心性方面也較弱。
這不算一個合格的繼承對象,但當前又難于找出其他人替代。
“走一步算一步”閻立本道:“再怎么說還有長孫大人,他是太子的舅舅,定然會一路扶持到底。”
天塌還有高個頂。
而且此時大唐強盛,威壓諸國,婆羅門影響消退,在將來或許能順利度過交接期。
兩人低聲秘議一番,見得畫面一抖,隨即止住了嘴。
“請取畫!”
從畫中回神的李鴻儒抬頭。
相較于此前,李鴻儒的目光中似乎多了一絲通透。
作為存活在朝廷中的人物,長孫無忌的元神修為愈發精深,有著超越房玄齡的架勢。
相應長孫無忌這副畫的水準亦是十足。
看李鴻儒的模樣,顯然是從中獲取了不少裨益。
這讓閻立本的嘴巴微微張了張。
作為畫的主人,他承受的影響似乎還沒李鴻儒多。
待得李鴻儒再次催促一聲,閻立本這才取了一張畫寶出來。
“只有這最后的兩張了,請!”
閻立本取出一畫,這畫上赫然是一個束手放于背后遠望之人。
閻立本這幅畫并未畫正臉,只是做了側面的描畫。
這讓李鴻儒認真看了看畫。
“陳國公有些怪異,難于琢磨,我只能作畫到這種水準”閻立本道。
“原來如此!”
李鴻儒點點頭,元神一投之時亦是映入到了這卷畫寶中。
“我還能勉強給侯君集做畫,想給你作畫的難度就有些大了!”
一個侯君集還能畫出背身像。
但閻立本尋思李鴻儒時確是無從動筆,筆下再怎么畫也難成畫寶。
“陳國公多面發展,所學典籍極為復雜,李學士往昔也跟隨過他一年,只怕學了一些門道”閻讓道。
“這兩人嚴防死守的太過于厲害,有著相似之處”閻立本點點頭道。
“同樣的能耐沒問題,只要不同命就好,我總感覺陳國公死的冤了一點。”
“他兩眼難辨方向,又依仗實力過早站隊,死的不冤!”
“若是咱們有陳國公的實力,會不會像他一樣過早站隊。”
“這可說不好!”
實力帶來了底氣。
侯君集的性情非常謹慎,但朝廷難有對手之后,行事不免也有些膽大。
產生的意外并不源于朝臣。
甚至于徐茂功也在可控之內。
侯君集的敗只是敗在陳祎的三個徒弟身上。
這是侯君集不曾計算的意外因素。
諸多人只是知曉這三人護送過陳祎取經,但從來沒見過三人真正的出手。
直到長安那一夜的交鋒,眾多人才知曉這三個妖僧的強大。
拿棒子的悟空僧人,提釘耙的悟能僧人,握鏟子的悟凈僧人。
這是齊齊踏入大圣境界的大妖。
有九品者,又有八品者,這些妖術武雙全,實力在朝廷中都屬于頂層行列。
不少朝廷高官至今還在探討這三妖為何能被陳祎管控,導致學上了佛法,而佛法的威能為何又能約束到這種大妖。
即便是閻立本也不由心生好奇。
他和閻讓探討著侯君集引發的話題,隨即見得李鴻儒腦袋一搖,已經從侯君集畫中走出。
此時李鴻儒雙眼微微發光,似乎產生了某種透徹。
“再來一副”李鴻儒開口道。
“請!”
閻立本將畫寶一展,頓時顯出了李靖的畫像。
這讓李鴻儒目光一凝隨即已經透了進去。
這是閻立本畫寶中最重要的一副,也是他呈現給李鴻儒的最后一副畫寶。
李靖現在的元神修為不如長孫無忌,但李靖卻是朝廷之中曾經能與大梵天等佛陀唯一的對抗者。
這也是輝煌時期戰力超出朝廷掌控的大修煉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