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里的江陵,但一日之間,李鴻儒已經回到了洛陽城。
師兄跑出去了,大概是忙于和西梁女國做些布帛生意。
宅子中只有父母,隔壁的閻家兄弟也沒在。
李鴻儒開始過上了平淡如流水的日子。
他每日寫寫字,又畫幾幅美男仕女圖,不時被父母明里暗里說上兩句,只得‘噫吁嚱’上一番。
日子清淡。
但待得一個月之后,李鴻儒終于不再寂寞。
遠在并州野鶴湖的眾多人齊齊有著回歸。
除了陶依然和王梨要出趟遠門,剩下的眾多人齊齊留在了洛陽城。
“果子來來來!”
“文石!”
“大哥!”
“小妹!”
李鴻儒開始好為人師,每日念叨叨進行講解。
他通曉儒家、道家、釋家諸多經義,又通曉武技和術法,也不乏一些旁門手段。
這是諸多人都有興趣學習的存在。
但天天如此,眾多人新鮮感過去,枯燥開始涌上心頭。
聽一次課是受益,聽十次同樣的課就是遭罪,而且神思探入演法中會導致精神疲倦。
李鴻儒能堅挺,他們有些挺不住。
甭管學沒學到各類本事,府邸中又多了一些‘噫吁嚱’感嘆的人。
如果說陶依然的錘煉重在體能,每日讓人身體精疲力竭,李鴻儒的錘煉則是依靠智慧,每日弄得人頭昏腦漲。
這日子不僅僅是李鴻儒過得枯燥,眾多人也漸漸陷入了枯燥。
待得進入七月,洛陽城來了一個熟人,張果子等人才齊齊解脫了出來。
“好久不見,小袁!”
看著鄰居袁天綱,李鴻儒只覺心情好極了。
這著實是他朋友不多。
倘若要尋幾個有共同話題,又不在意身份地位實力的人,李鴻儒確實難尋。
與李鴻儒平等交流的就那么幾個。
除了過世的顏師古,便輪到了李淳風、袁天罡、劉彥珺等人。
“啊呀呀呀,姓李的,你這輩子不能坑我個沒完沒了啊!”
袁天罡四處跑,李鴻儒也是四處跑。
兩人有所不同的是,李鴻儒在國外跑,而袁天罡則是在國內跑,四處尋覓各種東土的龍脈。
他這事情不太好做,袁天罡只覺自己有些勞累過度。
他本來也不用做這種事,但李鴻儒給唐皇遞了條子,袁天罡不樂意也得干。
“我沒坑你”李鴻儒辯解一聲才低低道:“你總不能讓我供出你叔叔吧?”
替李鴻儒在朝廷改名還人情,這人情一還就將自己陷進去了,袁天罡只覺這都是報應。
東土山川河流眾多,他覺得自己這輩子都沒法理順這些山川脈絡,尋找出各種龍脈。
只是想到自己一輩子都被束縛在這種任務上,袁天罡就覺得心中苦澀。
但李鴻儒說的也是實在話。
倘若唐皇知曉袁守城在陰間都還不安分,隨手就算計到帝王,袁天罡覺得自己叔叔很可能要完。
“你當時就不能想個別的辦法,比如說這是你自己瞎改的名字?”
“那也要有人信啊”李鴻儒抿嘴道:“我那時才從天竺跑回來,還在金鑾殿中問答,真要像你這么說,只怕我腦袋瓜就沒了。”
兩人盤算了好一會。
袁天罡有袁天罡的苦,李鴻儒有李鴻儒的難。
兩人齊齊對望了一眼,不免一起噫吁嚱了一番。
“你尋龍脈尋得好好的,怎么跑回來了?”李鴻儒奇道。
“沒法尋了”袁天罡頭疼道:“也不知怎么回事,去年的山河脈絡氣象混亂,直到今年都尚未平息下去。”
“山河脈絡氣象混亂?”
“對,混亂后就沒法做探尋之事了,我得歇一歇,等一切穩定下來再做探尋。”
“你別是偷懶?”
“你別誣賴人,我經得起考驗,情況是不是如此讓人測試一番就知,何況我都等了八個月有余了,還遞交了文書上去!”
袁天罡有著信誓旦旦的確鑿,這讓李鴻儒連連點頭。
只要不被人抓把柄,袁天罡和他一樣,都有怠政而不被責罰責罵的資格。
他的話不中聽,但也是替袁天罡堵死漏洞。
聽得袁天罡敘說清楚,李鴻儒覺得沒毛病,真要這樣,袁天罡就能放個長假了。
“趕明兒我就出攤去!”
袁天罡喜滋滋開口。
作為相師,他們很享受替人算命的成就感。
掙錢不掙錢是一碼事,擺個攤子算命的感覺好極了。
這對袁天罡而言不是什么工作,而是一項修身養性的本事。
李鴻儒相術不行,他也尋思著每日陶冶文氣元神之后跟著袁天罡出出攤,能學一點就學一點,學不到也避免他禍害大哥、徒弟、小妹。
不過兩人的小心思并未持續太久。
只是出攤三天,李鴻儒無趣的給袁天罡收錢時,就見得李淳風急急忙忙趕到了攤位附近。
“大事了大事了!”
李淳風敲敲袁天罡的攤子。
他抬頭看了看一個算命的和一個收錢的。
如果有可能,他希望和這兩人少見面。
畢竟大家沒點麻煩事不見面。
但凡這種事情多了,雙方都有尷尬,感覺見到對方就沒好事。
“你們聊!”
李鴻儒瞅了瞅瞎叫囔的李淳風,覺得自己耳不聽為凈。
“別走呀”袁天罡頭疼道:“事情再大還能把咱們弄死不成?”
躲過了未來不確定性的死亡后,袁天罡的膽子大了不少。
但凡不莫名其妙要他的命,袁天罡覺得自己都能接受。
畢竟他都落到一輩子探尋龍脈的下場了,還能有什么下場比這更慘。
“你天資聰慧,皇家風水龍術讓我都甘拜下風,看看能不能幫幫小袁躲過這掉腦袋的事!”
“什么甘拜下風!”
“什么掉腦袋?”
李淳風望向兩人開口時,頓時引得李鴻儒和袁天罡齊齊吐槽。
袁天罡是沒想到自己剛說完便被李淳風驗證了麻煩,看來這樁大事不小。
李鴻儒則是靠著楊素打掩護,他的皇家風水龍術哪能有那種看看找找就會的能耐。
“我不如你,你掉腦袋!”
李淳風指指李鴻儒,他又指指袁天罡。
“他的事情不說,你先把我掉腦袋的事情講明白了”袁天罡頭疼道:“我自詡這幾年也沒干過什么傷天害理的事情,工作也算是勤勉,你們總不能因為我短短幾年沒干完活,就想砍我腦袋吧,我跟你說,這事情就算你李淳風來了也沒差別。”
“沒差別沒差別”李淳風連連點頭道:“只是陛下接到了你的密報,他后知后覺發現了一些問題。”
“什么問題?”袁天罡問道。
“陛下說他和佛家佛祖斗過一場,吸納摩揭陀國氣運時很可能讓皇朝和教派氣運有著錯亂”李淳風低聲道:“這事情很可能有不小的后患,陛下讓你找找佛教亂入東土的氣運,看看能不能將之剔除掉。”
“難怪我曾見過山川大河中有金龍四處游走,又隱隱有佛光騰升。”
袁天罡喃喃一聲。
“摩揭陀國是個天竺國,這不僅僅是皇朝和教派氣運錯亂,我們南贍部洲和西牛賀洲的氣運很可能也混雜了,陛下久居長安城,他怎么搞出這種事情來了?”
袁天罡詢問時,這讓李淳風瞅了瞅李鴻儒。
唐皇本來只是算計一些藩國氣運,壓根就沒想過和佛教斗‘命和運’。
如今東土山河一團混亂,這事情和李鴻儒等人脫不了干系。
“看什么看,若不是你在吐蕃授人把柄,又沒跟著去摩揭陀國,哪能搞出現在這么多事情來。”
李淳風思索到李鴻儒頭上,但還沒待他表達出來,李鴻儒已經有著脫口而出的甩鍋。
這小伙別的不行,推脫責任倒是一把好手。
只是在這樁事情中,不論是他還是李鴻儒,顯然都逃不脫責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