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曉是北域霸主十方鬼城的弟子。
對于任何一個少年來說,能夠拜在天下有數的幾大霸主級勢力門下,都是值得慶幸的事情。
只不過十方鬼城與其他宗門不同。
不像東域太玄道場那般清凈,不似西域大雷音寺那般祥和,不如南域戰神宮那般勇猛精進,也不像中域春秋書院那般一副儒家圣地的浩然大氣。
十方鬼城,原本就是鬼祖蒼殃從幽冥之地強行帶離出來的鬼域城池。
每一座城池下方不僅被鬼祖鎮壓了無數鬼物,甚至就連鬼祖留下的傳承和理念,也充滿了許多詭異之處。
在十方鬼城修行,不僅需要承受鬼城本身的陰森幽冥鬼氣的侵襲,還要面對其他同門的殘酷競爭。
鬼祖蒼殃乃是從大劫中殺出來的大能人物,是從尸山血海中崛起的存在,因為早年經歷過太多的殺戮和死亡,結果就導致了他的心中幾乎沒有善惡,冷酷無情,事實上在上古大劫時期,他也沒有精力去想別的東西。
鬼祖最早收徒的時候,并不是為了傳承自身所學,因為他收的徒弟并非自幼培養起來的,不但本身就有非常高深的修為境界,甚至還都屬于不同的宗門。
當初鬼祖因為修為高深,成了抗衡異界入侵碧落的一個標桿人物,所以許多宗門已經被攻破的零散修士紛紛投靠,在鬼祖的帶領下跟入侵的各界大軍征戰廝殺。
其中有一些存在被損毀了肉身,被打殘了體魄,甚至是已經被打死了的存在,只不過還留下一抹靈光,這些家伙被鬼祖施展逆天神通重新續命,拜入鬼祖門下繼續修行。
鬼祖倒也不是真把他們的肉身救活了,他修煉的畢竟不是生命大道,也不是輪回大道,不可能讓人死后復活。
他只是以秘法將大量幽冥死氣灌入那些已經被打死的修士體內,把他們變成半死半活的存在強行續命,以此來維持自己麾下修士的數量,盡可能的多一些手下可用,免得最后變成光桿一個。
后來見那些家伙已經不能修煉原本的法門,這才收那些人為徒,傳授他們自身大法。
因此,這才有了后來十方鬼城的白骨城主、天尸城主、九幽城主、鬼龍城主等等存在。
十位半死半活的城主原本都是屬于不同宗門的傳人,在修煉了鬼祖的傳承后同樣也走上了不同的道路。
在鬼祖的影響下,在上古那一批滿腦子都是殺戮的強者影響下,他們教導出來的弟子當然不可能是什么良善之輩。
而且鬼祖根本就不管下面的事,只要在他需要的時候,麾下有人供他使用就行,所以大劫過后任由下面人隨便怎么發展,他根本就沒插手過。
結果可想而知,十位原本屬于不同宗門的城主幾乎就相當于十個獨立的勢力,除了不敢脫離鬼祖門下宣布自立以外,其他的全都隨著他們自己的性子來,也就導致了每座城池都有其獨特的傳承方式。
鬼龍城更是十方鬼城當中最為混亂的一個,弟子們雖然不敢明目張膽的相互襲殺,但各種針對,比斗的時候下黑手的事情屢見不鮮。
羅曉就是從這樣的環境下成長起來的。
只不過他比別人要幸運許多。
因為他的天賦資質極好,早早的就被某位長老看中,收為弟子重點培養,所以并不需要從最底層一步一步的往上爬。
作為北域最大的實力,十方鬼城對于真傳弟子的培養可謂相當大方,在各種資源寶物上面比御獸宗還要強了一大截。
再加上這羅曉資質絕頂,這才能在比秦風還要年輕好幾歲的時候就有了現在的修為境界。
只不過鬼龍城的競爭是殘酷的,這一點不僅體現在底層弟子身上,在他們這些真傳弟子身上也是一樣。
如果某一天被挑戰他的弟子打敗,那么他不但要讓出真傳之位,以后恐怕還會遭受更多的打擊。
甚至在同為真傳的弟子當中,他們的競爭也是非常激烈,都想讓自己的排名更高前一些,因為這樣才會得到更多的好處。
在這種殘酷的環境下成長起來的羅曉,當然不可能是白癡!
真要是白癡的話,早就已經被人算計死了!
他很早以前就學會了藏拙,就學會了做出一副沖動易怒,裝出一副老子資質逆天,有我無敵的姿態。
任何一個膽敢挑戰他的同門,都會被他下重傷打殘。
任何有可能威脅到他地位的存在,他都會以這種狂傲的態度不斷地去挑釁對方的底線,在對方成長起來以前,惹怒對方,然后抓住一點由頭發起戰斗,重創對手。
鬼龍城中被他以這種方式解決的對手有不少,這讓他除了多了一個驕橫跋扈狂傲無比的名勝以外,更多的是讓人畏懼,都以為他性情驕縱,招惹不得,所以很多人直接就放棄了挑戰他的念頭,從而讓他減少了許多麻煩。
只不過這種驕縱跋扈的性格裝的久了以后,他本身也不可避免的養成了一些習慣,譬如看到什么事情就會出言嘲諷幾句,就如先前嘲笑憐星土包子的時候一樣。
其實若非身旁還跟著幾個同門,他是不愿意這么做的,畢竟他又不是真的白癡。
因為有同門在側,他又不能放棄自己的人設,這才會習慣性的嘲諷旁人,結果卻沒想到秦風他們并非鬼龍城的普通弟子,可不會慣著他的臭毛病,這才引來了一場戰斗。
但真正讓羅曉對這場戰斗上心的是秦風那頭青鸞。
他看中了青鸞,想要將青鸞的魂魄抽離出來融入自己的萬鬼幡主魂當中,讓青鸞和三頭鸓鳥的魂魄相互吞噬,不管最終誰吞了誰對他來說都沒關系,反正都是他的靈寶主魂。
重要的是他返回鬼龍城后,可以借助某些寶物,有機會將青鸞的魂魄提升到鬼車的地步。
所謂鬼車,乃是異種九頭鬼鳥!
此鳥性情兇悍,勇猛好斗,傳聞身上也有些鳳種血脈,傳說是九鳳與某種妖禽交歡后所生。
羅曉隱約感應到了秦風的修為積累好像不弱于自己,不過出身于幾大頂級霸主級勢力的他,本能的就有些瞧不起普通大宗門出來的真傳弟子。
再加上他身上還有其他底牌未出,所以并沒有將秦風放在眼里,這才說出了方才那番話。
反正他已經盯上了秦風,即便沒有那頭青鸞,就沖他辱罵自己的那幾句話,他就不想放過這個御獸宗的小子。
不過是一個尋常大宗門的真傳弟子而已,居然也敢羞辱于他,當真是找死!
既然凌霄城的大修士已經插手,他當然不好再鬧下去,不然真要被告到了城中那里去,他可吃不了兜著走,所以放下一句狠話后,轉身帶著幾個同門離去了。
趙丹青臉上肌肉抽搐了一下,卻也沒有阻攔。
半晌,他這才轉身看向秦風,無奈的揮揮手:“你們也去吧,切記莫要再惹是生非!”
“前輩放心,我等向來敬重春秋老祖,哪里會主動在凌霄城惹事!”
秦風笑嘻嘻的說道:“只要沒人主動招惹我們,我們自然不會亂來。”
他這話說的很明白,他們不惹事,但也不怕事,真要還有人招惹到了他們頭上,當然也不可能忍著。
趙丹青深深地看了他一眼,卻也沒有再說什么,只是心底暗自下定了決心,稍后就會去請求上面派遣更多的修士來城中巡視,盡量避免再出現這一類的事情。
不然好好地五域會盟,非得被這些年輕人弄得一團糟不可。
那么多宗門的天才弟子,一個個年輕氣盛,心高氣傲,誰也不服誰,一旦起了沖突,很有可能發展到斗法的地步,不能不防!
秦風幾人也不在意,告辭后轉身離去,繼續在城中閑逛,倒是見識到了許多以前沒有見過的事物。
譬如有些茶館中有說書先生,口若懸河,滔滔不絕,妙語如珠,字字珠璣,能將一個故事說的生動之極,引人入勝。
再如某個書院內有大儒在辯論道德文章,旁征博引,奧妙非常,辯到了高深處,諸多大儒頭頂有紫氣冒出,演繹種種異象,更有厲害的大儒言出法隨,出口成章,一個個文字匯聚成一篇篇文章,直接朝對面的大儒鎮壓而去。
中域的許多書院大儒們在辯論的時候并不禁止外人旁聽,所以秦風他們溜進來在旁觀看,倒是看的眉飛色舞,自覺見識大漲。
放在以往的時候他們可不知道修行界還有這樣獨特的修行方式,這些大儒在辯論中若是能夠駁倒對方,他們自身的浩然之氣竟然會大漲。
此外他們還見識到了精通音律的書院學子,一把七弦琴明明彈奏出的是悠揚婉轉的曲調,偏偏能夠震蕩虛空,留下道道殘影,一支長簫嗚嗚咽咽間卻能吹出一曲讓人肝腸寸斷的悲涼。
還有擅長棋弈之道的修士,明明只是一副棋盤,三百六十一顆黑白棋子,他們卻能隨手布下種種陣法,困陣、幻陣、迷陣、殺陣等等,花樣百出,變幻不定,層出不窮,讓人看得眼花繚亂,即便其他幾域的陣法大師見了,也是連連稱贊。
另外街頭有賣畫的書生,不同于凡俗名家,這些書生乃是儒道分支丹青一脈的修士,揮手間就是一副畫作。
若是以真元激發,就能讓畫上的圖像化虛為實,化作種種攻擊防守的方式,可為百獸,可做神兵,可衍萬物,可生萬象,一切都在這些書生筆下,妙筆生花,不外如是。
這一天逛下來,秦風他們見識到了許多以往根本不曾見過的儒家神通,讓他們大開眼界的同時,也忍不住驚嘆不已。
入夜后,街道上兩旁的商鋪都亮起了各種花燈,將整座城池照的亮如白晝,依舊熱鬧非凡。
許多店鋪還掛上了燈籠猜起了燈謎,若是有人猜出了他們設下的燈謎,另有獎勵。
只不過這些燈謎可不是簡單的文字游戲,而是以各種法術神通幻術禁制布置下來的燈謎,若是對修行沒有高深的了解,還真不容易破解。
哪怕秦風柳玄靈他們這些道行不弱的修士,因為不熟悉中域的這些游戲規則,不了解儒家法門的種種變化,也會被許多低級的燈謎給難住。
次日,正當秦風他們興致勃勃的準備再次出門,迎面卻碰到了一個青年儒生。
那儒生年紀輕輕,看上去不過弱冠之年,但一身浩然之氣卻異常的純凈渾厚,讓人不敢小覷。
“敢問,這里可是南域御獸宗駐地?”
“不錯。”
李妙真人高腿長,走路向來都是風風火火,所以走的最快,此刻正處于最前面的她很干脆的點了點頭,向那儒生問道:“你有何事?”
儒生抬頭望了比他還要高出半寸的李妙真一眼,眼睛里閃過一抹驚艷,不過很快就壓下心中雜念,拱手說道:“小生乃是春秋書院學子方程前,奉伯陽院長之命前來邀請貴宗龜靈老祖前往書院一敘。”
“哦,那進來吧!”
李妙真很隨意的將人放了進來:“你等會,我去稟報一聲。”
“有勞這位姑娘了。”
方程前很有禮貌的拱手道謝,想在李妙真面前展現一下自己彬彬有禮的一面,只是話音未落,李妙真的身影就已經消失不見。
噗呲一聲,旁邊憐星忍不住笑出聲來。
方程前頓時臉色一紅。
秦風笑呵呵的說道:“這位方……道友,隨我來吧,我帶你到殿中等候片刻。”
“好,好,多謝道友。”
方程前很快就恢復正常,向秦風拱手問道:“不知道友如何稱呼。”
“我叫秦風,這是我師姐柳玄靈,憐星!”
秦風簡單的介紹了一下,然后又聽方程前小生長小生短的對幾人見了禮,這才跟秦風去了正殿等候。
片刻,龜靈老祖的從后面走了出來。
“弟子拜見師叔祖!”
秦風幾人紛紛躬身。
方程前見了,頓知面前這高大老者就是龜靈老祖,不敢怠慢,連忙起身見禮:“晚輩方程前,拜見龜靈前輩。”
說話間,他從衣袖當中取出一份請柬雙手奉上:“這是伯陽院長親筆寫的請柬,請龜靈前輩到書院一敘。”
“哦?”
龜靈老祖伸手一召,那份請柬直接飛入他的手中,打開看了兩眼,不由失笑:“趙伯陽倒是清閑,也罷,多年未見,倒是有幾分想念,本座這就往春秋書院走一遭。”
“師祖。”
旁邊,秦風聽了眼睛一亮,連忙上前一步:“弟子對春秋書院聞名已久,只是修為低微,也沒有相熟之人,不好直接上門拜訪,師祖前去,不如把弟子也帶去長長見識?”
“你想去春秋書院?”
龜靈老祖看了他一眼:“不過是一群儒生讀書的地方,有什么好看的?”
“咳……”
秦風輕咳一聲:“春秋書院名滿天下,弟子等早就聽得如雷貫耳,當然想要見識一番。”
“是呀是呀!”
憐星跳著腳增加自己的存在感,免得自己個子太小師叔祖看不到:“師叔祖,我也想去呢。”
旁邊柳玄靈跟李妙真聞言,也是有些意動。
龜靈老祖看了他們幾眼,突然笑了:“既然你們想去,師叔祖就帶你們過去看看,不過,去了可不要后悔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