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對方如無形的風一般消失在原地時,梅爾森第一次對一件事物心生恐懼。
它已經超越了常識甚至是物理規則,盡管體型幾乎和騎士差不多,可它動起來時候不僅迅捷,而且有著詭異的輕盈感,硬要做一個比喻,就好像是一頭巨大的綠皮軍閥踮著腳尖跳舞那樣滑稽且不可思議。
與其說是一臺殘暴的戰爭機器,倒不如說更像是一個優雅的巨型刺客,盡管這個描述會十分的詭異,但梅爾森想不出更好的形容詞了。
骨刃和手上的殘骸被扔到一邊,它幾乎轉瞬之間出現在梅爾森面前,直接將他擊飛。
巨大的力量讓梅爾森誤以為自己是被一輛超重型坦克從身上碾過,疼痛迅速蔓延,又被他的生理機制壓制,但梅爾森感覺自己的左側身體已經失去知覺了,他向后翻滾,口含鮮血,但還是緊握著劍。
當他微微偏過頭時,才意識到自己的左臂連同一部分身體被整個扯下來了,血也完全止不住,或者說這個東西的爪刃上有阻止凝血的毒素,總之他就好像是一口被打破的缸,濃稠的鮮血噴涌而出,很快染紅了他身下的泥土 “光榮之劍.”
梅爾森喘息著,試圖與軌道的戰艦進行聯絡,他的盔甲里內置了抗干擾的遠距離發送裝置,可以單向將數據和信息傳遞到艦船上。
“.向我的位置開火.目標在這里,目標在這里!”
當他發出最后一聲吼叫時,他能感到巨大而沉重的蹄子踩在了他的身上,痛苦粉碎了他的思想。
梅爾森在死前仍然堅信他已經將信息傳遞給了戰艦,但倒下他并未注意到,星星點點的火光正從夜空中滑落,也并未發覺今日的夜空如此異樣,病態紫灰暈染地平線,天際如深淵般愈發濃稠。
巨大的怪物劃開死去的星際戰士的頭盔,張開嘴后里面探出的口器將腦袋整個囫圇吞下。
它那不可思議的消化系統就好像無數微型的觸須,分析著里面每一個細胞所包含的信息,一顆顆星球,一個個世界,無數的食物。
就像橫跨宇宙的巨型蛛網上的獵手一樣,它感受著這片星空的富饒承諾。
充滿水生生命體的海洋,龐大生態系統組成的廣闊森林,擠滿了人體、喧囂和心靈的城市,鋼鐵包裹的巨大金屬巢穴.
但一切還未瓜熟蒂落.
有一個東西,刺骨,冰冷,橫亙在食糧與滿足之前,會帶來痛苦和損失。
一個必須解決的麻煩。
它會有應對。
一個突變,一次進化,一些針對性的基因螺旋 這次不會有什么阻擋了。
它緩慢抬起頭,長久凝望虛空,似乎在觀察著遙遠的獵物,亦或者感到有東西也在回望——
(已經有讀者猜到了這里就放個圖)
發送時間:41
發送渠道:忒羅休斯哨站發送人:二級機械神甫/一級邏輯士,瑞安·維斯布魯克 信息編號:深紅/4228290/HV
接收渠道:艾拉伯警戒區指揮中心 “.介于近期的嚴重事態,我以最高警戒信號權限發出深紅級別警告,一支不明規模的泰倫蟲巢艦隊突然出現于星系邊緣,而各類深空探測設備毫無反應,兩支星際戰士主導的清掃隊已全部失去聯絡,這被判斷為一次超大規模的泰倫生物入侵前兆,故該信號將向格里芬八域進行全域廣播,愿萬機神庇佑吾等——”
當通往指揮室的門被打開時,哨站負責人瑞安神甫從他的沉思者上抬起頭來,并將最后一枚指令發出。
一名鮮血淋漓、身上還冒著火花的護教軍跌跌撞撞地走了進來,雖然瑞安可以聽到外面戰斗的動靜,但他太專注于傳訊了,甚至沒有注意到戰局的走向。
“什么情況?”
機械神甫的聲音通過他的聲音植入器發出一種刺耳的電子嘶嘶聲,護教軍想要說話,但瑞安注意到對方脖子上有一道傷口,這應該破壞了他的發聲系統。
瑞安隨后直接打開了外部監視器,伴隨著一陣模糊的雪花斑紋,部分畫面出現在他左右的屏幕中。
雖然只有一個宇宙觀測鏡頭還能用,但已經足夠震撼了。
似乎整個宇宙的黑暗都被血肉所填滿。
成千上萬的活體戰艦在虛無中延展開來,每一艘都孕育著無數致命的生物兵器,瑞安至今也沒搞懂,這么龐大的艦隊是如何在接近哨站的過程中幾乎避開了所有探測手段,唯有肉眼可見。
他只能猜測這些生物戰艦的有機本質和某種詭異的電磁屏蔽層使得它們能避開遠程掃描——若是常規艦隊,早就被發現了。
而這也是過去的泰倫生物艦隊所不具備,這是一件很恐怖的事,意味著泰倫的動向將會更難以捕捉。
瑞安神甫注視著它們在繚亂的屏幕雪花點中緩慢而穩定的推進,它們甚至都沒有把這個哨站當成目標,只是將當源源不斷的卵形育囊被噴向下方那個只有丁點礦場但環境還不錯的世界。
他無法估計這些生物戰艦的數量,可僅僅是掃描的結果就讓人絕望,它們的規模最差都是百萬量級的 之后他又看向空間站內部的情況,也可以說是慘不忍睹,雖然泰倫沒有向空間站發起直接進攻,但大量伴隨著艦隊孕育的飛行怪物卻闖入其中,石像鬼和飛行武士蟲的活體武器吐出酸液和膽汁,劇毒的利爪左右掃蕩,護教軍們沿著通道和艙室頑強抵抗,戰場一片混亂,阿爾法護教軍們努力維持戰線,可他們大多數到最后只能尖叫著死去。
瑞安眼睜睜的看著整支護教軍大隊在五分鐘內全軍覆沒,無論是自動炮臺還是工事圍欄都沒能拯救他們。
“回到崗位上去。”
就在瑞安發出最后的指令時,所有的燈突然都滅了,一切都陷入了一片漆黑。
然后他就聽得有什么東西在尖叫,機械神甫重新校準了他的強化仿生眼,在門口也就是剛剛護教軍站著的地方,出現了一只若隱若現的怪物。
它的爪子和尖牙已經浸透了鮮血,咆哮著發起挑戰。
隨著它的爪子迅速一揮,那名忠誠護教軍的身體飛過房間,撞在機器上,軀體摔了下來,留下了一片血跡。
武士蟲低頭穿過門口,發出嘶嘶聲,把機械神甫鎖定在它的視線中。
“萬機神庇佑”
瑞安一邊后退一邊摸索著他的武器。那個家伙大步走了進來,把實驗室設備推到一邊,任它們摔在地板上。
終于,機械神甫拔出了手槍,但太晚了,一只又長又細的爪子刺了過來,刺穿了他的腹部,把他從地上拎了起來。
當它把他舉得更近時,機械神甫有些喘不過氣來,與泰倫武士蟲面對面時,他可以聞到它刺鼻的惡臭,從它滿是尖牙的嘴里感覺到它冰冷的呼吸。
這個致命殺手的眼睛是黑色的凹坑,只有兩粒冰冷而毫無生氣的球體,沒有流露出任何情感或智慧,就像一臺機仆——或者說它只是一臺機器,只為殺戮而生。
有那么一小會兒,那個怪物瞪著他,打量著他。
然后,它的爪子輕輕一揮,把機械神甫一分為二,這也代表著這個格里芬八域最邊緣的哨站毀滅在浩浩蕩蕩的蟲巢海浪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