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美國的大多數城市入夜后就幾乎看不到人不一樣,在入夜后,紐約人民的夜生活還是相對而言更加豐富的。
和平時大家都在工作結束后三五成群地去酒吧等地方放松喝一杯不同,今晚在紐約市的大街小巷,早已沒有了平日里的休閑與歡樂氣氛。
柯爾特慢慢走在路上,他看到街邊上隨處可見人們擺放的花環和蠟燭。
“但是很諷刺的是他們用的照片卻是來自號角日報的報道。”柯爾特蹲下身把人們沒有放整齊的花環整理好,看著擺在花環和蠟燭中間的照片說道。
“蜘蛛俠死了,所有的媒體都在報道。”瓦蕾莉亞站在他身后說道。
“除了號角日報。”柯爾特笑了一下,“JJJ甚至在今天的報道中提都沒提一句蜘蛛俠。”
兩人繼續肩并肩向前走著。
“這是一件很奇怪的事情。”柯爾特說道,“人們似乎只有在等到被人死了之后才會想起來要感恩和銘記。蜘蛛俠幫過多少人我根本數不清,但是在平時,人們還是會罵他,說他不好,甚至覺得號角日報對他的批評有理有據。”
他搖頭:“但是在現在,他死了,人們就仿佛在一瞬間都變成了他的支持者。這是一個很奇怪的事情,蜘蛛俠臨死前并沒有做出任何拯救他們的事情,他們根本不知道蜘蛛俠為什么而死,卻仿佛受到了巨大的觸動一樣,真是可笑。”
“這并不可笑,緬懷死者是沒有錯的,因為死人不會重新站起來因為你對他的感恩而收獲什么好處,而當你對一個活人感恩戴德的時候,人們就會下意識地覺得自己虧欠了他,即使這是真的,大多數人在潛意識里也不愿意,所以他們就會不由自主地去拒絕感受到蜘蛛俠的偉大。”瓦蕾莉亞用見怪不怪的語氣回答,“哪怕是超級英雄,也不可能對抗人心,愿意去接受超級英雄并把他們奉為現實存在的神,崇拜他們愛護他們感恩他們的世界,只存在于漫畫里。”
“或許漫畫里也不一定存在。”柯爾特嘀咕了一句。
“啊,柯爾特?”或許是巧合也或許是必然的,在兩人散步到整個紀念活動的中心,時代廣場時,一個熟悉的黑人男孩在人群中看到了他們。
“哦,邁爾斯。”柯爾特隨意的打了個招呼,然后看到眼前一群穿著仿蜘蛛俠制服外套的人群在向中央的祭壇獻花。
邁爾斯拉了拉自己的仿制蜘蛛俠制服:“我很難相信他就這么死了……”
“是啊,誰知道了,或許他死了,或許蜘蛛俠還活著。”柯爾特看著周圍的一大群“蜘蛛俠”,拉著瓦蕾莉亞轉身走出了人群。
“你們不去獻花嗎?”邁爾斯終于忍不住問了一句。
“剛才在路邊的祭壇放過了。”柯爾特指了指四周回答,“而且,我覺得這種場合還是留給‘蜘蛛俠’們比較好。”
“路上的人流比平時多得多啊。”柯爾特和瓦蕾莉亞來到附近一棟小房子的屋頂看著下面的人群,“我甚至覺得只有在這種時候人才真的活在一個社會群體里。”
瓦蕾莉亞看著下面不說話。
“你還記得我曾經有一段時間很困惑很迷茫嗎?”柯爾特說道,“不是紫人那一次,是后來知道杜姆的計劃后不知道自己該干什么的那一次。”
“嗯。”瓦蕾莉亞應了一聲。
“和里德聊過之后,我一直在想,我到底應該做一個什么樣的人。”柯爾特看著下方搖曳的燭光,“我也曾經想過,要不要不去想那么多,熱血一點沖動一點,把責任扛起來,然后就不去管那么多了。”
瓦蕾莉亞轉過身,歪頭看著他。
“但是事實就是,我還是做不到。”柯爾特笑著回答,他的表情沒有一絲一毫的苦澀,反而顯得有一種如釋重負的感覺。
“最開始,我不了解自己能做到什么。
“然后趙帶我入了門。
“緊接著大首領讓我知道了我能夠做到什么。
“那種就好像自己能夠掌握一切的感覺確實很讓人沉迷。
“不過,好在現實給了我一耳光,有很多事情不是你想怎么樣就能怎么樣的。
“但是這又帶給了我另一個問題,雖然我最終決定扛起自己的過去重新出發,可是我終究開始懷疑,開始對自己不那么自信。
“我很迷茫,我既不知道自己到底能做到什么,也不知道我應該去做什么。
“事情并不像在實驗室做實驗那么單純。
“于是,我決定放棄,不去管,也不去想,既來之則安之,不主動出擊,只有事情出現了,遇到了,就去解決。
“說句老實話,哪怕是現在,我也不能接受蜘蛛俠最后的選擇,如果是我,我很難做到用自己的命去換別人的。
“或許這就是帕克說的,我太聰明了,對于我來說,一個活著的蜘蛛俠,比一個其他人更有價值。當然了,我不會去完全放棄營救,但是我會去想辦法,去想別的辦法,在保住自己命的前提條件下再去救人。
“雖然這么說可能會顯得有點卑劣,但是即使這樣失敗了,我也可以心安理得地告訴自己,我盡力了,我會把這種情緒變成對罪犯的怒火。
“說白了,對于救人,對于做一個英雄,我只能做到全力以赴,而沒辦法向他那樣去拼命。”
瓦蕾莉亞還是沒有說話,她安靜地和柯爾特對視著。
“啰啰嗦嗦地說了這么多,你會不會覺得有點煩?”柯爾特笑了起來。
“不會。”瓦蕾莉亞回答,“我可以理解你的心理,但是我很難在這里幫到你。
“對于我來說,我不會去思考這些。
“我和你做的一樣,我同樣會去全力以赴而不會拼命。
“但是我們又不一樣。
“你的理智在阻止你去做一些道德上更高的事情,但是你的道德觀念又會促使你去做,這就是你的矛盾。
“這些矛盾,對我并不存在。
“我想,這就是我和你的區別,你的內心比我更高尚。
“或許是因為雖然我生在一個英雄家庭,但是從我成長開始,其實就已經和普通人的生活脫節了,我對于他們的感情,雖然這么說不太好,但是確實是一種更加高高在上的情緒。
“而你不一樣,你,帕克,馬特,你們都是從一個普通人成長起來的,用一句更直白的話說,雖然你們成了神,但是你們的內心還是人。
“你們在平視普通人,而我,很大程度上,不是。”
“有道理。”柯爾特笑了笑,他沒有再繼續這個話題,而是把目光轉向下方的燭火。
“蜘蛛俠死了,雖然他不是為了救這些人而死,但是他終究是死在了為他人的行動上。”柯爾特低下頭,“你知道嗎,這讓我想到了一個笑話。”
瓦蕾莉亞瞥了他一眼。
“一個男人去看心理醫生,說他很沮喪,感覺人生很無情,很殘酷,很孤獨。。
“醫生說:‘偉大的小丑帕格里亞齊來了,去看看他的表演吧,他能讓你振作起來的。’
“然后,男人突然大哭:‘但是醫生,我就是帕格里亞齊啊。’”柯爾特說道。
邁爾斯縮在墻角,看著無數的“蜘蛛俠”來來往往。
他突然覺得有點懊悔。
如果自己早點弄清楚自己的能力,如果自己不是像現在一樣躲在一旁,如果自己能夠在當時去幫他一把,會不會事情就變得不一樣了?
“現在我該怎么辦?”他很迷茫。
他當然知道,蜘蛛俠死了,還有別的超級英雄,甚至可以說,還有很多超級英雄,他們會繼續保護普通人,但是,自己真的還要繼續就這樣渾渾噩噩地過下去?
紀念活動差不多結束了,時間不早該回家了。
已經是深秋了,紐約夜晚的風還是有點涼意,邁爾斯縮了縮脖子快步向家里跑去。
突然,附近的小巷里傳來了一聲呼救聲。
邁爾斯正好走到巷口,他下意識地向里面看了一眼。
一名或許是參加完紀念的中年婦女帶著自己的孩子正被幾個小混混攔住。
“把錢包和首飾給我。”小混混舉著槍說道。
邁爾斯咽了口口水,他想要離開。
“這不是我能管的事情。”他悄悄拿出手機,“只要報警做我該做的就好。”
“不,報警太晚了,我可以做更多!”另一個想法在他的腦子里說道。
“但是這太危險了,他們有槍!”
“我可以做到,我已經有超能力了,我現在就像蜘蛛俠一樣!”
他還在掙扎著。
“啊!”或許是覺得小孩有些礙事,小混混一腳把小孩踢到一邊。
“不要!”或許是母愛戰勝了理智,這名婦女瘋了一樣的沖過去撲向自己的孩子。
“該死的!”邁爾斯被強化了的視覺即使在黑夜中也能看到這名劫匪將手槍真的上膛了。
此前所有的猶豫和迷茫全部被他拋在腦后,他沒有任何猶豫地沖進了巷子。
一躍而起用雙手將自己粘在墻上,然后再發力,一腳將這名劫匪持槍的手踢歪。
那把左輪手槍飛出去老遠。
劫匪還沒看清是怎么回事,他就被邁爾斯一拳打進了旁邊的垃圾桶不省人事。
邁爾斯拉著還顯得有些過于寬大的面罩連忙轉身逃離了小巷。
“媽媽……”被自己母親緊緊抱在懷里的小孩拍了拍自己的媽媽,和為了保護自己面對這地面等死的母親不同,他勉強能夠從自己母親肩膀上方的空余看到剛才發生的一切。
“媽媽,是蜘蛛俠,是蜘蛛俠救了我們!”他顯得非常興奮。
在巷子外不遠處的一處屋頂。
富蘭克林摸了下自己的耳機:“事情比我們預計的來得更快。”
“好的,我知道了,我現在正在回家的路上,如果你不介意的話可以過來接我一下,我不想這么晚去坐地鐵。”瓦蕾莉亞回答。
“誒?這樣不好吧,畢竟我可不想打擾你們的二人世界什么的。”富蘭克林挑眉說道。
“只有我一個人,你不用想那么多。”瓦蕾莉亞語氣平淡,絲毫沒有被調笑的羞惱。
“啊?他人呢?”富蘭克林疑惑。
“還有別的事情。”瓦蕾莉亞回答,“你快過來接我。”
柯爾特站在蜘蛛俠生前最后一戰的房屋外。
他能夠看到這棟有些破舊的房屋上那些經歷了積累戰斗后留下來的裂痕。
他的手機響了起來。
柯爾特從口袋里拿出手機,然后接通。
“我就知道你一定會來。”普斯特的聲音從手機里傳出,他的聲音聽起來洋洋得意。
“嗯。”柯爾特應了一聲。
“怎么樣,你想要對我發表什么憤怒地宣戰詞嗎?”普斯特說道,“事實證明,我比你更高明!”
“你肚子上的傷口還沒好呢。”柯爾特平淡地回答。
“但是蜘蛛俠死了!他死了!我殺了他!”普斯特立刻暴怒,“你在聰明,你能夠讓蜘蛛俠不去救人嗎?這就是他的弱點!他性格的弱點!我成功了!我殺了蜘蛛俠!而你失敗了!你沒能夠救下他!”
“所以這就是你的目的?為了證明自己更高明更厲害?”柯爾特的語氣里透露出不屑,“被奧克塔維斯碾壓后想要找一個對象發泄?用來滿足自己的虛榮和權力欲望?真是個廢物。”
“我是廢物?”普斯特不知道是不是因為憤怒而哈哈大笑了起來,“如果我是廢物,那被我打敗了的你,又算是什么東西?”
“很抱歉,這一場,我還沒有輸。”柯爾特說道,“甚至,我現在到這里來,也不是為了你。”
“你說什么?”普斯特懵了。
“奧克塔維斯。”柯爾特無視了他,“我知道你在聽,從現在開始,換我來做你的對手。”
“章魚?”普斯特暴怒,“你居然無視我?”
可是他發現,電話已經被掛斷了。
柯爾特掛斷電話,卻沒有走,他轉身看向大樓破碎的窗戶,他似乎透過了這扇窗戶能夠看到正站在自己勝利的獵場享受成果的普斯特。
“其實,或許我該謝謝你。”他輕笑,“至少這一次,你幫我徹底明白了很多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