爐火燒得通紅,風匣呼呼作響。
在牛家父子的相陪下,云極準備鍛刀。
牛大剛開始還百般不滿,今天可是他的新婚夜,哪有不入洞房被拉來鍛刀的。
當看到云極拿出的骨刀與兩顆獠牙之際,牛大頓時瞪大了眼睛。
刀還在其次,那獠牙實在驚人。
一尺半長的尖牙,能生著這般巨齒的究竟是何種異獸?
“該不會是……”
牛大的喉嚨滾動了一下,看了眼他爹,老鐵匠則示意他禁聲,專心拉風匣。
被牛大咽下去的龍字,牛老漢也如此認為,就算不是龍,也得是一頭小山般的龐然大物,能以這等獠牙鍛刀,說明眼前的客人有著非凡的能力。
牛家父子的震驚,云極看不到,他此時完全沉浸在鍛器當中,目不轉睛的盯著火爐里的骨刀與蛟牙。
隨著火勢越來越大,骨刀上碎骨之間的裂痕大了幾分,居然在緩慢開裂,而蛟牙則紋絲不動,仿佛不懼烈焰灼烤。
等待了一個時辰,骨刀接近彎曲,蛟牙僅僅融化了表面的一層。
想要完全融化蛟牙,以普通的火焰很難做到。
“風。”
云極忽然出聲,鐵匠父子立刻賣力的拉動風閘。
“風!”
云極盯著火爐,散掉外套,鐵匠父子聞言又加了把力氣。
“風!!”
云極低喝中將冰涼的鐵砧子拍進火爐,探左手直接抓向骨刀,他這番徒手抓刀的動作嚇得鐵匠父子大驚失色,認為云極瘋了。
那是高溫的火爐,鐵刀進去都能化成鐵水,何況是人手?
預想中的焦糊并未發生。
在鐵匠父子驚懼的目光下,云極將骨刀與蛟牙墊在鐵砧上,掄起鐵錘猛砸而下。
哐!哐!哐!哐!哐!
落錘如急雨,云極這一砸可就沒完了,只聞錘音不斷,只見火星迸濺。
別人鍛刀是將鐵刀拿出火爐,云極正相反,竟是直接在火爐里鍛刀,不多時墊刀用的鐵砧子都被烤得通紅。
牛家父子已經看傻了,手里下意識的拉動風匣,他們鍛了幾十年的刀,這輩子第一次見到在火中鍛刀的奇觀。
真是奇人啊……
牛老漢在心中感慨,對云極更加敬重甚至是敬畏。
“加把勁!嘿呦,嘿呦。”
牛老漢驚醒之后賣了力氣,喊著號子,和牛大用全力拉動風匣。
從下午開始,直至夜深,鐵匠鋪里的錘音才漸漸停息。
牛家父子拉了大半天的風匣,累得滿身大汗,幾乎站立不穩。
云極雖然也累得不輕,卻面色不變。
這種力氣活他沒少自己干,火鑄法雖然不入流,很難打造出真正的法器,但只要火夠大、力夠沉,就有機會打造出與法器不相上下的兵刃。
以往的鍛刀經驗,在今天出現了一點偏差。
蛟牙的堅固程度超乎預料,這么久的鍛造,蛟牙除了扁一些之外,形狀幾乎沒怎么改變。
此時的兩把骨刀已經融入蛟牙,輪廓成了獠牙形狀,就像將兩顆鋒利的獠牙按上了兩個刀柄,看起來不倫不類,奇形怪狀。
“先生,刀可鍛好了?”牛老漢用敬語問道,以他的眼力可看不出成功與否。
“養著火,明天繼續。”云極簡單道,將雙刀留在火爐里,這三天刀不能離火,否則前功盡棄。
“不燙嗎?”牛大更好奇的是云極剛剛從刀柄收回的手。
“敢試試么。”云極瞥了眼牛大,激將般說道。
“有啥不敢的,俺來試試!”牛大年輕氣壯,不肯服氣,認為云極用了什么手段才敢火中鍛刀,他抬手就抓。
牛老漢一聲驚呼,想要攔著已經晚了。
牛大不服氣,是他眼力不夠,牛老漢鍛刀多年,看得出雙刀上的溫度絕不是假的。
嘶拉一聲,焦糊味大起。
牛大的手剛剛碰到刀柄立刻被燙起一排水泡,疼得他直咧嘴。
“還試么。”云極問。
“不試了,不試了,先生好手段。”牛大連連擺手,這次是心服口服,他這種常年打鐵的漢子皮糙肉厚,被燙一下也不算大事,挑破水泡包扎好,明天一樣能干活。
粗人好養活,小傷小痛不在乎。
別有深意的看了眼牛大手上的疤痕,云極笑了笑沒說什么。
牛老漢為云極準備了一間閑房,他自己則守在鋪子里,將火爐填夠炭火,生怕火熄了,耽誤高人鍛刀。
云極也不客氣,住進牛家后倒頭便睡,鍛刀這種力氣活太耗費氣力,需要恢復一夜才行。
午夜里,牛老漢搓著大手,喝著老酒,盯著火爐里的雙刀一眼不眨,看著寶貝一樣。
鍛刀幾十年,若這次能從鋪子里出現兩把寶刀,單憑名聲就賺了。
老鐵匠關注的是火爐里的刀,他兒子牛大想著的卻是剛過門的媳婦。
新房里油燈還亮著,牛大的心里暖洋洋的,一進門就看到新娘子端坐在桌旁。
推門的冷風吹得燭火搖曳,屋子里忽明忽暗,映著新娘的臉龐黑白交替,唇上的胭脂在午夜里顯得更加深紅。
屋子里安靜得有些詭異,牛大毫無察覺,關好門,撓了撓頭憨笑道:“有貴客,幫著爹拉風匣來著,回來晚了,娘子莫怪。”
“不怪你,早點歇息吧。”新娘子的聲音有些尖細,聽起來不太自然,雖然在說話,嘴唇卻一動未動。
“好,好!嘿嘿。”牛大咽了下口水,急不可耐的走向新娘子。
或許是他走得太急,帶起一陣風,本就將熄未熄的燭火噗的一下滅了。
屋子里昏暗下來,慘白的月亮掛在窗外。
“你可不能負我……”
“小翠你放心,我會對你好一輩子……”
兩個人影相擁著走向床榻,牛大是走,新娘子的腳則沒動,在地上拖行。
窸窸窣窣。
隨著衣衫響動,一股腥氣彌漫在屋中,即便是牛大這種粗人也聞到了。
“什么味?好腥啊。”
“相公是嫌棄人家了。”
“沒有沒有,我說的不是小翠,一定是宴席上的魚沒做熟……你、你身上怎么有鱗?”
“人家兒時害了一場怪病,是怪病遺留所致,相公莫怕。”
“不怕,不怕……”
屋子里安靜下來,詭異的氣息彌漫。
牛大的渾身開始發抖,眼中的恐懼越來越濃。
他不止摸到了類似鱗片的東西,還摸到了一條巨大的魚尾!
仿佛他身邊的不是新娘子,而是一條怪魚。
“相公……”
尖細而古怪的聲音在耳邊傳來,牛大的心都要不跳了,他感覺身旁腥氣撲面而來,嚇得他抬手去擋。
啊!!!
女子驚叫起來。
“你手上的傷是什么!走開!快走開!”
“剛被燙了一下,我去換換藥,你、你先休息。”
牛大連滾帶爬的逃出新房,他靠在門外,張大嘴巴,滿頭冷汗,已經嚇得魂飛魄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