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月高懸于天際。
不知受了多少年風雨侵蝕的斑駁建筑擁擠在街道的兩邊,殘骸般只余空殼的樓房隨處可見,其間還摻雜著一些高聳的塔樓,外層包裹著鐵皮,頂部則是擺放著外形像是火炮的東西。
沒有燈光,沒有聲響,更沒有本該屬于人類聚居區的那份熱鬧。
不知是天災還是人禍,這座城市被荒廢了實在太久,晦暗與死寂充斥著此處的每一個角落。
朦朧的灰霧中,一連串腳步聲忽然響起,穿著灰黑色狩獵風衣的戈爾曼提著巨型鐮刀,踩著縫隙間摻雜黑褐色泥土的破碎長磚,行走在街道的正中央,目光在周圍的景物之間逡巡,最終停留在街邊的一根路燈柱上。
那兒有三道劃痕,他在不久前為了防止自己迷路而刻下的!
城市當中無處不在的灰霧再加上對戈爾曼而言極為陌生的街道環境,不可避免地對他的行動造成了極大的影響。
而他此可面對的問題遠不止于此,事實上從幾個小時前進入這座城市開始,他便隱約感覺到這并不是他的目的地或者說只是目的地的外圍,他與自己真正想去的地方仍舊隔著一層難以勘破的界限。
“他們通過與自身血脈的溝通來進入失落的世界,無比渴望著找到隱藏于某處的骸骨或者僅僅只是一道殘存的意識,所有的一切都是那么的破碎不堪卻又暗含著某種規律......神父,我已然進入此處,可您的筆記中所記述景象究竟在哪?”
摩挲著路燈柱上的痕跡,戈爾曼半瞇著眼睛喃喃自語,回想著在大教堂中與老神父的最后一戰以及那本被當成是“戰利品”的筆記上所記錄的內容。
是的,那是老神父留給戈爾曼的東西。
正如他所說的,他要將戈爾曼引向正途,哪怕代價是自己的生命!
前方的黑暗中傳來石塊滾動的聲響,戈爾曼眉頭一蹙,警惕的攥緊手中的巨鐮。
“戈爾曼,是你嗎?”
略有些耳熟的聲音在傳來腳步聲的方向上響起,等看到沖出灰霧的兩道身影,戈爾曼下意識的瞪大了眼睛。
正是陸靖還有徐酌!
“你們怎么會出現在這......你們見到金啟東了嗎?”
這是戈爾曼能夠想到的讓兩人出現在此的唯一一種可能。
“當然,若不是他,我跟徐酌也無法來到這處世界,只不過不能停留太久,所幸沒花太多時間就找到了你。”
說話的間隙,陸靖不住打量著周邊的環境,從剛降臨在這個世界到現在,他跟徐酌大概跑了兩個街區,借著月光也看到了不少東西,
“這可不像是朔明王朝內的城市,同安靈島相比也是相去甚遠,我一路上看見了不少機械建筑,就連高級汽車都有,可周遭的建筑卻又像過了成百上千年......失落世界,果然非比尋常。”
“這個世界應該只有血脈能夠與之呼應的人才能進入,金啟東又是怎么讓你們進來的?”
等三人走到一起,戈爾曼不由得開口問道。
要知道他為了能進入這個世界可是花費了極大的精力,甚至不惜做出相當冒險的舉動。
“因為你根本沒找到真正的通道,意識只是在淺層的世界徘徊,而金啟東手里有種能讓人短暫降臨的藥劑......現在不是說這個的時候,他在外邊一直關注著你的意識變化,你現在的狀態等同于以靈體的姿態降臨在現實世界,而你真正要去的地方其實還隱藏在這座城市中。”
陸靖跟徐酌都是倉促之下決定進來幫忙的,自然沒那么多時間聽金啟東講解事情的來龍去脈,在某種程度上充當的其實是工具人的作用,
“激活你體內的血液,在這個世界中再次重復你之前的行動,這是金啟東給你的建議,我們進來的目的就是將這個信息轉達給你,然后幫你進去。”
“你們......”
戈爾曼看著眼前相較于剛見面時,身形已然開始虛化的兩人,欲言又止。
他知道進入這個失落的世界對個人的精神將帶來極大的壓力,稍有不慎就會造成精神方面損傷!
“雖然不了解你的情況,但我知道你想做的應該是件好事,那就足夠了,十枚金葉換一場還算奇妙的旅行,我還覺得賺了,就這樣,其他的話等辦完這些事兒再說。”
抬手拍了拍戈爾曼的肩膀,說話的同時又示意徐酌跟自己一起退后兩步,給他讓開位置。
陸靖向來不是一個愛管閑事的人,可對方既然是自己的預備船員,那就是另一種說法了。
做為船長,他絕不會坐視自己的船員身陷險境。
這是一個船長最為基本的擔當!
現在不是敘舊談話的時候,戈爾曼同樣知道這一點,看著兩人重重的點了點頭,旋即果斷盤腿坐下,將巨鐮放在自己身旁,閉上眼睛開始嘗試進入狀態。
沒過多久陸靖便注意到戈爾曼身上的血管逐漸凸顯,整個人似乎也隨之陷入了一種特殊的狀態,渾身都籠罩著一層斑斕熒光,仿佛下一秒就會消失在原地。
于此同時,陸靖敏銳的感覺到周邊的霧氣流動的速度有加快的跡象,就像是在對這邊的情況做出應對一般。
“徐酌,注意周圍的霧氣,要是聽見什么聲音......”
陸靖的話還未說完,街道周圍陡然響起了大片磚石碰撞的聲響,身體下意識的繃緊,擺出戰斗姿態,將戈爾曼護在自己身后。
只見得灰霧之中驀然浮現出大量的猩紅絲線,起初只是四下飄散,然而隨著時間的流逝,陸靖開始在霧氣中看見了一些模糊的黑影。
“船長,左后方的那堵墻后邊!”
徐酌的聲音傳來,陸靖立刻扭頭順著他手指的方向望過去。
只見得街道一側的圍墻后,一頭由磚石在絲線的牽引下拼湊而成的人形怪物正搖搖晃晃的站起,而就在它的附近,十幾塊磚石正被猩紅絲線凌空串聯成另一頭怪物的軀體。
陸靖在它或許可以稱之為頭顱的一團碎磚塊上看不到任何可以被稱之為五官的東西,毫無疑問,它們并非生命,而是被這些猩紅絲線所控制的傀儡,但即便如此,這些怪物的目標依舊極為明確。
先是一拳轟碎身前的圍墻,緊接著周身便又有絲線涌出,將這些磚石拉扯至石頭怪的身上,以此不斷增強它的軀體,而在這個過程中,周圍的建筑里正有更多的石頭怪物出現,它們幾乎是一刻不停的在靠近戈爾曼所在的位置。
它們或者說那些猩紅絲線,不允許戈爾曼打破那層壁障!
“看來這就是金啟東所說的風險。”
陸靖打量著這些顯然超脫了常理的怪物,沉吟了一句,抬手并了個劍指,打算用激流先試試這些怪物的實力,然而別說是螺旋水流,連一顆水滴都沒有出現,察覺到這種情況的陸靖臉色當即一沉,悶聲說道,
“糟糕,這個世界跟咱們之前經歷過的夢境不一樣......麻煩了!”
磚石怪物們可不會因為陸靖無法凝聚出水流而停止攻勢,不同于剛被制造出來時的遲鈍,這些怪物的速度正在不斷地加快,距離最近的已經在幾米開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