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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5:被看上(4000)

  這是一個問題。

  “當作是男朋友吧”,季蕓一副習以為常的表情。

  其實女同比男同隱蔽多了,因為再好的兄弟也不會當眾嘴對嘴來一個mua,但是閨蜜可以。

  她帶著鮮紅的發帶,耳釘醒目。

  在這一刻,李江河很想讓郭策那幾個人看看,怎么帶發帶才是“帥”.

  其實更合適的詞是:“颯”,但是畢竟此時它還不是流行語,李江河很快找到了代替詞:“酷”。

  畢竟同性戀這個事,即便女同比男同的社會接受度高一些,可在世紀初,也不只是世紀初,總歸會迎來一樣的目光和背后的議論。

  “沒事,就那一幫單身漢,還有資格嘲笑你們這有對象的嘛”,李江河笑道。

  “那行,我回來問問靖雅”,季蕓展顏一笑,點了點頭。

  李江河自己端著調好的酒向著坐位走去了。

  這時候孫靖雅已經開唱老崔的《時代的晚上》了。

“別看我在微笑也別覺得我輕松  我回家單獨嚴肅時才會真的感到憂傷”

  老崔在我國搖滾圈的地位不說是珠穆朗瑪也差不太多了。

  關鍵一個敢說敢唱,這是真牛皮,早期的老崔就是反抗,就是自由,就是“搖滾”,《一無所有》沒讓他被徹底封殺,這只能說是個奇跡。

  “當搖滾樂成為你自身的價值,而且你敢于問問題的時候,搖滾樂才是真正有意義的。相反,用搖滾樂表現愛國主義,這是一個非常抽e的”

  一般人接受訪談敢說這話?

  何況這也不過是冰山一角。

  但是這不代表不愛國,從1990年到2000年這十年間,我國的搖滾基本從一窮二白開始飛速演變,真是跟國際接軌,把各種形式都試驗了一個遍,為什么?

  迷惘。

  有錢沒錢都迷惘。

  似乎處處都在變革,日新月異,差異也在拉大,個人的,城鄉的,大家的生活越來越不一樣了。

  很多改變仿佛是一夜之間的,等你第二天睜開眼,一切就都變了。

  因為社會生活跟國際接軌了,不過國外的七十年代有七十年的流行,八十年代有八十年代的流行,九十年代又不一樣了,但是這些東西都一股腦兒地擠了進來,今天聽的還是鮑勃迪倫,明天就是邁克爾杰克遜,后天就又開始甲殼蟲了。

  有錢的也迷惘,有段時間福布斯富豪榜被稱做:“殺豬榜”,這些底子確實不怎么干凈的蹭著紅利起家的富豪們,他也擔心哪天被“殺”的就是自己了。

  這時候老崔的《一無所有》一出,地位直接拔高到國內搖滾教父的等級。

  后來也沒拉跨,這位置算是坐實了。

  眼蒙紅布的老崔成了一個時代的象征,一個搖滾的符號。

  李江河正坐在沙發椅上一邊沉浸于孫靖雅的搖滾女嗓一邊感慨老崔這歌真不錯的時候,突然感覺有點不對勁。

  “嗯?”,李江河把目光從臺上收回,喝了口酒,晃晃脖子,發現了原因。

  坐他對面的一個男生正“詭異”哦不,雖然李江河很不想承認,但是那種目光,他覺得說上一句:“含情脈脈”,倒真不過分。

  “嘶”,李江河有一個激靈,趕緊再喝一口酒壓壓驚。

  人們都說酒精是麻痹神經的,但是這一刻,它卻刺激了李江河的神經。

  他突然意識到一個問題,和女同對應的,那不就是男同嘛?

  以這里的氛圍來說,出現這樣的情況,似乎也不是不可能啊。

  想到這里,李江河已經不敢再想下去了。

  這時候他對面的人已經開了腔:“帥哥,是一個人來的嗎?”

  “呃,是,但是我馬上就要離開了”,李江河強行控制面部表情做出微笑:“再見。”

  “再見”,男人很是遺憾。

  李江河端起酒杯一飲而盡,把空的放在吧臺,最后跟季蕓說了一句:團建想來就來,實在不愿意也沒事。

  這時候他隱約聽到那邊的卡座傳來這樣的對話。

  “看樣子是個雛兒呢”,一個男人的聲音。

  另一個男人的聲音:“面嫩,像是大學生,害羞也正常。”

  “可能是聞名而來,沒做好準備吧”,一開始的男人惋惜道,“太可惜了,在這里大家都一樣,沒人會歧視他的。”

  李江河感覺自己幼小的心靈受到了洗禮,飛速離開了。

  這一下算是打亂了他的計劃,因為時間還早。

  他本來想明天再去看看成雷波的,這樣一來,他也省的麻煩,直接開車過去了。

  成雷波的武館地段還不錯,主要是附近有一所初中和一所高中。

  看著武俠小說和古惑仔成長起來的青年,對于武術的熱愛是不必言說的。

  尤其正是好勇斗狠的年紀,被成雷波專門挑放學時間,在武館外鋪了場地,打了個表演賽就深深吸引住了。

  這一腳飛踢狠辣,那一招十字固炫目。

  孩子嚷著要學武術,家長一看,好歹能強身健體,添加一份特長,而且說實在的,都怕孩子在學校里受欺負,尋思鍛煉鍛煉也是好事,加上成雷波定的報名費也不算太貴,于是一波武術熱在這附近就被掀起了。

  報命的孩子多了,成雷波就選出幾個練得好的,參加比賽,也拿了些獎,如此一來,武館的生意便更好了。

  成雷波給武館取名叫景林武館。

  他很推崇民國時期“武當劍仙”李景林的事跡,此人直系、奉系、皖系都混過做過割據勢力,后來因為在張大帥下面鬧“反張”,就被被迫下野了。但是有名在他的武術成就和態度。

  李景林公開一直秘傳的武當劍術,又以武治軍,后來創辦國術館,廣收門徒,罕有門戶之見。

  作為一個軍政界的人,他可能不是很杰出甚至也算不上多有道德,但是身處武術界,他是一個受人尊敬的大前輩,不僅是武當傳人,還跟楊露禪的三子學過太極,為武術的弘揚傳播做出了不容磨滅的貢獻。

  為了扮擂臺賽,他在滬城的時候還勒索過黃,杜,兩個大流氓。

  當時有這么一種說法:“拳術以孫祿堂為絕,劍術以李景林為絕,槍術以李書文為絕。”

  李江河對于這段歷史的了解還是聽成雷波說的。

  “波子,你這沒少看書啊,我都不知道”,李江河笑道。

  “誒”,成雷波顯得很高興,漲紅了臉,“你是正經的讀書人,我這也都是聽人家講的,你還記著咱們小學附近有個小賣部,門口總坐著一個大爺。”

  “記著啊,那時候咱們都刻意早來學校,說是上學早,其實就是想去買包干脆面”,李江河拿起桌子上一根烤串。

  成雷波看李江河來了,直接宣布今日閉館,就要領著李江河出去吃頓好的。

  對于成雷波來說,他當時也真沒想到李江河真能借給他那么多錢開武館,完事還不聞不問,連利潤都沒有。

  這就愈發顯得李江河的仗義了。

  成雷波雖然比普通的混混心機重點,好聽點叫心思活泛,但是他的底層邏輯還是哥門兒義氣那一套。

  當然武館的收入,除了正常開支,成雷波都留著準備交給李江河呢。

  不過雖然成雷波強烈要求,李江河還是讓他找個烤串的地方,別那么客氣了。

  “就饞這個了”,李江河說。

  于是成雷波也只好找了家燒烤攤,點上一堆大綠棒子,跟李江河擼串了。

  這在成雷波眼里,叫李江河不見外,看得起他。

  多少人混著,就為了這一份被人看得起。

  “那大爺是小賣部老板他岳父”,成雷波猛喝了一口啤酒,咧嘴說道:“你知道我那時候就不愛上學,我家里人也,反正想管也管不了吧,我爸那時候還關著呢,我下了學,你們都回家了,我還在那兒呆著。”

  “所以大爺就給你講故事?”,李江河笑道:“那可真是偏愛你,我記著隔壁班那個,那個誰來著,偷拿了一根棒棒糖,被大爺抓著,屁股被打開了花。”

  “嘿,我又不偷,大爺看沒人了,就給我講講故事,夏天的時候還塞給我老冰棍”,講到這里成雷波嘆了口氣,“其實那大爺挺孤單的。”

  “我一直沒問,那你后來怎么就看場子去了”,李江河也猛喝了一大口啤酒。

  路邊攤有路邊攤的舒服,頭頂著天,腳踩著地,沒那些規矩,在路邊吃的飯,也不是應酬。

  跟領導在酒店里喝酒,那是生存的折磨,跟朋友在路邊喝酒,那是生活的愜意。

  “我小學都不愿意念書,那初中就更不愿意了”,成雷波回憶道,“就是瞎混唄,老師也不喜歡我,同學,同學也不有點怕我,可能是他們家長不讓吧。”

  成雷波又咕咚咕咚灌了一口,自嘲道:“但是九年義務教育嘛,總之不管我和他們多么不樂意,我還是在學校里晃蕩著,就認識校外的一幫混混。”

  “然后就理所應當唄,我也找不著好工作,進廠子我也不愿意進,就給人看場子去了”,成雷波伸出胳膊,“我能打啊,當年誰不知道波子是個狠貨,你看這地方。”

  成雷波在胳膊上比劃一下,“被人拿到劃了這么長一道口,差點沒把我手筋挑斷,現在還有點后遺癥。”

  “林沖不好,林沖性子軟,我要是他,高衙內第一次調戲自家婆娘,我就拿槍戳他了,還能忍到最后?”,成雷波拍拍桌子,“要做就做花和尚魯智深,粗中有細,行俠仗義,就是最后坐化了,那句詩,叫,叫什么來著?”

  “平生不修善果,只愛殺人放火,忽地頓開金繩,這里扯斷玉鎖。咦!錢塘江上潮信來,今日方知我是我”,李江河念到。

  水滸是課上講過的,李江河記憶頗深。

  “對對,要不說是說你是文化人呢”,成雷波有點喝多了,大著舌頭,“今日方知我是我,自家人知道自家事,江河,謝謝你,真的謝謝你。”

  “你和我說什么謝謝”,李江河搖搖頭,“改天年前團建,你記得來啊,別說什么紋身不紋身,只要你自己不在乎那就沒人在乎。”

  “好,好”,成雷波放下手里的鐵簽子,重重點了點頭。

  “到時候你可以叫幾個兄弟,愿意去就一起去”,李江河說道。

  “放心,肯定不給你丟臉”,成雷波喝大了,拍著胸脯說道。

  李江河就沒怎么喝,主要是成雷波自己想喝,一杯酒一個串,再好的酒量也不行了。

  但是他高興啊,成雷波覺得自己該喝,仿佛不喝就表達不出他的意思一般。

“你問我還要去何方我說要上你的路看不見你也看不見路  我的手也被你攥住你問我在想什么我說我要你做主”

  “誒,你和,呃,你和你女,阿布,男,阿也不是”,李江河本來想指代一下孫靖雅,但是他突然感覺自己白上中文系了。

  這該稱呼男朋友還是女朋友呢?

  “喔”,李江河一個激靈,旋即笑道:“現在生意不錯啊,這么火爆。”

  孫靖雅唱的是老崔的歌。

  李江河的身體也不由自主地跟著節拍微微搖擺起來。

  就像武時清之前給過的評價,孫靖雅是天生的鬧吧歌手,帶動氣氛水平一流。

  在剛成為富二代的時候,他的身上難免還帶著一點“勤儉持家”的氣質,至于現在,基本可以感覺到此人家境不錯,就是通常所說的帶點“貴氣”。

  “嗯,賬單要我給您嘛?”,季蕓指指那邊的柜子。

  “不用,年底公司查賬,回來會有人來跟你要的”,李江河搖搖頭,“還是來杯尼格羅尼,我看好像里邊沒座了吧”

  “有吧,我記著還空著幾個”,季蕓踮起腳掃視一圈,“那邊,那邊那個純男生的桌才坐了一半。”

  “哎呀,老板”,季蕓在經過一番頭腦風暴后,驀地發現,這不是自己許久未見得老板嘛。

  客觀地說,李江河變化還是不小的。

  “啊,你和你男朋友,年前有個團建活動,我剛在外面跟綠毛說了,你們來不來?就是一個大party,都是年輕人”,李江河說道。

  “可是........”,季蕓有點猶豫。

  “貴氣”聽起來是挺玄,但是現實中,你一看見有的人,確實他就給你一種非富即貴的感覺,即便你在剛見面的時候根本不知道他的身份背景。

  某種意義上,貴氣就是一種比較特殊的氣質。

  “嗯?”,季蕓看著門口這個也不點酒,直接在吧臺前進入蹦迪環節的奇奇怪怪的顧客,竟覺得有點眼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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