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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裴大姐

  這句話圍在車邊的大臣們都聽見了,一句話也就定了張德鈞的死罪。

  趙普嘆了口氣,說道:“不要耽擱了吉時,趕緊動身吧。至于張中官,該由官家來發落。”

  趙光義看了一眼昏迷的張德鈞,又看了一眼“純真無邪”的趙德昭,心里也不知道該是喜是怒。

  對趙德昭發火嗎?這根本不符合他的人設啊!

  可是他又怎么甘心讓這個小子跟一國之君坐在車里,他這個大功臣卻跟隨在車邊護駕!

  但是這個時候他實在不好插手,只能不去看趙德昭,吩咐隨從道:“將張中官護送到一旁,細心診治,回頭讓官家發落。”

  車隊啟程,坐在車里的趙德昭心里美滋滋的。

  他怎么也沒有想到,穿越來的第一天,就去掉了一個跟趙光義勾結的“趙高”。

  即便是趙匡胤最后從輕發落,最多留他一條命去守皇陵。

  宮內的大權,絕對不會讓他繼續掌控。

  因為丑事不僅曝光了,還跟趙德昭這個皇子不合。

  一個太監和一個皇子,趙匡胤當然知道該怎么選擇。

  如果不是他封鎖皇宮,趙光義殺兄就會暴露,更不會直接讓趙光義坐穩皇帝寶座。

  沒有了這個“趙高”,趙光義該發愁怎么布置眼線了吧。

  趙普坐在緊跟著王駕輦車的車隊中,車里還有幾位臺省官員,此時正在討論前車的趙德昭。

  皇子今年才十四歲,以前從來沒有出來發聲過,今日可以稱得上是一鳴驚人,在百官面前大大漲了一次臉。

  這當然不足以讓所有人認為他就能指望,但是最少,讓所有人知道了他,不再是個透明人。

  而在車隊還沒有返回開封城內的時候,皇宮里的趙匡胤,就已經得到了通報。

  張德鈞并沒有被他放在心上,不管是他授意也好,還是他索賄也罷。這件事被當面揭開,他就只能背這個黑鍋。

  替他背黑鍋,也不委屈他。

  所以,他只是吩咐道:“著太醫院為張德鈞診治,傷好以后,往永安陵養老。”

  張德鈞雖然從后周時期就在宮中,但是年齡不過二十出頭,這個年紀就去養老,說明也失了圣心。

  永安陵是趙匡胤其父趙弘殷之墓,位于西京鞏義城南,距離東京數百里,去了永安陵,也代表再也沒有回來的機會。

  他在乎趙德昭這個兒子的爭……

  在他看來,這個兒子有些愚鈍,向來都是一根直腸子。

  他跟自己一樣,凡事都會讓著他人,從來不爭。

  除了喜歡練武這一點隨了自己,性格也隨自己,卻沒有讓趙匡胤開心。

  因為他很清楚,凡事不出頭,不爭,能當一個好人,不能當一個好皇帝。

  今日何故就能揣測人心,堅持要跟孟昶一起并坐呢?

  到底是有所預謀,還是錯打正著?

  而裴大姐這邊,因為被皇子撞破了頭,沒有能堅持到大隊歸來,剛被太醫上了藥,包扎了腦袋就被兩個哥哥架回了后馬橋。

  除了因為這個妹妹受傷,也因為他們得了皇子的侍從贈送的五貫鐵錢。

  裴家先人是匠戶,裴大姐的父親裴甲一直是禁軍的鐵匠,在軍中負責修理兵器。

  如今兩個大兒子也已經成丁,跟他一起做工,一家有三口賺錢,日子過得還算優越,最少比起農戶的日子要好過多了。

  不過,好日子最多也就這幾年,因為孩子多,老大,老二已經成年,馬上就要娶親,分家單過。

  下面還有四個小的,以后還是要靠他一個人。

  如今的大宋雖然生活穩定,可是不管是朝廷,還是百姓,都缺錢。

  從唐朝以后,中原地帶沒有礦產,銅錢越來越少,朝廷只能用鐵錢充當貨幣。

  鐵當然比不上銅貴重,所以鐵錢就要比銅錢重五倍,才能算一個銅錢的價。

  五貫錢,即使是銅錢也有二十斤,換成鐵錢,就有一百斤。

  不過裴風,裴云一點也不嫌重,兩個人美滋滋地背著錢往回走。

  不過裴大姐這個傷員就遭罪了,三四里地,只能一步步向回挪。

  難受的不是頭,也不是腿,而是胃。

  這個時代一日只有兩餐,還都是清湯寡水。

  而這個時代也沒有娛樂,裴大姐長到九歲,除了跟父兄進城了幾次,平日就在后馬橋莊子里生活,極少出門。

  昨日纏了兩個哥哥今日一起來看熱鬧,今日一早沒吃飯就出來了。

  現在又受了傷,感覺胃里餓的疼。

  裴大姐在現代那是錦衣玉食,食不厭精,膾不厭細,如今穿越成這個小丫頭,只感覺日子沒有過頭。

  她現在只希望自己的老公趕緊忙完,快點接了自己去享福。

  她覺得老天不公平,為什么老公就能穿越成王子,而她卻穿越成了一個土妞。

  身上的麻衣毛刺扎人,她都恨不得趕緊脫下來。

  但是她記憶里也很清楚,她們家的日子過的還算是好的,在后馬橋,她的日子大部分同伴都羨慕。

  她還有麻衣穿,但是大部分孩子連衣裳都沒有穿的,七八歲的男孩,五六歲的女孩,光著屁股都是常事。

  許多家庭,就只有一床被子,到了冬天,大部分人連門都不出,因為沒有衣服穿。

  而她們一家日子還算寬綽,兩個哥哥性格又好,待弟妹親近,很多人都羨慕她。

  她前世是個西班牙小妞,對中國的歷史不熟悉,也不知道是哪個時代。

  只知道現在是乾德年間,鬼知道這是哪一年哦!

  話說,老公既然是皇子,以后應該是皇帝吧?

  來這個時代,當個皇后也不錯呢。

  可是想到自己的兩個孩子,想到再也見不到他們,她忍不住悲從心來。

  大哥裴風心細,好久沒有聽見妹妹的聲音,回過頭來,卻發現妹妹哭成了淚人。

  他立即站住了腳步,溫柔問道:“大姐可是頭疼的厲害?”

  裴大姐想要搖頭,卻扯到了傷口,想到自己是傷員,干脆應了一聲。

  裴風立即將自己背的三串錢取了一串給裴云背上,然后背對她蹲下了身子。“來,我背你。”

  裴云也不嫌重,嘿嘿笑道:“大姐今日可是功臣,不可怠慢。”

  裴大姐白了他一眼,說:“二哥總是油嘴滑舌,以后找個厲害嫂子管你。”

  裴云揚了揚自己打鐵的壯臂。“想要管我,看我不大嘴巴子伺候。”

  裴大姐還想要打趣兩句,卻又想到這個時代女人地位低下,連名字都不配有。

  裴云說大嘴巴子伺候是玩笑話,可是這個時代,老公閑了沒事打老婆,打孩子,可真是家常便飯啊!

  想到要在這個時代生活,忍不住又悲從心來。

  裴風背著妹妹,感覺到肩膀都被哭濕了,忍不住笑道:“大姐不哭,回家讓娘給你做湯餅。”

  說著,他還咽了一口口水,顯然是被湯餅饞的。

  大部分家庭都過的苦,平日有麥粒飯,能吃飽就是好日子了。

  湯餅是用細面做的,再加一點動物油,在尋常人家就是美食。

  后馬橋距離城門不過三里,在汴河的西側,對面就是皇家的園地。

  他們一進村,就吸引住了不少人的目光,五貫錢背在身上,想不引人注意都不行。

  不一會,他們的身后就跟了一大群孩子,就連不少大人也都跟了過來。

  裴風裴云兩兄弟不厭其煩地跟每個人介紹今天發生了什么事,將妹妹大姐當成了功臣。

  跟皇子相撞,還得了這么多的錢,吸引了一大群人的羨慕。

  還沒有到家,得了消息的裴母和三個小家伙就跑出來迎接。

  裴母是個性格軟的,看到女兒受傷,就心疼流淚,但是看到五大貫錢,又忍不住笑。

  “這下好了,原本給你們定親還差兩匹布來做新衣,這一下不愁了。”

  裴云說道:“娘,這是大姐的錢,給她留著當嫁妝。”

  裴大姐雖然對這種窮苦的生活有些不習慣,但是也感受到了兩個哥哥的照顧。

  她以后有老公指望,老公還是個王子,根本不在乎這個。“我才不要,還是先給你們娶親。”

  裴家有一個院子,原本是正房三間,坐北朝南,東側還有兩間房,一間是廚房,一間是雜物房。

  因為老大老二都要娶親,裴甲已經挨著正房兩頭各又起了兩間房,給兩個兒子。

  反正他們是匠戶,成丁了就要在軍中服役,也不沒人管他們分家。

  裴風一直把妹妹背進了屋,這才放了下來。“娘,大姐今日傷了頭,流了不少血,不如殺只雞補補吧。”

  裴母被五貫錢樂的合不攏嘴,摸著裴大姐的腦袋仔細瞧了瞧。

  頭上已經被太醫包扎,根本看不到什么,但是她就是用這種方式表達自己的愛。

  “好。晌午天熱,后晌再殺。再去打五斤酒,等你爹下工回來,好好喝兩杯。大姐,頭還疼不?”

  裴大姐一把將跟自己逗著玩的弟弟推開,抱住了母親的手臂。“娘,頭疼,但是肚子更餓。”

  裴母立即說道:“好,你等著,我去給你煮碗湯餅。”

  裴風裴云立即叫道:“娘,我們也要吃。”

  幾個小家伙更是不遑人后,吵著要吃。看到他們,裴大姐想著自己的孩子,忍不住又想哭了。

  既然已經變成了裴大姐,他們一家又對她都好,那就帶他們過上好日子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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