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匡胤走后,宋氏留了下來,而府內的護衛,也還一直是趙匡胤安排過來的人。
一幫女人孩子之間相處的雖然有些尷尬,卻很和諧。
趙光義雖然沒有跟她們一起進餐,卻也過來打了個招呼,在孩子面前,表現出一個溫和的叔叔。
特別是剛會喊爹的趙元佐,迎來了他長久的溫柔注視。
這是他的兒子,他的血脈傳承 午后,宋氏帶著四姐她們離開,趙光義臉上的笑容也逐漸淡去。
書房里除了他,還有陳從信和陳平,這也是他現在最信任的一文一武。即便是造反,他們兩個也會跟他一直走下去。
守在門口的郭山也早跟他休戚與共,內侍這個職業的特殊性,讓他不可能背叛自己。
“府內侍衛都接下來了嗎?”
陳平躬身道:“宮中禁衛離開了。”
趙光義平靜道:“我要對付二哥兒的事已經泄露了,府內護衛要重新梳理一遍,還有內侍,怕是眼線不少。”
陳平的臉白了一下,要對付皇子,趙光義或許沒事,他跟皇帝可沒有血緣……“陛下怎么說?”
趙光義在他面前自然要有信心,安撫道:“事情過去了,我不對二哥兒動手,就什么事也沒有。還有,我這病死不了……”
不得不說,趙光義被不知情的趙匡胤給欺騙了過去。
氯化鉀中毒,雖然因為他開始身體強壯短時間死不了,卻絕對好不了。
不說因為心臟負荷太大,他什么也做不了,就是走路都覺得累得慌。
由此引發的腎衰竭,已經預兆了趙光義的必死之路。
五分,是他能撐多久。
可這個時候,不管是趙光義,還是陳從信和陳平,都對這個結果相當滿意。
只要不死,就有機會。
聽到趙光義說不會死,陳從信和陳平都笑了起來,他們的榮辱系于趙光義一身。
他好,就大家都好,他死,他們兩人就只能跟著沒落。
甚至陳平和陳從信都已經做好了以身報主的想法,沒有給自己留下一點后路。
但是,哪怕有這個準備,現在不用死了,自然開心。
趙光義又道:“事情暴露出來,自然有破綻,我思來想去,破綻怕是在熊槐身上。陳平,你去吧熊槐找來……”
“喏。”
陳平帶著一隊護衛來到了熊槐家里,正遇上了剛被從宮中放回來的熊槐。
原本以為逃過一劫的熊槐,知道這一關怕是難過了。
但他根本不敢在家人面前表現出來,現在最多死他一個,要是他鬧出動靜來,全家人怕是都不能幸免。
他聽天由命地被帶到了中書令府,見到了趙光義。
他事無隱瞞,將自己被召到拱辰門處被審問,皇子趙德昭見他,給了他兩張藥方,今日未得趙匡胤召見,然后被放出宮的經過說了一遍。
他這樣一個小人物,在這種風浪中,根本無法保持立場,只能隨波逐流。
“這是那個……二哥兒給你開的藥方?可有效果?”
“微臣本就是太醫,這個藥方中正平和,原本就是緩和心疾的藥物,只是為何要吃豬胰臟,臣現在還沒有搞明白。”
他當然弄不明白,因為這本來就是趙德昭故弄玄虛。
在后世,二十世紀的時候才從豬胰臟中發現了胰島素,不過這需要直接從新鮮的胰臟中分離。
煮食吃豬胰臟,物質已經被破壞,而且胰島素主要針對血液注射,吃進肚子里,依舊是一點效果沒有。
而且,趙德昭的這個藥方只是混淆視聽,真正的目的是壯陽藥方。
腎衰竭會導致少尿,甚至尿不出來,影響人的興欲。
熊槐癥狀輕,這個壯陽藥方自然會有些作用。
可是趙光義的癥狀重,如果敢用這個藥方,那就是飲鴆止渴。
且不說腎衰竭的人再刺激腎臟的危害,光是促進血液循環這一點,心臟的負荷就受不了。
趙德昭的目的也不是這個藥方讓趙光義用,這個藥方也只是個引子。
引出趙光義的心思……
只要是壯陽藥,哪怕是別的藥方,效果也是一樣的。
對普通人有益的壯陽藥,對趙光義就是毒藥。
而他現在知道了自己不會死,自然會心寬了許多,只要他嘗試了,就是不歸路。
看到壯陽藥的藥方,趙光義的心中一動,讓陳從信去抄寫一份。
因為自己不會死,他對熊槐也沒有了殺意。“你回去吧,什么都不要說,若有半點流言傳出來,即使我能容你,陛下也不能容你。”
“微臣必定守口如瓶。”
熊槐不清楚這里面的變化,但是出了中書令府,也有一種伴君如伴虎的感覺。
可是若讓他辭官回家,他又決計不肯。
如今危機已經過去,辭官就是不安定因素,怕小命不保。
更主要的是,如今還是亂世,家鄉淮北土匪為患,沒有身上這個太醫的官職,回到家鄉也是人為刀俎我為魚肉。
想要安寧,必須要在身上披一層皮。
趙德昭這邊,中午的時候就已經知道沒事了。
他看重的俞皓被直接從開封府工曹,調任工部將作監任左外校。
這是一個從四品的官職,主管外朝城門、省、寺、臺、監、樓,閣建造。
因為趙德昭的看重,原本是南唐人的俞皓,成為了一個大權在握的朝廷正官。
在后世,這個職位就相當于建設部的一個司長,專門管蓋房子的。
趙匡胤午飯的時候接見了趙德昭,父子倆一起吃了午飯,相談甚歡。
可是趙德昭絕對不相信趙匡胤說的,趙光義已經釋懷的說法,趙光義的格局,比他要小的多了。
而心眼,更是小的多了。
從宮中出來,吳少監就追了出來。“二哥兒,陛下吩咐,不要到處亂竄,即使出門,也最好帶足隨從。”
趙德昭對他笑了笑,回頭望向了紫宸殿。趙匡胤雖然不認為趙光義會狗急跳墻,但是也并不是完全沒有防范了。
只要他心中又了防范,趙光義就絕對不是他的對手。
如此,他也可以放心去襄陽了。
“吳少監放心,我今日哪里也不去,一會兒接了陳摶道長,就在東宮。”
吳少監示好地跟他笑了笑,轉身回去。
佟亮走了過來,低聲道:“二哥兒,中書令府果然將熊槐找去了。”
“熊槐出來了沒有。”
“孟侍正著人問了,中書令府抄了藥方,放他出來了。”
“如此甚好。你帶兩個人去找俞皓,我要先見見他。”
“還是先回府,臣再去找俞皓。”
趙德昭回到了東宮,不一會兒,陳摶就在內侍的帶領下,來到了東宮。
他顯然也不習慣待在宮里,見東宮如今人少,侍衛也都在外圍,非常開心。“東宮雖然不如御花園清幽,卻越發清凈,老道可以睡個好覺了。”
“如今東宮沒有女眷,道長可以隨意自處。待明日我與諸位大臣與官家告行,即可前往襄陽。”
“好說,好說……”
陳摶現在對趙德昭好奇的很,更想早點看到趙德昭說的那種真理教義。
將他安頓在中院的西廂與自己同處,他就留在房中繼續研究長生練氣訣。
趙德昭來到了前殿,接見了已經接到圣旨的俞皓。
如今的天下,宋朝平實,南唐奢華。
中原百戰之地,而南唐雖然前幾年被宋朝奪去了江淮,卻數十年未曾大戰。
加上南唐占領江南,地方富裕,所以從上到下都崇尚奢華。
趙德昭原本俞皓曾經有秀才功名,會是那種文士打扮,可是見到其人,卻發覺他一身短打,雙手厚繭,若不是面目清秀,跟普通工匠無甚差別。
“見過皇子。”
“俞左校無需大禮……”趙德昭上前扶著俞皓的手臂,讓他直起身來笑道:“今日得俞左校,我如虎添翼。”
俞皓有些不自在,又要行禮。“臣自覺除一身木匠活,并無大用,皇子如此抬舉,臣不勝惶恐。”
“俞左校在錢塘建煙雨樓,來宋三載,已督建三樓一閣,實乃干才。我不重虛名,不重儒士,獨重俞左校這種能干實事之人。請……”
俞皓有些不明白趙德昭為何對他如此重視,前幾日就聽說皇子找了府尹要他,但府尹一直未答應。
今日官家更是直接下旨,將他這開封府六品工曹,提拔到工部從四品左校。
戰戰兢兢的在殿內坐下,他就抱拳道:“皇子……”
趙德昭在上手溫和笑道:“今后我們同朝為官,叫我留守也好,節度使也罷,這皇子之稱,切勿再叫。”
俞皓又改口道:“留守,屬下只會建造亭臺樓榭,這漢京府初立,一切要從頭開始,真有屬下盡力之處?”
趙德昭笑道:“正因為漢京府初立,這城廓規劃,建設如同一張白紙,可以從頭開始。開封府要建樓閣再多,也不過是錦上添花,有參與一個城市的規劃和建設有成就嗎?
漢京府今后將成為三京之一,在如今的規劃上,要擴大城池,更要建設漢京宮闕,今后只怕俞左校會忙不過來……”
俞皓有著工科生的不善交際,聞言大喜,有些迫切問道:“留守可是說,這漢京府的亭臺樓榭,宮闕的規劃,都要交給屬下?”
趙德昭點了點頭。“正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