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報告韓處長,海東縣公安局刑警大隊一中隊、二中隊、六中隊、技術中隊,治安大隊,凌河鎮派出所、城東鎮派出所、東豐鎮派出所、‘6.26’專案組主要成員及我局退休老干部共86人,集合完畢,請指示,海東縣公安局副局長馮愛軍!”
海東縣公安局準備得很充分,不僅把案卷材料全送來了,連與這三起積案有關的辦案人員都連夜召集到人武部招待所。
場面搞這么大,直接向他匯報,未免沒有給韓律師一個下馬威的意思。省廳刑偵局楊副局長刻意走在后面,想看看怎么他應付。
清查“6.26案”,調查無名尸案,翻12年前的陳年舊案,讓市縣兩級公安局很沒面子。夏莫青真替他捏一把汗,生怕他鎮不住這些基層干警,如果不能樹立起威信,那么接下來的清查工作肯定不會順利。
她忘了韓均盡管穿著一身警服,盡管已經是國際刑警組織江省聯絡處正處級副處長兼省廳積案清查組組長,但仍把他自己視作一個自由職業者,一個律師。
在法庭上侃侃而談,跟省領導談笑風生,在美國時甚至兼任過有權組織指揮警局辦案的地方檢察官,怎可能被這個小場面唬住。
他很瀟灑地回了個禮,回頭看了看刑偵局楊副局長、市局邱副局長、縣局劉局長等領導,摘下大檐帽,談笑自如地說:“指示沒有,只有歉意。這么晚請各位過來,并且接下來需要各位和我們積案清查組一起工作,我很抱歉。
不過請各位放心,時間不會拖太久,因為出發前我跟我女友保證過,不管能不能清查出眉目,周五下班前我都會準時回家,向她報到,聽她指示。”
再年輕人家也是三級警監,也是省廳來的正處級領導,居然在這么嚴肅的場合開這樣的玩笑,一些年輕干警不禁哄笑起來。
這不僅僅是一個玩笑,也是一個破案時間表。
現在是周一深夜11點13分,人家的意思很清楚,要在周五中午之前破案,要在85個小時之內同時偵破三起積案!
年輕干警們沒反應過來笑了,省廳刑偵局楊副局長、市局邱副局長、縣局劉局長和一些縣局領導卻笑不出來,要知道那是三起讓市縣兩級公安局束手無策的案子,其中一起甚至已經過去12年,根本無從查起。
三起至少能破獲其中一起,剩下兩起就算破不了也可以確定大概調查方向。
韓大律師從沒把自己當體制中人,臉皮厚得很,不怕丟面子。再說他們又不是領導,剛剛說得這番話又不是什么軍令狀,只要能反過來唬住他們,讓他們在接下來的幾天里配合就行,才不會管楊副局長、邱副局長和劉局長怎么想。
“正式開始之前,我給各位介紹一下。這位是省廳情報處夏莫青科長,也是我們積案清查組副組長。”
夏莫青走上前,英姿颯爽地給眾人敬禮。
省廳宣傳過她的事跡,名氣比韓處長大多了,一些聽說過她的干警交頭接耳地竊竊私語起來。
韓均頓了頓,不失幽默地接著介紹道:“這位是江城市公安局刑偵局資深法醫齊兆友齊科長,他‘閱尸無數’、‘鬼手佛心’,從警20多年來,他現場勘查和解剖過的尸體超過3000具,引導和協助江城市局偵破過很多大案要案,是我們積案清查組年齡最大,經驗最豐富的同志。”
從來沒像今晚這么露臉過,齊兆友激動不已地走上前,有力的抬起胳膊,給眾人敬了一個標準的軍禮(警察敬禮是完全學習軍禮的標準動作)。
“這位是江城市公安局西郊分局重案隊長王思強同志,主辦和參與偵辦過幾十起命案。其中包括今年全省涉案金額最高、影響力最大的‘10.01跨國殺人詐騙案’。”
不管相互之間有多大陳見,有多大仇,但現在是一個集體,必須團結一心,王思強很配合的走了上前。
“姜怡,省廳刑偵局大案要案偵查處干警,她是我們積案清查組最年輕、也是最有前途的同志。從警一年多來,參與偵破過六起命案,其中包括兩起涉外命案。”
終于輪到她出場了,姜怡激動居然把狗繩松開了,“寶玉”重獲自由,拖著長長的狗繩跑到人群里撒歡,又引來一陣哄笑。
“最后就是寶玉。”
韓均指了指引起一陣騷動的小畜生,煞有介事地介紹道:“它不僅是我們積案清查組的第六個成員,同時也是我們積案清查組的吉祥物,可以給我們帶來好運。”
下馬威被他三言兩語化解了,他的那只“吉祥物”更是把如此嚴肅的場合搞得一團遭,邱副局長啼笑皆非,立即提醒道:“韓處長,餐廳正在準備夜宵,十二點準時開飯,我們是不是趁開飯前這點時間分配一下人員,部署下清查方案?”
“邱局說得對,必須把時間充分利用起來。”
韓均微微點了下頭,旋即臉色一正:“各位,從現在開始,我們分成三個清查小組。一組由姜怡同志負責,專門清查王一平案,請‘6.26’專案組主要成員和相關人員向姜組長報到;二組由王思強同志負責,專門清查12年那起命案,請刑警、治安和參與偵破但已經退休的老同志全力配合……
吃飯前確定各自小組的辦案場所,吃完飯后研究兩個小時案情,凌晨兩點準時休息。明天上午接著研究。明天下午我會參加各小組的案情分析會,確定最終調查方向。”
隨著他一聲令下,積案清查組和海東公安局干警在副局長馮愛軍和夏莫青的協調下迅速行動起來。
“6.26案”清查小組人員最多,占用人武部招待所最大的一間會議室;無名尸案清查小組次之,把多功能會議室作為清查指揮部;王思強的人最少,其中甚至包括兩位已退休和三位已退居二線的老同志,干脆在人武部組織民兵學習的學習室辦案。
局里下過命令,參戰干警把洗漱用品和換洗衣服都帶來了。吃在一樓餐廳,工作在二樓清查組,休息在三樓和四樓客房。停車場上停滿警車,干警們上上下下,進進出出,氣氛搞得甚是緊張。
三個小組要相互熟悉,要研究案情,由省市縣三級公安部門領導組成的“參謀組”也要碰個頭,開個小會。
剛分配完人員,市局邱副局長就把韓均請到空蕩蕩的餐廳,用商量地語氣說:“韓處長,我知道你偵破積案有經驗,幫江城市局破獲不少大案要案,甚至從一塊不起眼的漆斑中找到兇手,破獲一起無名尸案。但那起12年前的案子我感覺沒那么好查,時間過去太久,我們能不能先從側面調查一下,先別急著開棺驗尸。”
他和劉局長憂心忡忡,省廳刑偵局楊副局長沉默不語,韓均當然知道他們有他們的難處。畢竟能查清真相,能抓到兇手當然好。萬一查不出什么,就等于搬石頭砸自己腳,他們沒法跟社會尤其被害人家屬交代。
但“八零幺”就是干這個的,如果明知有積案不查那還叫什么積案清查組?更重要的是他不僅很喜歡彭廳長為他專門組建的這個清查組,并且非常想知道那個詭異的能力對已經化為白骨的尸體有沒有效。
并且夏莫青、生姜和下午剛從市局刑偵局借調過來的齊科長,都把希望寄托在他一個人身上,或許連王思強都希望“八零幺”能夠打響第一槍,能夠破獲一個具有影響力、具有示范意義的陳年舊案。
韓均沉思了片刻,抬頭道:“三位或許聽說過,我很早就出國了,在美國呆了十幾年,對國內情況不是很了解。剛知道‘801’這個代號時,我真不清楚這代表著什么,問過才知道SH有個‘803’,非常有名。
我當時對‘803’,對‘803’響當當的第一代探長---端木宏峪(廣播劇的主角),第二代的‘三劍客’張聲華、裘禮庭、谷在坤很好奇,想知道他們是不是福爾摩斯那樣的神探。后來上網查了查,跟廳里的朋友打聽了一下,才知道什么叫藝術來源于生活而高于生活。”
楊忠旺笑問道:“沒傳說中那么神,感覺有些失望?”
“失望倒沒有,不過發現了一些事實,得到了一些啟發。近5年來,SH市命案立案數連年保持下降趨勢,破案率穩定在95%以上的歷史高位。時光倒流,當年的‘803’是何等模樣?
從公開的數據上看,端木宏峪時代‘803’的命案破案率約為60%至70%,‘三劍客’時代的破案率在80%左右。這是為什么?他們可是‘神探’,現實中真有原型,怎么會有那么多案子沒破?”
邱副局長脫口而出道:“當時破案條件有限,而且就那個命案偵破率在當時已經很高了,全國領先。”
韓均微微點了下頭,意味深長地說:“我也是這么認為的,雖然現在人口流動增加,矛盾日趨多元,破案難度日益增加,但科技協助、多警種合作的‘合成戰’,又為案件偵破帶來了很多有利條件。
以前靠對血型,靠腳印,靠經驗,現在有指紋自動識別系統,可以進行DNA物證檢驗。時代在進步,科技在發展,很多以前根本不可能偵破的案件,現在一個責任區刑警隊都能偵破,所以才有了現在這么高的偵破率。”
楊忠旺反應過來,緊盯著他雙眼問:“韓處長,你是說那個案子有偵破希望?”
十幾年過去,縣公安局長已經換了幾任,不僅邱副局長不了解案情,連劉局長都不了解。下午光顧著準備接待他們,更是連案卷都沒來得及看。這個問題只能問他,把邱副局長和劉局長搞得很尷尬。
正如楊忠旺所預料的一樣,韓均輕嘆了一口,惋惜地說:“在路上我研究過案卷,被害人遇害時才19歲,家長很痛心,案子沒破不愿意領回尸體。當時縣殯儀館條件又不好,甚至沒有推行火葬,沒現在那么多冰柜,不能總放著。尸體就這么在政法委協調下,由鄉政府草草下葬了。”
草草下葬就意味著沒有像正常土葬一樣給死者清洗,給死者換衣服,就意味著有可能找到DNA物證!
雖然肌體腐爛,DNA會降解,但骨骼和毛發中的DNA可以保存很久,沒風化前都可以。如果兇手真留下頭發之類的物證,那偵破這個案子并非沒有可能。
看著他們若有所思的樣子,韓均趁熱打鐵地說道:“三位,我認為有一線希望就應該試試。況且除此之外我們還有其它手段,比如測謊。因為從案卷上看,應該是熟人作案,案發現場在偏僻的農村,當時經濟又不發達,沒那么多流動人口,幾乎可以確定兇手就在海東,只是當時沒查到,之后又沒去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