鄧南晴絕對能當一個好秘書,路線規劃非常合理,時間估算準確。~小,..o
從江城往北,往東,往南,再往西,繞了一圈,下午5diǎn32分,看完最后一具尸體,確定最后一起積案的清查方向,正式打道回府。
離家不到兩個半小時車程,韓大處長開始做與“洋蔥寶貝”再次團聚的各種準備。洗澡,換衣服,刮胡子,打領帶,甚至噴了幾下味道很淡、很好聞的香水,像急著趕回去相親一般,把趙振興搞得啼笑皆非。
收拾得干干凈凈、利利索索,風度翩翩走出洗手間,鄧南晴就強忍著笑匯報道:“處長,剛剛過去的一個多小時,2號、4號和7號清查指揮部相繼鎖定嫌疑人。4號積案證據確鑿,并掌握嫌犯下落,譚雁冰已命令行動科組織抓捕。”
短短兩天內指導清查起積案,事先沒任何準備,并且現在心思全在女兒身上,除了生姜負責的刑警隊長被殺案和如中老家的無名尸案,韓大處長已經記不得其它案子的案情了。
不過要行動科抓捕的嫌犯,基本上不會在省內,為了口氣更清新,他一邊嚼著口香糖,一邊心不在焉地問:“嫌犯潛逃了?”
“在東州作完案后逃回原籍,之后沒再作案。在老家娶妻生子,開了店,做小生意,小日子過得紅紅火火。”
“又一個家庭破碎,太可惜了。”
“可我們不能讓他逍遙法外。要說可憐,您提醒江城市局破獲的那起墜樓案兩個嫌犯才可憐。剛收到吳局發來的短信。法院一審判處兒子死緩,父親15年。”
“拖人家工程款不給。害得人傾家蕩產那起?”
鄧南晴微微diǎn了下頭,韓均暗嘆了一口氣。不解地問:“怎么會判這么重?”
“法官認為他們有主觀故意,并且沒自首情節。就這樣被害人父母還不服氣,聽說要上訴,要中院改判推人的嫌犯死刑。”
韓均不禁想起女兒在美國遇害的賀敬凱夫婦,凝重地說:“老來喪子,白發人送黑發人,他們的心情可以理解。”
他一會感覺法院判得重,一會兒理解被害人父母,鄧南晴大發姜怡曾發過的感慨。一臉苦笑著問:“處長,您的立場怎么變來變去,您到底站哪邊?”
“我的立場是相信法律,我不會站在任何一邊。至于判決是否公正,那是全社會尤其法律界人士應該關心的事,我持美國律師執照,不是中國律師,對國內法律一知半解,在這個問題上沒發言權。”
鄧南晴輕嘆道:“處長。您不是沒發言權,您是根本不愿意去想這些煩心事。”
“是又怎么樣,這有什么不對?我只是這個國家十幾億分之一,像大海里的水滴一樣。掀不起什么風浪,更沒責任和義務去興風作浪。活在當下,珍惜身邊每一個人。珍惜美好生活,多好?真想不通那些人為什么咸吃蘿卜淡操心去管國家大事。恐怕全世界就中國人最喜歡關心政治。”
普通美國人真不怎么關心政治,而他又是在美國接受的系統教育。有這種想法很正常。
趙振興忍不住打趣道:“韓處長,要是把這番言論發到網上,你肯定會被那些‘公知’的口水淹死。”
韓大處長詭秘一笑道:“珍惜生活,遠離媒體。我不是公眾人物,沒必要拋頭露面,更不會發表有關于政治和法律的任何觀diǎn。說出來您或許不信,我不使用除電子郵箱和即時通訊之外的任何社交軟件,不管微博還是什么微信。”
“臉書、推特呢?”
“同樣如此,我以前忙得很,哪有時間玩這些。不過以后難說,我家瑤瑤很厲害的,美國一家發行量很大的雜志社約稿,就是連載她在博客上寫的那些在中國的見聞。專欄作家,肯定會有很多粉絲,作為父親我要關注。”
趙振興笑問道:“這么說你女兒將來有可能成為公眾人物?”
“有這個可能。”
韓大處長想了想,又說道:“在美國,她這個年齡段的女孩最令人擔心。她外公就是感覺有些力不從心,才決定把監護權還給我的。接觸的人多,有一diǎn小成就,就會遇到各種各樣的誘惑,幸好她跟我一起在國內生活,上得又公立學校,可以很大程度上避免一些負面的東西。”
瑤瑤是大姑娘了,聽說像她這樣的孩子在美國,家長會跟她講性知識,往她書包里放套。
鄧南晴禁不住笑問:“處長,您擔心她早戀?”
“有diǎn,不過我跟她媽媽所經歷的一切,她應該有切身感受。并且相比那些同學,她要早熟一些,甚至感覺身邊的同學很幼稚,所以不是特別擔心。”
正說著,沙志會突然轉過筆記本電腦匯報道:“處長,如中那起積案被害人衣服袖子上的黑斑檢驗出來了,跟您猜測的一樣,是墨汁,不是墨水。”
“夏主任怎么說的?”
“被害人死亡時間大概在4月份左右,已經過完年。從勘察現場時拍攝的照片上看,黑斑比較清晰,時間應該不長。夏主任認為可以排除春節寫對聯沾上的可能,感覺被害人很可能愛好書法。”
想起姐姐家的孩子,鄧南晴脫口而出道:“也許被害人家里有孩子練大字,不小心沾上的。”
沙志會搖頭道:“法醫推測被害人年齡大約在40歲至50歲,兒子太大,孫子太小,這種可能性不大。”
韓均很愿意看他倆你一言我一語的分析,不急著揭開謎底,示意他們繼續。
沒想到他們沒來得及開口,趙振興倒自言自語地說:“如中只是一個縣城。拋尸現場又在農村,除了從事過文教工作的文化和教育部門的人以及學生之外。寫毛筆字的人應該不會多,而且已經排除他是本地人的可能性。順著這條線索真不太好查。”
“夏主任也感覺很難頭疼,不知道該從哪個方向著手。”
對案發地環境不熟悉,想理出個頭緒確實不容易,韓均不再賣關子,輕描淡寫地說道:“我在如中長大的,回國后又經常回去,對那里的情況比較熟悉。排除掉這些可能,就剩下一種可能。”
趙振興將信將疑地問:“什么可能?”
“被害人可能是和尚或道士,專門給人家做佛事的。他們天天寫毛筆字,很容易沾上墨汁。”
看著三人面面相窺的樣子,不得不耐心解釋道:“農村不比大城市,做佛事的全是假和尚假道士。出來穿身僧衣或道衣,做完佛事脫下來回去。有老婆孩子,只是一個職業,跟信仰無關,很多和尚穿袈裟,戴唐僧那種帽子。連頭發都懶得剃。
上次我們回去祭祖,我姐就找了一班假和尚假道士去搞了大半夜,又念經又是敲鑼打鼓,最后還有戲班子唱戲。看上去挺熱鬧,瑤瑤拍了好多張照片,并且他們大多是外地的。”
袖子上有墨汁留下的黑斑。又符合外地人這一特征,確實有這種可能性。
沙志會不敢耽誤。急忙向夏莫青通報這一大膽假設。本著死馬當活馬醫的態度,夏莫青立即制定清查方案。連夜組織警力走訪詢問在如中做佛事的所有宗教或非宗教人士。
快到江城的時候,趙振興百思不得其解地問:“韓處長,你老家的親朋好友明明知道他們是假的,為什么還會受騙上當?”
韓大處長撓了撓頭,一臉苦笑著解釋道:“首先這些年漸漸掀起喪事大操大辦的風氣,如果誰家死了人,幾個‘七’不請和尚道士去做一下,那就是不孝順,那會被人罵的;再就是農村沒那么多真和尚真道士,不找他們能找誰?
上次回去聽說政府開始管了,收錢,做一場佛事要交幾十塊錢,管那幫假和尚假道士收。從這個角度上看,他們也算按章納稅,算合理合法。其實真和尚真道士又怎么樣,不就比他們多幾個證嗎?”
“精神文明建設沒跟上啊,不說這些啦。”趙振興伸個懶腰,饒有興趣地問:“韓處長,回去之后你打算怎么安排?”
“什么怎么安排?”
“案子啊。”
“又不是沒人查,我的工作結束了。”
韓大處長狡黠地笑了笑,接著道:“領導太多,除了您和曹處長之外,其他人又不是很熟。‘801’肯定不能呆,律所同樣不能去。您我信得過,曹處長我真不太放心,所以連家都不能回,省得被騷擾。”
“避而不見?”
“不是避而不見,是沒必要見。當您是朋友才說這些的,您可不能出賣我啊。”
趙振興徹底服了,欲言又止地問:“那……那清查期間有什么事怎么找你?”
韓大處長理直氣壯地說:“能破則破,破不了留給追查科慢慢研究,能有什么事?接下來一段時間我很忙,不會再摻和公安廳的事,所以誰也別找我,找也找不到我。”
身份越是超然的人,朋友越多。
曹維清說得很清楚,眼前這位省領導非常器重,作為省法律顧問團首席涉外法律顧問,他去省委省政府像回家一樣,見書記省長比一般廳長求見容易多了。
并且橫跨教育界和企業界,他是千人學者,女朋友也是,連手下幾個律師都在幾所法律院校兼任教授,跟院士、千人學者、百人學者、長江學者關系非常好;企業界更不用說了,他幫著打涉外官司的全是大企業,他那些老總朋友在省內乃至國內非常有影響力。
更重要的是他跟誰都沒有太多利益糾葛,同樣不會有什么利益沖突,連打“洋官司”都是靠本事賺錢,整個一好好先生。
初來乍到,趙振興很愿意交他這個朋友,半開玩笑地問:“韓處長,我辛辛苦苦跟你跑了兩天,給你當兩天跟班,你就不請我吃頓飯?”
鄧南晴跟沙志會相視一笑,暗想指望處長請客吃飯,恐怕只有四中老師才能做到。
不出她所料,韓大處長振振有詞地說:“趙廳長,您是曹處長的朋友,就是我韓均的朋友,關系已經很鐵了,用不著那么俗套。”
曹維清那個部刑偵局黨委委員、副巡視員都不請,不請他這個沒任何隸屬關系的副廳長很正常,趙振興并沒有哪怕一絲不快,似笑非笑地說:“關鍵我是個俗人,要不我請你。”
“洋蔥寶貝”和“法官大人”在家等著呢,韓大處長哪有時間應酬,連連搖頭道:“更沒必要,我回家有飯吃,您去賓館同樣有飯吃,我們各回各家最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