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回到晚上八點多的時候,此時張曉陽還在永烈島監獄里大殺特殺,而醫院里也還沒有停電。
一個電工打扮的瘦小身影,在醫院的配電室里擺弄一堆復雜的按鈕和電線,而旁邊則是跟著醫院負責后勤管理的管理員。
今天醫院的電工請假了,于是電力公司派了另外一名電工來處理醫院的電力系統日常維護。新來的電工花了比平時更短的時間就完成了維護,而且動作也很麻利——至少在醫院的后勤管理員看起來是這樣的。
和負責和自己對接的后勤管理員告別之后,電工便離開了醫院,隨后到無人的角落里掏出一個耳麥戴在了耳朵上。
“老大,都已經準備好了。”電工的聲音嘶啞而尖銳,難聽得非常有辨識度,“對,九點十五分就會停電,但是也是有限的停電,剩下的只要按計劃操作,在他病房里的醫療設備上再操作一下,看起來就會像是意外。”
電話的另一頭,一個身形高大的男人用低沉的聲音說道:“我明白了。”
眼前這兩人都是收尾人的成員,電工的名字叫孟平,是這個業務小組的新人。而身材高大的那個男人名叫吳濱,是這個收尾人業務小組的組長。他們小組這一次接到了一個十分重要也很麻煩的單子——他們必須要殺死一個名叫林生道的人,并從他那里回收一個重要的硬盤。
據說這個硬盤非常重要,里面裝著足以顛覆整個業界的證據。如果不將這個證人和證據根除干凈的話,畢竟他們所有人的飯碗都會不保,而且還會有殺身之禍。外加大老板在將這個單子撥給吳濱他們組的時候,格外認真地叮囑了他們這次的單子絕對不能出問題,因此吳濱對這個單子格外重視。
既然是重視的單子,那么吳濱自然就不可能只帶著一個新人來干,事實上他還有一個搭檔了很久的老伙計。
“老七,觀望的結果怎么樣了?有沒有異常?”
醫院對面的一幢公寓的民居里,一個男人正在用望遠鏡觀望著醫院大樓以及醫院面前的街道。這個男人身形高瘦而胡子拉碴,他和吳濱是相處多年的老搭檔了。因為他姓謝并且在家里排行第七,所以他一直都以“謝七”作為名字在業內混。
謝七在接到吳濱的通訊之后當即回答道:“是,老大……林生道的女兒一個小時前已經離開了醫院。”
“她去哪里了?”吳濱當即問道。
“從方向上看應該是回家了”謝七通過林嵐的行動軌跡下了判斷。
“確定嗎?”吳濱皺眉道,“那丫頭不會去報警吧?”
“不會的,要報警早在林生道出車禍的時候就報了……林生道的老婆孩子到現在都沒有反應,很明顯他并沒有將我們的事情告訴其他人。”
吳濱沉默以對,也不知道有沒有接受謝七的這番論斷。
謝七似乎是為了讓吳濱更加信服,于是便接著補充道:“放心啦老大,警方上下都有我們的人,就算她真的報警了也不怕……老板給我們的任務就只是將證據和證人迅速處理掉,只要我們就算完成任務可以拿到錢,到時候就算有人報了警也不關我們的事情,老板會安排其他業務組處理的。”
謝七這個人一開口就是老社畜了,深諳大公司里推諉扯皮的精髓。
事實上吳濱也很清楚謝七說得沒錯,就算真的有人報警了,只要沒有證據也是無濟于事。曾經也有過一些人試圖揭穿收尾人的真面目,但他們無一例外全都失敗了,都是因為沒有證據而導致警方認為他們在胡言亂語。吳濱相信只要他們處理掉證據和關鍵證人,其他人就算聽說了一些風聲去報警,警察最多也就是把這些當做一個笑話。
“那你盯好了,我準備進去了。”想到這里之后吳濱便不再胡思亂想,隨即戴上了兜帽和口罩。
按照原定的計劃,吳濱會躲在監控的死角,等到醫院斷電后進入醫院去。接著趁著醫院夜間值班人員少,和斷電導致混亂的功夫去殺死林生道。
斷電時間會持續十分鐘左右,林生道住的病房樓層在三樓,滿打滿算是夠時間解決掉他的。
靜待時機的吳濱睜著一只眼閉著一只眼,閉著的眼睛用來適應黑暗,而睜著的眼睛則是死死地盯著手表。
滴答、滴答……
當表針指向九點十五分的時候,原本燈火通明的醫院,瞬間就陷入了一片黑暗之中。
——行動!
吳濱在醫院陷入黑暗之中,迅速從醫院后門進入了醫院停車場。
醫院后門的停車場這條路,是進入住院大樓最快的一條路,只有從這里進去才能保證第一時間進入林生道的病房,這一切他們早已經通過前期的踩點確認過了。
吳濱的腳步快而沉穩,他大步流星地穿過一輛一輛的汽車,目標直指住院大樓。
然而,正當他走到住院大樓前時,一陣強光突然籠罩了他的視野。
汽車遠光燈的燈光在黑夜之中就像是一輪太陽一樣刺眼,眼睛剛剛適應了黑暗的吳濱被照得根本睜不開眼。伴隨著強光,一陣猶如野獸咆哮一般的汽車引擎轟鳴聲響起,引擎聲與輪胎摩擦地面的聲音一起沖進吳濱耳膜。
吳濱被光照得看不清任何的東西,他只能感覺到燈光的光源正在離他越來越近——他知道車子向他開過來了。
吳濱試圖閃躲,但是那輛車卻似乎根本不打算放過他,拼著翻車的風險轉動方向朝著吳濱狠狠撞了過來。
轟隆——
那輛SUV撞到了吳濱,然后與另一輛車碰撞在了一起。吳濱被夾在兩輛車中間,直接承受了巨大的沖撞力量,當場就被撞斷了胸骨、肋骨。
斷掉的肋骨似乎是插進了肺葉之中,讓吳濱不停地在咳血,劇烈的痛苦和失血讓他直感覺眼前發黑。在模糊不清的視野之中,他看見了一個帶著口罩和鴨舌帽,身材纖細的女人,踉踉蹌蹌地車上走了下來。
根據牛頓第三定律,這個駕駛汽車的人一定也受到了不小的沖擊,但因為有安全帶和氣囊減少了沖量的緣故,駕駛汽車的人和吳濱想必,只是受了一些輕微的擦傷。
吳濱掙扎著想要起身對抗眼前之人,但是他被夾在兩輛車之間動彈不得,而且重傷讓他失去了力氣。
血液也模糊了吳濱的視線,在一片模糊的視野之中,吳濱看見那個人邁著沉重的腳步走到自己面前。那個女人伸出手將他的頭“啪”的一聲按在了他身后的引擎蓋上,接著從身后抽出了一把明晃晃的野營刀。
“不……不要……求求你……”無法掙脫的吳濱試圖求饒,但對方鴨舌帽帽檐之下的那雙冰冷的雙眼里只有瘋狂的殺意。
那一刻,他認出了眼前這個人——這是林生道的女兒,林嵐。
“去死吧,殺人兇手……”
紅了眼的林嵐緊窩住刀柄,然后借助重力的作用,朝著吳濱的咽喉處重重揮刀斬下。
當身首分離的那一刻,吳濱的臉上還掛著難以置信的表情。
而林嵐蒼白的臉上,則是被噴濺的鮮血所浸染。
在確認眼前這個“曾經”殺死過自己和爸爸的殺人兇手已死之后,林嵐強忍著幾欲嘔吐的惡心感,用自己微微顫抖的手掀開了眼前這人的大衣,開始摸起了尸體。
“發生了什么事?”
原本已經打算離開醫院的孟平,在聽到了騷動之后站定在原地猶豫了三秒鐘,最終還是又轉身跑了回去。
他徑直來到醫院后面的停車場,隨后看到了他人生之中見過的最刺激的畫面。首先映入他眼簾的,是好幾輛已經變形的車,此時這些車已經成了報廢車,此時正在“嗚哇嗚哇”響著警報。
而其中兩輛碰撞在一起的汽車中間夾著一個人,孟平戰戰兢兢地走到那兩輛車中間一看,然后發現那竟然是自己的上司,業務小組的組長吳濱。
屎尿和血液流了混雜在一起發出難聞的臭味,倒在引擎蓋上的吳濱的頸部已經幾乎斷開,只剩下一點皮肉連接著的吳濱的頭部與身體。
殘破的肢體配合上吳濱臉上殘留的驚恐神情,讓這幅畫面看起來格外嚇人。
“啊——”
孟平被眼前的景象嚇壞了,當即整個人嚇得癱坐在了地上……今天只是他第一次接觸收尾人的業務,雖然他早就知道干這種缺德的活,他從來沒有想過第一天干 “老大……為什么事情會變成這樣?”孟平發出了難以置信的聲音。
孟平的自言自語,讓在黑暗的角落里正打算偷偷溜走的林嵐聽見了。
然后,她停下了腳步。
鐺啷——
不知道是誰喝完了飲料亂扔易拉罐,林嵐停下腳步的動作意外蹭到了一個空罐子,發出了非常響的聲音。
“誰!?”此時的孟平如同驚弓之鳥,當即一下子跳了起來驚恐地看著聲音傳來的方向,“誰在那里!?”
蹲伏著身子行走的林嵐緩緩地直起身子,從和孟平只有一車之隔的隱蔽位置里站了出來。孟平第一時間就看到了她,但不知是因為太過驚訝還是過于害怕,一時間他根本說不出一句話來,雙腿也失去了逃跑的力氣。
“你剛才……確實說了‘老大’對吧?”她緩緩地轉頭望向這個穿著電工服裝的孟平,空洞的雙眼仿佛深淵一般令人心悸。
“不……我不是……我……”
孟平已經語無倫次了,但是這個時候已經容不得他狡辯了。林嵐在聽到孟平的聲音的時候,第一時間就辨認出了他的聲線,結合他對已死的吳濱的稱呼來分析,林嵐敢斷定他就是在上一條時間線之中,將她扔進海里的那個收尾人。
“你也是……殺人兇手!”
這樣說著的林嵐舉起了手中的武器——那是一把五四式手槍。
孟平這時才注意到,吳濱身上的大衣是被掀開的,身上有明顯的被認為翻動過的痕跡……林嵐手中的那把槍,是她從自家老大身上搜出來的。
“啊啊——”
孟平在本能地驅使之下,選擇了轉身逃跑。
林嵐打開了保險,然后將手指搭在了扳機上……她曾經在爸爸的朋友關照之下,在民兵訓練基地里摸過真槍,并且進行過實彈射擊。雖然她的槍法很一般,但在這樣的距離之下就算是她也有信心然子彈上靶。
砰——
殺意在林嵐的眼瞳之中盛放,槍口的焰火猶如黎明中的花朵。
伴隨著林嵐扣下扳機,孟平被一股巨力擊倒在地,隨后他背心的衣服被一片漸漸蔓延開來血花染紅。
這一槍明顯是命中了要害,孟平身體抽搐了兩下之后身體便失去了力氣。隨后他的瞳孔漸漸渙散,眼眸中逐漸失去了生機。
林嵐在殺完了第二個人之后,整個人都陷入了一種呆滯的狀態。她就像是腦中某根弦斷掉了一般,雙手握槍站在原地喘著粗氣,怔怔地看著倒在地上的兩具尸體,許久都不曾動彈。
直到醫院的電力恢復,大樓的光將停車場都照亮,林嵐才頓時回過神來。
她匆忙收起槍,隨后轉身向著醫院外跑去,身影遁入了黑暗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