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于一位修道人而言,呼吸調節,血氣運轉,都可自行變化,其實脈搏已經算不準了。
但秦先羽下意識給他把脈,便發現與染了風寒一樣。
剎那間,秦先羽腦海中轉過四五種治療風寒的藥方。
但又把這些念頭掐去。
這種事情簡直荒謬,梁家家主畢竟是罡煞圓滿的修道人,怎么可能是染病?
“梁家主曾誤入一地?”
“是的。”梁正商低聲說道:“那處地方極為詭異,梁某只是稍微接近,便被一股寒氣吹來,退了數丈,通體結了冰霜,然后便不敢去探。后來用真氣化去冰霜,雖然還有冷意,但自以為回來后,過幾日也就消了,卻不想,身上寒氣愈發厚重,這些年來漸漸積累,已危及性命。”
秦先羽問道:“什么地方?”
梁正商說道:“兩界山。”
秦先羽微微一怔。
對于兩界山,他這兩天里查閱書籍,倒是不陌生。
傳聞那是云州和南州的交界之處,有大山延綿,不知幾千里之遙,其中險山惡水,毒蟲猛獸,甚至不乏妖仙之類,而山上常有罡風吹拂,亦有猛禽巡視。
傳聞這座兩界山,中間有虛空斷裂之處,非仙人不可渡越。
縱是龍虎巔峰之輩,在通過兩界山斷裂虛空之時,亦要化作飛灰。
梁正商見秦先羽有些興趣,又把那處地方詳細說了下。
秦先羽從未去過兩界山,自然不知那處位置,但心中有些興趣。便也記下了。
雖然記下這處地方,但秦先羽倒沒有此時去探究的想法。
外圍一些寒風,就能讓一位罡煞圓滿的修道人變得如此孱弱。更有性命之危。內中雖不知如何,但恐怕不是常人能夠探尋的。也許需要仙人才能探知。
這些只是猜測,可秦先羽自覺不必前去冒險,猜測也好,事實也罷,暫時便只放在心底,日后修為高了,再去那里探上一探。
再者說,梁正商只是稍微接近。便結了冰霜,委實過于驚人,誰知一個龍虎真人接近之后,是否也會被一陣寒風結成冰霜?
秦先羽自修行來,有蟬翼步,有清離劍,有掌心雷,觸地印這些道術神通,諸般手段,但獨獨缺少護身法門。(www.mhtxs.cc棉花糖)若是貿然去探那處兩界山的秘地。沒有護身之法,恐怕便免不了凍成冰霜的下場。
至于梁正商身上的寒毒,確實與感染風寒相似。但這寒毒太重。尋常藥物必然是無法治愈的。
倘如藥材年份夠高,或許能有幾分效用。
這里是上界,想必天材地寶亦有不少,約莫有些藥效相似的草木之類,能夠代替藥方之中的藥材。可是要翻閱諸般藥經,尋到相似藥用的材料,并非一時,須得耗費很長一段時日,而且最終藥效是好是壞。是良藥還是毒藥,都未必能控。
這般想來。秦先羽也覺對這寒毒無能為力。
秦先羽說道:“梁家主身上倒似是常人感染風寒的癥狀,但常人的藥方定是不適于你。”
“此事。之前也曾有一位前輩說過,但他同樣是無能為力。”梁正商苦笑不已,又說道:“既然道長去意已決,梁某有意辦一場宴席,為道長送行,不知道長……”
秦先羽搖頭道:“這倒不必了。”
雖然他并非出身富貴,沒有吃過多少回宴席,沒有品嘗過什么美味奇珍,但也不是喜歡口舌之欲的人。
梁正商告退離去,秦先羽看了看桌上的火玉。
這火玉,其實便是九火靈玉。
當初秦先羽曾在商羊谷少主身上獲得九火靈玉,而這一塊從梁家得來的火玉,便與九火靈玉極為相似。
塵世間的九火靈玉極為罕見,但在云州邊界這里,則顯得十分常見,甚至便如銀兩銅錢一般交易。
火玉之中的炎熱之氣,可以導出來,用以增長修為,但火玉之中駁雜氣息太多,對自身不利,因此,幾乎沒有多少人以此來增長自身修為。畢竟這里是上界,氣息純凈,非是塵世可比,修煉起來,未必就比吸納火玉氣息來得差了。
火玉真正效用,其實各類各樣,用處極廣。
比如用火玉堆砌,可以在鼎爐之下堆成陣法,形成火陣,對于煉丹,甚至煉制法寶,都有極大效用。
傳聞盧元宗那位太上長老,當年得了一塊巨大火玉,方圓三丈許,雕琢成了一尊藥鼎,后來他燒煉金丹,便是以此鼎煉成。
如今,這尊藥鼎,在那位成就偽仙的太上長老手中,幾乎煉成仙鼎。
除卻火玉之外,那些炎樹的樹皮和樹種,秦先羽都曾看過,內中蘊藏燥熱之氣,對于梁正商的病癥,確實有些用處。
秦先羽背起清離劍,耳邊微動,隱約聽見什么云州,南州,邊界等聲音。
略作沉吟,便運起法力,罩在耳旁。
于是,一切聲音都聽得清楚了。
“南州那邊有一種異石,藏于深山火煞之處,喚作廣林石。”
“廣林石乃是地底深處所凝,暗藏地火之氣,當年那位前輩曾與我說過,廣林石可以救我性命,除廣林石之外,雖然還有其余寶物,但都不是尋常之類,都屬仙品之列。唯有這廣林石,勉強是凡人能夠獲得的。”
“咱們這附近,雖然有廣林石的蹤跡,但價格極高,曾有人用三件龍虎級數的法寶,才換得一塊廣林石,大不過磨盤。”
“要消除我體內寒毒,須得有一座廣林石所造的石床,才能壓制住體內寒毒,并逐漸消減,直至消失。”
“以我梁家多年底蘊。要取出三件龍虎級數的法寶,都要掏空家底,何況是一座能夠鑄造石床的廣林石?”
聲音是梁正商的聲音。但沒有人答話。
在他身旁,有十來個呼吸聲。但都略微屏息。
梁正商嘆道:“如今梁家有兩位天罡級數的修道之人,然而我死后,便無罡煞圓滿,梁家勢必遭受打壓,一落千丈。如今,只能盼你們之中有誰修成罡煞圓滿,維持家族,至于我。趁著還未油盡燈枯,便拼上最后一回。”
頓了片刻,便聽梁元凱的聲音,說道:“家主有了辦法?且不說廣林石較為罕見,就是出現了這么一塊巨大的廣林石,以梁家的底蘊,也無法購得。”
梁正商說道:“南州。”
那里十幾人俱是倒吸口氣。
梁元凱語氣沉重,說道:“我們雖然處在云州邊界,與南州相交,然而其中相隔不知幾千里。路途遙遠,兇禽猛獸無數,除卻仙人之外。無人能夠越過兩界屏障,更何況,那兩界山之中,還有虛空斷裂之處,非仙人不得越過。”
“這我自然知曉,但如今機會來了。”梁正商沉聲說道:“世人皆知,天地共分九州,便有九大仙宗,再過年許。便是九大仙宗年輕一代弟子登天峰的日子。這一回天階峰就在云州,故而再過些許時日。就會有大神通,大法力的仙人。將兩界暫時打通,并有仙輦來去。”
“南州與云州之間,平日里只有仙人才能來去,如今便是凡人,也有望通過兩界。我要尋廣林石救命,便須得往南州一行。”
他緩緩看向眾人,說道:“要離開云州,前往南州,穿越一界,不知有何風險。且廣林石屬于寶物,必然不易獲取,期間定有許多艱難險阻,就算取得廣林石,倘如無法保密,定然也會引人來奪取。總而言之,此行兇險重重,我雖為家主,但也不能用你們的性命去替我拼搏,你們一旦有所損失,家族勢力便會折損,因此這一次,我會親自上路。”
“不可。”
梁元凱說道:“你是一家之主,怎能涉險?更何況,如今風起云涌,便是因為你病重在身,好不容易遇上一位龍虎真人,才壓服了場面。如今這位龍虎真人便要離去,不可能長住,而若是連你也走了,梁家又如何立足?其余四家雖然與梁家表面交好,但得了機會,又怎么可能視而不見?他們定然是要落井下石的。”
梁正商微微搖頭。
梁元凱說道:“我領人去,必定把廣林石給你取回來。”
梁正商皺眉說道:“你是梁家兩位天罡人物之一,乃是梁家支柱,若是能夠修行快些,便極有可能在二三十年后,修成罡煞圓滿,怎能為我涉險?此去兇險極重,你若是回不來,再過十來年,我也撐不住,梁家便只剩一位天罡人物,處境更是岌岌可危。”
梁元凱頓時沉默。
房中十數人俱是壓抑住了呼吸,沒有一人說話。
忽然,房外有聲音傳來。
“羽化真人求見。”
聞言,梁正商忙是上前,親自開門,把秦先羽迎入房中。
但這位羽化真人卻沒有入內,只是施了個禮數,說道:“貧道收拾了當,如今是來辭行的。”
梁正商臉色黯然,嘆道:“既然道長去意已決,梁某自也不敢阻攔。”
身后梁家眾人俱是有些遺憾,有人便要開口挽留,卻被梁元凱攔住,搖了搖頭。
忽然,那個喚作阮清瑜的美麗女子開口問道:“真人此行欲往何方?”
秦先羽答道:“貧道原是要往云州中央而行,游覽玄庭宗,觀看仙家盛景,求見仙家神靈。但近來聽聞南州與云州之間通行,有意往南州一行,體會穿梭兩界的經歷。”
眾人靜了靜。
阮清瑜過了許久,才問道:“真人是要往南州去?”
秦先羽點頭道:“正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