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劃過一道陰云,度之快,便是仙家都難以看得清晰。
忽然,那陰云停頓下來,現出一個矮胖身影。
這是一個老者,他臉色十分怪異。
“不見了?”
“就算他停下來,運使廣成白玉樓船或者古皇金船此類寶物,也應該有些痕跡。”
“怎就全無蹤跡?”
朱升愈覺得有趣,嘿嘿笑,正待仔細搜尋,忽然把目光看向前方三百余里處,驚咦了一聲。
“又來個小家伙,這便更有趣了。”
朱升咧嘴笑,眼神較為奇怪。
秦先羽收斂自身氣息,抱嬰訣遮掩住了所有的外溢氣息,仿佛裹上一層防護。
這抱嬰訣乃是林景堂轉交給他,用以掩藏道劍所用,使他不會被人一眼看穿道劍的變化,但若是竭力運轉,便是隱匿自身的絕妙手段。
這抱嬰訣是某一部上等功法里面的一個篇章殘訣,并不完整。秦先羽隱約猜測,而這部功法,大約出自于道德仙宗。
抱嬰訣只是一道法訣,可以隱匿自身,掩藏氣息,但品階必然不低。
秦先羽身作四轉地仙,依然能夠把全身氣息隱匿得分毫不漏,哪怕是朱升這等過了二重地境的人物都未能覺。
他隱藏在下方,一動不動。
朱升是多年修道之輩,三重地境以上的地仙,對于后輩弟子,不免有些輕視,也或許是他原本就有的傲氣所致。因此他不曾回返,大約是覺得這燕地的后輩弟子,逃不出自家的感應。既然他感知放出之后,在附近未有察覺異狀,那么燕地弟子便不可能藏匿于此。
秦先羽仍是等候了片刻,確認朱升不會回返,才顯出身形來。
“好險……”
秦先羽低語道:“過了三重地境的人物。竟是如此厲害。若是他仔細一些,就算我有抱嬰訣,多半也逃不過去。”
他依然小心翼翼,卻也不敢再騰云駕霧。正有意要使用古皇金船,卻又覺些許異處。
他看向前方處,忽覺奇異。
這片山峰,樹木稀疏,地不生草。較之于蠻荒處處林海草叢,顯得較為特殊。
林間有一根斷裂而橫倒在地上的枯木,而枯木上面坐有一人。
此人面貌俊美,皮膚白皙,幾乎比女子更為細膩,堪稱美得妖異,但打扮卻是一個男子。
他頭漆黑如墨,如瀑布般垂至背后,身著紅色衣衫,甚顯頎長身材。
這俊美男子雙目微閉。翻卷著手中的肉。
身前是一堆火焰。
他在烤肉。
肉的香味,傳遍了數百里。
數百里之內的兇禽猛獸,俱都圍攏過來,卻都盤旋在外側,不敢臨近。它們天生便有本能,或許感應到此人并不好惹。
秦先羽修得先天混元祖氣,比之于飛禽走獸的本能感知,更為敏銳無數倍,他更是清楚地感覺到此人不好惹。
不過,先天混元祖氣并未有太大波動。只覺此人修為高深,但卻并無多少惡意。
如同之前遭遇宋野,對方殺機落在自己身上,先天混元祖氣驟然起了示警。但面對這人。先天混元祖氣并無其余的變化。
那俊美男子似乎感應到有人近前,他睜開雙目,朝著秦先羽看了一眼。
那是一雙怎樣的眼睛?
黑白分明,眼瞳又如星空一般深邃,在幽暗之中,又有幾分鮮紅。
這是一雙十分美麗的雙眼。若換了一個尋常女子,或許只看見這一雙眼睛,便會瘋狂癡戀于他。
可落在秦先羽眼中,那俊美男子雙目雖美,然而卻甚顯淡漠。
他看見了秦先羽,只像是看見了一株樹木,一塊巖石,沒有其余變化。
那是一種淡漠到了極點,堪比清凈境的眼神。若不是秦先羽熟識清凈境的特征,恐怕便會誤認為此人是清凈境者。
秦先羽原是要繞過此人,往前行走,但不知為何,那烤肉香味,竟是極為誘人,幾乎讓他邁不動腳步。
如此反常,令秦先羽不禁暗驚。
“你也想吃?”
終于,這俊美男子開口說話,聲音如同清泉一般,又極為柔和,說道:“這是一頭荒龍的肉。”
秦先羽目光微凝,暗自心驚。
荒龍,乃是龍族之類,但它們放棄了神通道法,專心錘煉體魄。
荒龍無法騰云駕霧,無法呼風喚雨,無法操控雷電,但它們肉身堅實,可以打碎山岳,崩裂虛空。
荒龍品階不遜色于真龍,都是地仙級數,甚至可以劃分為天地間的神魔。
至于肉食,荒龍專門錘煉體魄,其肉身確實非同尋常,在某些高人眼里,似是無比美味。
“此人居然也獵殺荒龍為食?”
秦先羽心中吃驚。
就在這時,那俊美男子微微一笑,仿佛燦爛光芒,伸手切出一片荒龍肉食,朝著秦先羽遞了過來。
秦先羽道了聲謝,雙手接過。
先天混元祖氣未有示警,肉食應該并無問題,于是他便在俊美男子對面的另外一株橫木上面坐下,張口扯下一塊肉來,細細咀嚼。
入口香味撲鼻,唇齒生津,雖然燒烤至熟透,卻無熱氣,反有些許清涼,軟硬適中。其中不免有荒龍的幾分霸道蠻橫之氣,反倒好似成了一味無可挑剔的調料。
俊美男子低頭細細咀嚼龍肉,便是吃肉,竟也吃出了翩翩風度。
秦先羽看得不免贊嘆。
那俊美男子是個沉默寡言的性子,秦先羽也是如此。
一時間,竟有些許寂靜。
秦先羽自覺吃了人家烤制的荒龍肉食,不好一言不,于是便開口問了一句。
俊美男子則答了一句。
兩人一問一答,顯得十分枯燥。
但對于兩個性子沉默的人而言,這已經算是相談甚歡。
至少在那俊美男子的面容上,已經添上了少許笑容,語氣也輕快了些,有問必答。
過了片刻,秦先羽實在不知該問些什么,強行擠出來的那幾句話已經用過,正自頭疼時,忽然響起,交談至今,兩人居然沒有表明身份,互通姓名。
秦先羽正要自報姓名,然后再問那俊美男子的姓名,卻忽然有了大變。
遠方的山陡然崩炸開來。
山石四下濺射,勝于離弦之箭,穿梭百里。
塵煙滾滾,覆蓋百里,塵埃無盡。
然而整座山岳為之崩碎,并非盡數化為散碎巖石,而是在山岳原本的中心處,現出了一座樓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