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吹枷鎖滿城香,簇簇爭看員外郎 楊繼盛挺著飽經摧殘的身軀,帶著沉重的枷鎖,拖著鐐銬,一邊大步向前,一邊大聲吟誦《朝審途中口吟》,赴向一場注定不公平的朝審。
這一幕,將他的大義凜然、舍生取義表現的淋漓盡致。
圍觀群眾的眼睛都不由得濕潤了,楊繼盛拖著枷鎖鐐銬無畏向前的身影,深深的印在了他們的腦海中,熠熠生輝。
“楊大人是冤枉的。”
“楊大人乃是義士,憑什么給楊大人帶枷鎖鐐銬?!怎么不把這枷鎖鐐銬逮到那老奸臣身上。”
“老天不長眼啊”
“好人沒好報,禍害享大福沒天理啊”
“楊大人,我們支持你。”
圍觀群眾群情激憤,嘆息不已,嗟罵不已,因為人多現場又亂,且法不責眾,他們可以放心大膽的表達真情實意,而不用擔心被人事后算賬。
聽到外面的動靜,左副都御史鄢懋卿將一個刑部官員拉到近前,低聲斥罵。
刑部官員唯唯諾諾,等鄢懋卿罵完后,躬著腰轉身離開,招來幾個官差,沒好氣的命令他們維持秩序,彈壓外面的言論。
“肅靜!朝審重地,不得喧嘩!”
官差領命而去,對著外面圍觀的群眾,嚴聲斥責。
一開始還有點作用,群眾們還是怕官差的,不過安靜了沒幾分鐘,有人帶頭后,秩序就又一次失控了,群眾嗟嘆、評論聲比剛才那會還要大。
官差再斥責,也不起作用了。
“廢物!”
刑部官員不由氣的斥罵維持秩序的官差。
“楊繼盛私下勾結二王,詐傳親王令旨,其行為等同謀大逆。枷鎖枷的就是這種犯人!”鄢懋卿沖著外面的人群大聲喝道,同時令官差大聲復述。
“還未審判,罪就定了?!你們可真行!黑幕!黑幕!”
“沒審就定罪?!”
“從這就開出來了,朝審就是個笑話!”
鄢懋卿解釋的話傳到圍觀群眾耳中,不僅沒起到壓制輿論的作用,還適得其反,將群眾的言論激的更厲害了。
“算了,堵不如疏,防民之口甚于防川。還是辦正事,審好朝審要緊。這些草民,也就能逞下口舌而已,他們的話又能頂個屁用。”
坐在刑部衙署內的嚴世蕃看到這一幕,招來鄢懋卿,對他搖了搖頭,不屑的扯了扯嘴角。
此刻嚴嵩、趙文華等人也都在衙署內坐著,在里面默默的注視著外面的朝審。
楊繼盛走進刑部公衙后,朝審便拉開了帷幕。
本次朝審以刑部為主審,主審官為刑部尚書何鰲,另有刑部侍郎王學益、刑部郎中史朝賓坐在最中間的主審席上;兩側的次審席上分別坐著大理寺、都察院和錦衣衛的幾位官員。再往下,就是朱平安等人所在的旁聽席了。
楊繼盛戴著枷鎖鐐銬,站在堂下。
“堂下何人?!”
刑部尚書何鰲拍了下驚堂木,明知故問。
“孤直罪臣楊繼盛楊繼盛!”楊繼盛昂然回道。
“好!”
聽到楊繼盛的自稱,外面圍觀的群眾,不由爆發出一陣陣鼓掌叫好聲。
刑部尚書何鰲不由皺起了眉頭。
刑部侍郎王學益是鐵桿的嚴黨份子,此刻見楊繼盛如此有恃無恐,眼中不由兇光四射,冷笑了一聲,沖著楊繼盛厲聲喝道,“大膽犯臣楊繼盛,到了公堂,何敢不跪?!汝要藐視公堂否?!”
“威武”
在刑部侍郎王學益的暗示下,公衙兩旁的差役頓時很配合的將手中的水火棍用力的敲擊地面,大聲威武,給堂中站著的楊繼盛施加壓力。
“王學益是世人皆知的嚴黨分子,這已經不是什么秘密了,為人以無下限沒節操著稱。楊繼盛對其,自然分外不恥,昂首掃了王學益一眼,不屑的啐了一口,“我楊繼盛彈劾禍國殃民之奸臣,何罪之有?況且,我乃圣上欽點的二甲進士出身,你這個奸臣鷹犬有何資格要我下跪!”
王學益聞言,臉都氣黑了,惱羞成怒的一拍桌子,伸手捏了一根簽子,作勢就要擲向楊繼盛,“大膽犯臣楊繼盛,被審不跪,辱罵審官,你這是藐視公堂,冥頑不靈,欺我公衙殺威棒不利乎?!來人,與我狠狠的打。”
尼瑪,哪有這樣審判的!
這是濫用公器!
這是朝審,不是鄉下縣衙!
朱平安見狀,忍不住站了起來。
“子厚,冷靜,我們只是旁聽。”殷士儋及時拉住了朱平安,沖朱平安搖了搖頭。
朱平安聞言,冷靜了下來,殷士儋說的有理,自己只是旁聽,無權在公堂發言,即便自己說破嗓子,也起不到一點作用,而且肯定還會被王學益這些人以擾亂公堂的名義趕出朝審現場。
小不忍則亂大謀!
于是,朱平安順勢干笑了一聲,“呵呵,坐久了,屁股痛,我起來活動活動。”
說完,朱平安活動了一下,又坐了下來。
不過,好在王學益的簽子被一旁的刑部郎中史朝賓伸手攔住了。
史朝賓伸手按住王學益手中的簽子,輕輕搖了搖頭,低聲說道,“王大人,楊繼盛他有功名在身,確實可以不跪的。至于,辱罵審官,念在他是首犯,警告一番就是了。若是再犯的話,再打也不遲。”
王學益一臉不耐,不過想到上來就打,確實有些吃相難看,也就給了史朝賓一個面子。
“楊繼盛,我來問你,汝上疏誣陷誹謗嚴嵩嚴大人,是受何人指使?”
刑部尚書何鰲在朝審前已經受嚴嵩指示過了,所以這會便按嚴嵩指示問道。
“第一,我上疏彈劾奸賊嚴嵩,并非誣陷誹謗,嚴賊所犯‘五奸十大罪’,樁樁屬實,證據確鑿,只要一查便可以查清;第二,我彈劾嚴賊,乃為民請命,為我大明鏟奸除佞,此出自我一腔熱血,何須受人指使!!!”
楊繼盛冷笑一聲,慷慨陳詞道。
“沒有受人指使?好,那我再問你,你奏疏中緣何言‘或問二王’?為何要牽涉到二位親王殿下?”何鰲對楊繼盛的回答早有準備,接著又問了一個問題。
聽到何鰲的這個問題,楊繼盛不由想到了昨日早晨朱平安的提醒。
“我為何言‘或問二王’?”楊繼盛仰天大笑了起來,目光一一掃過主審席、次審席眾人,“何尚書何不問問自己呢?!今日朝審,在座的各位大人,有多少是嚴賊的同黨,就不用我一一指出來了吧?!你們能秉公審案嗎?!哼,就像在座的諸位一樣,現在朝臣大多都是嚴賊的死黨,只有二位親王殿下年幼且不懼嚴嵩,敢在圣上面前說真話,我言‘或問二王’,便是希望圣上能從裕王和景王二位親王殿下那里了解事實真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