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家好大的手筆!
這事搞不好還真能成,鄉里出面修這條路反而還沒有張家出面帶頭修來得容易,這是張家自己出錢修路,下面的那些個村沒什么好扯皮的,統一不了意見大不了拐著彎繞遠一點修,但是鄉里出面不敢這么做啊。
屋子里的幾人相視一眼紛紛露出一股震驚之色。
鄉隊長王勝頓時便陷入沉思之中。
相較于一小撮混日子的基層領導而言,王勝是壩頭本地人,對壩頭有很深的感情,他明白這一條路對壩頭有怎樣的意義,不說其他的,光是這一條路能修起來的呼聲,在全縣那也是頭一號。
但是張家捐款修路這件事情,鄉里是不光彩的,得想一個兩全其美不讓鄉里掉份的法子,若是傳出鄉里逼迫張家修路的聲音,那就不是政績而是劣跡了。
“文林同志,你這個想法好啊,這條路你要是修起來了,我們壩頭鄉上上下下七八萬百姓都要感謝你,但是呢,你要有個妥帖的法子,要不然這路修不起來。
這樣吧,既然你打算出資修路,白湖灣那些個魚塘就按照你的法子來處理,你手里有三年租期,鄉里就交給你了,不過這丑化說在前頭,三年后鄉里肯定要收回來重新處理。
至于修路的事情,先不急,我回去后立刻召集各個村的隊長和主任開個會,鄉里也不占你便宜,這條路就是你們老張家出資捐款修的,鄉里動員各個村出人力分段修,伙食工錢鄉里出一部分,這條路由鄉里領頭修,你看中不?”
“由鄉里領頭修?”
張文林一聽這話后立馬就明白了王勝的意思,看來鄉里在乎的也是這修路的名聲,不過承認張家捐款出資那就夠了,民不跟官斗,這樣也成。
二話不說,他便點頭拍了板,唯一提出的要求就是提出希望由鄉里的胡德平副鄉長負責跟張家聯系整這件事情。
王勝聞言略有深意地看了張文林一眼,但是這個老隊長也不想在臨退前管那么多閑事,這條路修好就是他最好的退路。
隨后果然沒出三天,這邊還沒過完小年,鄉里果然就開了緊急會,隨即就報了縣里立了項,闔鄉上下,一時之間都在熱議。
“張家要出資修路!”
“張老大那小伙子掙了大錢,倒是沒忘了祖宗!”
“也不知道是真是假,別到時候路沒修,就是鋪了層土糊弄我們!”
“--”
隨著鄉里把這件事情宣傳開,張文林也忙開了,還沒開春,就從隊上挑了五六個漢子,一連忙了好些天,把魚塘里的魚都拉了起來放到網格箱里,除了自家的那口塘之外,都一一做好圍欄,標上了數字以及當初放養的魚苗的數量和種類。
“文林,這些魚塘你真要賣掉?”
村里的幾個漢子都有些眼熱,張文林家這一年不到的變化他們是看在眼里的,大家都不是傻子,要說沒掙到錢那肯定是假的,無非就是錢多錢少的問題,能出那么大一筆錢修路家里能不剩錢嗎,聽說了那一條路修下來沒個三四十萬是不行的。
張文林打算把賣魚塘的錢都捐出來修路,那也是被名聲所累,全鄉的人都知道他老張家發了財,這錢是自己掙的沒錯,關鍵就是鄉里有人推波助瀾,硬生生地把張家給逼到了角落里。
你老張家掙了錢無所謂,承包白湖灣也無所謂,關鍵就是你用極小的代價承包了白湖灣偏偏還掙了大錢,這就有問題了,人都是這樣,見不得別人得了好處占了便宜。
張文林這時候也不得不暗自為自家那小子想的那法子叫好,剩下的魚加上自己家那口塘的魚賣掉至少還能積十萬塊錢,家里銀行里的存款已經70萬打底了,就是賣塘的錢一分也要不回來,扣了成本兩年也等于掙了七十多萬,這也是一筆不小的數目。
關鍵是,老張家名聲也有了,這條路一修,不要說在壩頭鄉,就是在百崇縣,獨自出資修一條通村的水泥路,老張家也恐怕是獨此一處別無分號。
“鄉長都來說話了,這魚塘不賣也留不了,放在手里遲早要惹事,不如早賣掉好,只是可惜了我放的魚苗,長了小半年了,恐怕分量重了不少。”
要說張文林沒有一點舍不得那絕對是假的,這魚塘花費了多少力氣才從鄉里承包下來,不說別的,那二十多萬的魚苗放下去,養個三年,來年起網打魚的時候,那又是一個百萬。
不過兒子說得對,槍打出頭鳥,老張家雖說掙了點錢,但是在鄉里也不是什么名人,別說名人,就是在張灣那也是數得著的破落戶,不是他張文林這幾年在外面掙了幾萬塊錢回來,恐怕村里都沒幾個人把他當回事,這個節骨眼上不讓步給鄉里送個臺階下,恐怕以后就沒好果子吃了。
不過,這臺階送那也得送得好,老張家不能平白給他人做了嫁衣,這路,一定要修起來,哪怕是賣塘子的錢一分錢不要也得修好。
“那我們能不能也從你手里承包一口?”
張文林一聽這話就知道隊上的人果然也動了心思,他叫的這幾個人還是本家處的好的幾個,既然他們都有這心思,村里其他人定然也是有的,魚塘一共就二十幾口,鄉里鄉外的想要的人已經不止五十個了。
“這樣吧,鄉里的意思是要把路修好,所以二十幾口魚塘三年的承包費一口下來恐怕也不低于萬把塊錢,再加上我當初放的魚苗,現在算起來就是不多那也得有兩萬塊了,一口塘往少里說要兩萬塊錢,一分都少不了,有些位置比較好的,魚種好的,恐怕三萬往上。
這樣,你們如果去拍賣的話肯定買不到,即使買到了花的錢也多,多了沒有,但是我們張灣隊上我留兩口塘,你們一個人不行,多幾個人合伙承包下來,別的我不敢多說,養一茬魚,到年底往少里說,一口塘也能掙個三五萬,就是三個人合伙一人也能分一萬往上,這活也花不了時間,就是你媳婦在家光看(kan)口塘都成。”
幾人聞言對視看了一眼,都從對方眼里看到了一絲火熱,這事委實做得。
第二天,天還沒大亮,三月初也差不多立春,不過今年春來得晚,天還沒亮堂的時候照樣冷的哆嗦。
不過最近天氣似乎有轉暖的趨勢,張文林披著那件破大衣,一大清早就提著水桶往塘邊上走去。
兒子張晨去了他外婆家,這小子過年也著實沒過安分,聽石秀紅講,他半大個小子愣是拉著人家鄉里的副鄉長在屋子里說了半天,然后就背著自己老子把自家魚塘給賣了,自己剛到家那小子就溜號了,生怕老子揍他。
不過看那小子說的,魚塘由于外力介入經營不下去了,必須實施破產,現在魚塘破產不破產不重要,重要的是張家似乎攤上了一個**煩。
這修路說好說,但是做起來千難萬難,不過他前幾年在圣都搞得就是建筑,這修路建橋造房子都是暴利行業,按照兒子張晨說的意思就是自己花錢自家掙。
賣魚塘的錢我掙不下來,但是這修路總能掙回來一些,雖說這錢本來就是自家出,關鍵是兒子張晨的另外一個說法讓他動心了。
他老張家不可能養魚養一輩子,而且張文林也弄不亮堂,不知道為什么他仿佛覺得兒子很反對在這幾年繼續養魚,自家那口塘的魚也堅持要在下年就起網。
更重要的是,除了養魚,兒子認為老張家應該換個路子,這條路子不是別的,就是做老本行,搞建筑,這次修路一是為了給鄉里臺階下,而是為了給老張家攢人氣積累名聲,這第三就是為了能通過修這條路拉一支隊伍起來搞建筑。
這條路雖說簡單,但是中間的規劃、各村協調、財務、施工和聯系材料都是建筑必不可少的事情,如果真能拉起一支隊伍,張文林有把握打開局面,本錢有了,人脈有了,到時候老張家轉型就不是問題。
自然張晨也不會說得這么露骨,他只是起到了點醒自己老子的作用,以張文林的知識和閱歷想到這些也不足為奇。
張家的魚塘肯定是要賣的,但是究竟是怎樣一個賣法,張文林心里還沒底,一想到兒子張晨那胸有成竹的樣子,張文林就在心里暗自捏了一把冷汗,這事要是處理不好,別說修路,到時候怎么讓鄉里下得來臺就又成問題了。
自己那天拍胸脯在王勝面前保證捐資修路,這資金是賣魚塘的不假,但是如果沒人買或者賣的錢不夠呢,這等于是把鄉議院推上了一個比之前更高的臺面,這萬一要是上的去下不來硬著陸,那老張家估計就沒好下場了。
一想到這,他一個粗壯的漢子腦門子也不由得一陣頭疼,心里著實也沒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