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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宵節后,張晨便去學校報道。
五年級最后一年的時間,在張晨的記憶里顯得有些遙遠,不過看到講臺上,班主任段春元一本正經地叮囑,要好好準備小升初的考試時,心里仍不免有些感慨。
由于教育制度的實行,事實上小升初考試已經沒有了多大意義,但是張晨知道,鄉下的小升初考試,對于百崇縣來講,卻是城里那些重點中學搶奪尖子生的最好時機。
這個時候還沒有什么就近入學的政策出現,所以百崇縣的第一實驗初中和第二實驗初中在網羅全縣的尖子生時可以說是手段盡出,幾乎每一年下面鄉鎮以及村小學的尖子生都被這兩個學校搜羅走。
這種情況一直持續到進入新世紀的頭十年的時候才慢慢好轉,但是私底下仍不可避免地會有一些微小的動作。
對于白鶴小學這種鄉村一級的小學校來講,能夠有學生考上第一實驗初中或者第二實驗初中,那是一種榮譽,所以學校的領導也好,班主任也好,對于這樣的目標總是堅定不移。
但是張晨卻并沒有這樣的打算,作為一個重生者,盡管第一實驗初中和第二實驗初中有著更加優越的環境,但是這些東西在他看來影響都很微小,恰恰相反,壩頭初中不僅僅有著他所有的初中記憶,更是他事業起飛的重要一環。
所以看著段元春在講臺上描述未來的那幅美好場景時,張晨的心思卻已經飄到很遠了。
春節過后,有一件大事也是注定會發生的。
就在開學后沒多久,在三月末的時候,張晨果然被老娘劉愛平帶去了鄰村的桃園隊,一連十幾天來,張文林都在忙前跑后地聯系人手,做測量等工作。
鄉里由胡德平負責聯絡各個村和大隊,在確定線路后就會同時開挖路基修路,由于資金充足且是每個大隊負責一段工程,所以這條路預計在年底就能夠通車。
張文林拉起來的施工隊也有近五十號人,不僅僅如此,還找了專門的老會計負責材料和財務,運營起來也有了些建筑公司的雛形。
劉愛平之所以急著回娘家,是因為張晨的小舅舅,也就是她的弟弟劉叔平帶女朋友回家了,從電話里她似乎聽出來弟弟有些話沒講透。
老劉家劉愛平是長女,下面還有兩個妹妹三個弟弟,劉叔平是兄弟姐妹中最小的一個,兄妹6個只有最小的劉叔平尚未婚娶,所以在聽到弟弟說帶了女朋友回家后,劉愛平顯得有些意外。
畢竟弟弟剛剛過完年才出去沒多久,從圣都回來一遭花的錢可不少,向來就比較節省的弟弟叔平如果沒有什么事情斷然是不會這么做的。
老娘不知道什么事并不代表已經經歷過一遭的張晨不知道,在年初的時候,小舅舅叔平去圣都打工不到一個月便回家,當時張晨一家子由于閨女出世并未像現在這樣風輕云淡,所以并沒有操什么心,但是現在張晨知道,小舅舅回家不是為別的,而是因為女朋友,也就是未來的小舅媽未婚先孕了。
胥容是蘇北人,蘇北多是一片開闊地,地勢平坦,透過車窗,她很少見到外面這種群山連綿的地勢,所以很好奇。
但是好奇心總會被心底那一絲不斷泛起的煩躁和焦慮沖散,未婚先孕對于一個剛剛二十周歲的女孩子來講還是一個令人難以啟齒的問題,尤其是在還未見過雙方父母的情況下。
從高中畢業后就到圣都打工,已經整整4年,和劉叔平認識也已經三年了,對于這個個子只有一米六五,還不及自己高的清秀男人,胥容打心眼里喜歡,盡管從不問對方的家世,但是從他的言談舉止上就看得出家教很嚴。
兩人一年前瞞著家里開始生活在一起,意外發生的結果就是在年初的時候突然在醫院里查出已經懷孕近三個月,這才急匆匆地決定要回家,為了取得家里的支持,劉叔平毫不猶豫便帶著她回了老家。
在回家之前,他便給家里的大姐打了電話,對未婚先孕這件事,如果沒個人在中間調解一下,恐怕回家后會徒增些煩惱。
張晨知道自家外公的脾氣,所以倒是很贊成老娘去給小舅舅撐腰,這個時候未婚生育其實是件平常的事情。
“叔平,你家里有些什么人給我講講!”
在從圣都開往百崇縣的長途客車上,由于不是繁忙的季節,所以人并沒有出現人壓人的情形,別看平時一人一鋪,但是每到繁忙季節,坐長途車那就是受罪,甚至有些女孩子在車上被人半夜**的事情也不少發生,這是社會在發展過程中的陣痛。
此時在長途車靠后位置的一排臥鋪上,劉叔平一臉疲倦地靠著玻璃窗,看著窗外,在他身邊半坐著一個面目清秀,略顯豐腴的女孩子。
胥容長發披肩,臉上俏皮地長著幾顆雀斑,眼睛很純澈,但是眉宇間布滿的憂慮之色清晰可見,這一對小夫妻顯然都對這個出現在意料之外的孩子有些措手不及。
“--”
劉叔平跟胥容挑了些重要的,簡要說了一下自家的情況,兩人以前也有談過這些問題,但是并不透徹,所以胥容才會這樣問。
“你大姐和大姐夫家有幾個孩子呀?”
胥容顯然對劉叔平口中顯得極為敬重的大姐很在意,眉頭微微皺起就問道。
“大姐和大姐夫有個男孩子已經十一歲了,去年除夕剛生了一個女兒。”
“那不是超生了?”
胥容一下子輕呼起來,惹得另外一排的乘客都看了過來,劉叔平也被嚇了一跳。
“算是超生吧,不過我們那邊這種情況多,沒哪一家只有一個孩子,最少的也有兩個,孩子生下來總不能不要吧。”
胥容聞言也不說話,對于這種情況她也并不陌生,在圣都有很多年紀大一些的工友都偷偷生了兩個孩子。
長途車在快接近上午11點的時候終于開進了百崇縣城,那一年的百崇縣不僅不發達,而是稍顯得落后,破敗的老舊房子到處都是,夾雜著新造的樓房,露面上的柏油已經脫了一層,有些地方坑坑洼洼積滿了雨后的黃色污水。
哐當!
長途車的輪子似乎剛剛壓過一個水坑,哐當聲響敲在心頭,胥容臉上并沒有什么不喜的神色,相較于蘇北自家所在的城市,這里要差上不少,但是她看重的是人。
在長途車站下車后,劉叔平帶著胥容匆匆忙上了一輛開往壩頭鄉的小班車,這條從百崇縣里通往壩頭的路路況更差,顛簸了一個小時候后才在壩頭汽車臨時停靠點停下。
這一路走了一天一夜,就是個鐵人也有些扛不住,胥容的臉上已經顯現出一絲不自然的蒼白之色,劉叔平捧起她的臉,拿起身邊的礦泉水瓶讓她喝了口水這才背起行李包沿著一條黃土路往回走。
此時從鄉里通往下面各個村還沒有車拉客,除了自家買了摩托車或者自行車的人家,大半都是靠一雙腿來來回回。
胥容雖然在圣都呆了4年,但也不是嬌滴滴的富家小姐,近一個小時的腳程盡管讓她有些眩暈但是終究還是走到了桃園隊,一進村,兩人遠遠地就看到一口水塘的對面,一棟兩層高的小紅樓靜靜地掩映在新芽吐露的枝條后面。
老劉家這棟新樓起了剛剛兩年,是張晨的二舅舅劉叔林在前些年的時候為了結婚回家起的新房子,不過令人遺憾的是在這一年初的時候,二舅舅就離了婚,那個女人除了帶走一應家具之外,便只留下了一個一歲左右的小表妹。
由于三個女兒都已經出嫁,老劉家的大兒子叔華大學畢業后在市里安了家,所以這棟新房其實就是兩個小兒的家產了。
張晨和劉愛平在上午早些時候就已經到了老劉家,吃過午飯后等了半響還不見人回來,一直到下午三點多鐘的時候,才遠遠看到兩個人影從塘壩上往自家走了過來。
凝神一看,前面那個年輕人不正是自家小弟叔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