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湖灣還是白湖灣的時候,它就是個湖,也僅僅只是一個湖,不過是一個很大的湖而已,自然沒有人會想到把它天天掛在嘴邊上說道,畢竟白湖灣不是墨炎幣,不是人人都愛。
白湖灣在壩頭鄉可以說無人不知無人不曉,這當然也說明了白湖灣也不是隨便什么人都可以不屑一顧的,畢竟壩頭鄉要說有什么東西還值得稱道的話,就只有它了。
過去在壩頭鄉,白湖灣就是個象征,那就是窮,窮得沒譜兒。
一條黃土路從壩頭鄉議院越過山頭田埂,淌過水溝地頭,風吹揚土,水滴泥爛,除了住在白湖灣堆頭上的張灣人,估計沒幾個人愿意往這個河溝溝里鉆,窮得叮當兒響,連三畝地都是水淹雨洗的。
按理說,這山水環繞,環山而居,開門見水那是好地方,有山有水能不是福地嘛,但是偏偏壩頭鄉就沒人愿意往這地方鉆,別說是其他村子了,就是白鶴本地人嫁女,都是往外地里挑人家。
就這么個地方,眼看著就是十年八年也發不了家,起不了樓的,但這天意弄人,往往令人哭笑不得的就是如此,前頭還教你死去活來的,這一轉眼的功夫,天都變了,晴空萬里,高陽普照,一片風和日麗的模樣。
年老的年幼的,男的女的,都歡喜得跟大過年似得。
“誒,紅梅,你家的黃瓜什么時候裝車,我這里可等著呢,前頭隊長不是說先拉我們這邊的嗎,怎么跑你家去了,這人做事,也忒不靠譜了。”
德喜是桃紅洼隊上的老戶口,在白鶴村也算是窮得出名了,但是現在的桃紅洼那可不一樣,一大早起來,德喜和他媳婦兒就忙得腳不沾地,這大棚蔬菜眼看著一天天都要出棚了,能不急嘛,這過了時候就賣不出價了。
“德喜哥,這不怨我,隊長先頭不是說了嘛今天每家過稱四擔,我這里昨天的還沒裝完,你就先等著吧,啊!回頭啊你要是等不及就先把你們家的番茄和辣椒摘兩擔先拉走,我家今天不摘辣椒,這邊黃瓜還來不及裝呢。”
叫紅梅的女人肩膀上橫著根扁擔,兩頭一頭掛著一個裝得滿滿的竹籮筐,里面全是青皮的刺黃瓜,這擔子挑起來又穩走得又急,農村的女人誰不會做點力氣活,那腰肢扭得屁股上的肉都顫得不行,這女人屁股大,腰肢有勁兒,肩膀又厚實就是有一把力氣,挑起擔子打谷子都不在話下,比那些個城里風吹就倒的女人要中看。
德喜看了看紅梅那籮里的黃瓜,心里暗自跟自家的比了比,沒發現人家的比自家的大,這心里也就舒坦了,這都是一齊學的一起種的,要是差了去,那可就沒臉沒羞的了。
這一月底的時候,整個白鶴村都忙的不行,張文林成天不是在李灣就是在上灣,不是跑下灣就是奔桃紅洼,總之就沒個歇息的,連帶著劉愛平也成天見不著人,只好隔三差五就帶著小揚揚往娘家跑。
幾個月下來,整個白鶴村的大棚蔬菜都到了出棚的時候,總體上的情況要比當初預想的好很多,除了有幾家的大棚因為后面管理不善出了問題,一部分蔬菜沒有順利出棚以外,其余的幾乎都達到了當初的要求。
跟著張文林一起跑的還有住在村里的幾個農大的學生,當然他們是為了獲得第一手研究資料,張文林也不藏著掖著,這些個大學生可是寶貝,要啥資料也不能藏著。
半個月到一個月前的時候張文林就到縣里送過菜,本地的菜販子也都知道壩頭鄉白鶴村在搞蔬菜大棚,這價格談得比從外面拉進來的其實也不便宜,但是好就好在這路近,省了一筆路費,自然愿意到這邊來批發回去賣。
這個時候壩頭公路和白鶴村村村通的成果就體現出來了,那些個新來的菜販子也很詫異,這白鶴村有能人。
筆直的張壩公路盡頭就是白鶴村,一條條三米寬的水泥路連接著張壩公路一直延伸進入各個大隊,田間地頭都是大棚,這路也修得好,別說是他們沒見過這種程度的路網,就是在沿海的一些發達地區估計都少見。
“不得了啊,你們看這白鶴村三天變個樣,現在都認不出來了,我記得去年來這里拉魚的時候還是不是這個樣子。”
“不得了不得了,這路修得太好了。”
“前幾天我岳父老子一聽我要到白鶴來批菜還不樂意,我看我這一次是真走對了,聽說整個白鶴都在搞大棚,這菜來年要是還有的話,我就不去外面批發了。”
“你們都是來搞批發的?菜票買好了?”
這幾天白鶴村里來批菜的人很多,雖然都是百多斤的量,但是這口碑一個傳一個,來的人越來越多,張文林的法子比較簡單,白鶴村這么多大隊,他肯定不會一家家地收菜,再拉去外面賣,所以想了一個主意。
所有接受老張家貸款搞大棚的農戶,都要和老張家也就是白湖灣綠色食品簽十年的合同,這份合同之所以是十年的期限,其實是張文林為村里著想,老張家拿出來的貸款可以說是無息的,所以村里自然也同意,唯一的擔心就是蔬菜種了產了賣不出去,所以就簽了個合同,所有蔬菜都由老張家的食品公司買回去,怎么銷售那是老張家自己的事情,菜農只管種菜,但是要符合食品公司的質量要求。
原本張文林是打算簽五年的,畢竟到后面菜農就會吃虧,但是村里不斷有人反映,怕菜賣不出去,就要老張家把時間延長到了十年,這人心就是這樣,盡管無奈,但是張文林也只好隨他們去了。
菜農分散,老張家的食品公司也只有個名頭,所有人加起來也就那么幾個,所以張文林和張晨合計著想了個法子,這法子還是張晨看到鄉中食堂打飯偶然想出來的。
頭一年除外,老張家以食品公司的名義根據省農大的評估結果,每年都列出一個蔬菜單子,白鶴村十幾個大隊自行由村里主持協商各個大隊種什么,種多少,什么時候種的問題 然后食品公司統一請省里的公司印制一部分的菜票,帶防偽標志,難倒是不難仿制,但是為了仿制仿造還有另一道措施,每一種菜票有多少,由誰買走了食品公司和各家菜農都有一個數據,每次交易都會雙方同時確認。
菜販子從老張家以食品公司的批發價買到菜票以后,就直接去和食品公司簽過合同的菜農家大棚里拉菜,量太大的話是平均分配的,等交易完之后,每個季度末尾的時候,菜農就拿著菜票去食品公司結賬,以低于市場價一定比例的價格把菜票再交換給食品公司,盡管食品公司賺了一部分,但是菜農不用管銷售問題,沒有風險,所以他們也樂意。
“菜票?什么菜票?”
那兩人顯然是頭一次來的,所以聽到這句話都是一愣,等弄明白之后這才恍然大悟。
“白鶴村的大棚菜都是張灣張文林家收的,去年臘月我來批過一次,要先去張灣買菜票,然后來拉菜。”
而此時,在張灣,老張家的院子里簡直就成了菜市場,由于食品公司剛剛成立,除了一個營業執照以外其實壓根就沒有一個正兒八經的機構,當初也是以老張家為辦公地點注冊的,所以在還沒有找到公司辦公地點的時候,老張家的新別墅就成了白湖灣的駐地。
劉愛平識字不多,所以基本上菜票賣出去的賬本都是譚根生在邊上記,她和老劉家的老二愛紅就在邊上數錢發票,這已經是今天第五波人了,院子外面老遠就有摩托車的聲音,估計又有人要來。
“大姐,我前些日子還跟愛文嘮叨說姐夫這菜可怎么菜賣得掉,現在看只怕是菜還少了。”
張晨他二姨是他老娘愛平叫來幫忙的,她妹夫這幾天一直跟著張文林在下面各個大隊里轉悠,只是沒想到來張灣批發蔬菜的菜販子要比一開始預計的多得太多,就連張文林都沒想到半個月前通過最早的那一批菜販子送出去的宣傳單會有這么大的作用,這段時間來張灣批發的有一大半是拿著宣傳單來找人的。
“這是頭一批,后面還有,菜肯定是夠了,只是你姐夫這段時間打算去縣里開店,家里人手不夠,回頭你和愛文去鄉里把蔬菜超市開起來,怕是要招人回來做事了。”
“根生過幾天就要去縣里有事,連個記賬的都沒有,這也成問題。”
譚根生聽到自己的名字抬起頭看了一眼,一聽到這句話心里突然也琢磨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