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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清者自清,濁者自濁

  就算不喜歡云中霧的人也要承認,他送上的這件禮物,也算是用心了。

  浮圖和浮屠,在佛家用語之中,那是相通的。現在云中霧送了一件精美到極致的浮屠塔給陳浮圖,相當于在錦上添花,寓意吉祥啊。

  也看得出來,陳浮圖也比較喜歡這件東西,眼中透出濃濃的贊賞之色,不過嘴上卻說道:“中霧啊,東西肯定很貴重吧,你干嘛這樣破費……”

  “我和魏老關系好,他給我的是熟人價,才幾十萬。”云中霧笑逐顏開,回頭道:“魏老,是不是呀?”

  “咳……”魏爺含糊其辭:“差不多,差不多。”

  幾十萬,再乘以十,就對了。畢竟他雖然是胳膊擰不過大腿,無奈之下才把珍藏讓出去,但是不代表他沒有還手之力。

  云中霧要東西可以,但是價格上肯定要讓他滿意。不然的話,他一鬧起來,云中霧恐怕也要灰頭土面,別想好過。

  大家都知道,云中霧在睜眼說瞎話,卻沒有戳穿的意思。畢竟這也算是善意的“謊言”,沒看到陳浮圖都不打算追究么,大家又何必較真。

  此時,云中霧下巴一抬,嘴角笑意若隱若現:“江兄,我這東西,不錯吧?”

  “一般,還可以。”江百萬輕描淡寫道,也不怕別人罵他昧心。

  祁象卻知道,關鍵時刻來了。一切按照原定計劃,順水推舟把話題引到禮物上,再讓陳浮圖帶大家來觀賞禮物。

  云中霧的有心,再加上江百萬的配合,也算是天衣無縫。

  果不其然,看到江百萬信心十足的樣子,其他人也十分的好奇,也琢磨著江百萬帶來的禮物肯定不差,至少能與浮屠塔比肩。

  云中霧冷眼旁觀,深邃的眼神之中,飛快閃過一抹得計光芒,然后表示了自己的懷疑:“江兄,聽你這話的意思,你帶來的東西,更好?”

  “好不好,我說了不算,還需要大家的評判。”江百萬針鋒相對道:“禮物好壞,不是看它的價值,而是看心意,有沒有真心誠意。”

  “你這話是什么意思?”云中霧臉色微變。

  “我的意思是說,你這件禮物,就是在投機取巧,一點都不用心。”江百萬鄙視起來:“誰不知道,你云大少有的是錢。買東西從來都是只挑貴的,不選對的……”

  云中霧不怒反笑:“好呀,那我也想知道,你所謂對的禮物,究竟是什么東西。”

  “那你睜大眼睛看著……”

  說話之間,江百萬把一個大箱子打開了,再撥開泡沫塑料,一只體型粗壯,十分古樸厚重的古鼎,就顯露在大家眼前。

  “青銅鼎!”

  許多人眼睛一亮,不由得圍了過去。

  在場的眾人,有了一定的身份地位閱歷,看東西已經不純粹看精美外觀了,也更加注重欣賞東西的內涵。

  比如說眼前的古鼎,銅銹斑駁,土沁點點,表相肯定談不上美觀。

  但是就是這種歷盡滄桑,經受水土侵蝕遺留下來的痕跡,在一些人眼中卻是天然之美,不矯揉造作,非常漂亮。

  畢竟經過幾千年的熏陶,大家對于鼎文化已經耳熟能詳,不會在意它值多少錢,而是在意它所代表的含意。

  “這是真鼎嗎?哪個時期的?”許多人很好奇。

  畢竟青銅古鼎,肯定是越古老,越有價值。不過舉世公認,只有商周時期的青銅古鼎,才是最有象征意義的東西。

  因為就是在那段時間,鑄鼎的技術達到巔峰,然后一直延續下去,再也沒有哪朝哪代,能夠有所超越。

  當然,不能超越,卻不代表不能仿造。反正歷朝歷代的帝王,對于青銅鼎也有著超乎尋常的執著,新造仿造一大堆,非要把宮殿擺滿了才罷手。

  至于民間,更是知道青銅鼎的價值,偽造之風自然屢禁不止,特別是在明清時期,更是已經泛濫成災了,讓人真假難辨。

  “我看看……”

  此時此刻,魏爺見獵心喜,也顧不上遠離是非,忍不住湊上前端詳。大家都知道,魏爺是文物鑒定大師,連忙讓開了位置,讓他研究。

  一番觀察之后,魏爺輕輕點頭,字斟句酌道:“初步判斷,這應該是真鼎。”

  “魏老,您給好好講講,也讓我們學習學習。”有人提議道,也得到其他人的附和。

  “那我簡單的說說。”魏爺一笑,娓娓而談:“青銅器鑒定法,主要是從器物的鑄造技術、造型、紋飾和銘文以及銅質等方面進行鑒賞的。”

  “簡而言之,這種方法歸納為幾句話,即抓其造型,視其花紋,識其銘文,查其地銹,找其范痕……”

  魏爺示意道:“大家看,這古鼎有足有耳,不高不大,形態十分標準。表面是云雷紋,這是最常見的紋理。沒有銘文,說明東西不是供器,可能是實用器。”

  “畢竟古鼎,也分兩種,一種是供在太廟中,有象征寓意的,表示鼎立天下。另外一種就是實用器,用來烹煮酒肉……”

  魏爺詳細分析:“所謂范痕,就是指鑄鼎遺留下來的痕跡。有些鼎的痕跡明顯,有些鼎的范痕處理比較高明,不怎么容易找到。”

  “……算了,還是說說銅銹吧。”

  魏爺注意到旁邊眾人一臉迷茫的表情,立即跳過這一段,繼續說道:“對于初學者來說,研究花紋銘文,銅質樣式,多少有些難度,所以一般從銹色上手比較合適。”

  “銅器經過幾千年流傳,至今大致有三種方式:入土、墜水、傳世。”

  魏爺盡量說得通俗易懂:“一般說來,流傳至今的青鼎鼎,大多是出土文物,墜水和傳世的青銅鼎,極少極少。”

  “當然,由于銅質差別及各地土質、水質的差異,入土銅器的銹色也不盡相同,常見有綠銹、紅銹、藍銹、紫銹等。”

  魏爺笑著說道:“然而,不管銹色有多少樣,鑒別銹色真偽的方法卻很簡單。只要用加了堿的開水一刷,銹色就會掉落,偽跡便暴露無遺。”

  “要是真銹,刷擦過后,反而更加明顯。”

  魏爺也不怕贓,直接張嘴,用舌頭在青銅鼎上舔了一舔,然后確信無疑:“沒錯,這絕對是真鼎。畢竟真正的千年古鼎,那是沒有任何銅腥味的……”

  “啪啪啪……”

  書房之中,立即響起一片掌聲。

  許多人相信魏爺的鑒賞能力,對于他的判斷,肯定沒有什么懷疑。

  魏爺謙虛微笑,伸手虛壓:“讓大家見笑了,其實我也只是能夠確定,這是古鼎而已。至于古到什么年代,就看不出來了。”

  “畢竟我也不是專門研究青銅器的,想要精確的斷代,還需要懂得各個時期的青銅器的樣式、名稱、花紋、質地等,從銅質、銹色、裝飾、做工、氣味、聲音等方面入手,經過全面綜合考證,才能揭曉答案。”

  魏爺表情有些嚴肅:“這是很精細的學問,不能馬虎大意。”

  “魏兄,你這話有道理。回頭就麻煩你,幫忙引見幾個這方面的專家,請他們過來進行一番詳細的鑒定。”陳浮圖笑道,走了過來駐足觀賞青銅鼎,十分喜愛的樣子。

  至少在大家看來,陳浮圖對于古鼎的欣賞,更勝于浮屠塔一籌。

  畢竟作為一方豪雄,陳浮圖什么奇珍異寶沒有見過?

  浮屠塔再珍貴,恐怕也不及他自己的私人收藏。相比之下,青銅鼎或許沒有浮屠塔值錢,但是陳浮圖喜歡,就已經足夠了。

  這下子,輪到江百萬抖起來了,他瞥了云中霧一眼,得意之色根本沒有掩蓋的意思。

  云中霧卻視若無睹,抄起一杯紅酒,輕搖細品。

  就在這時,人群之中,忽然有人驚聲道:“這鼎挺眼熟的,好像在哪里見過。”

  “嗯?”眾人一怔。

  “我肯定見過……”那人走了出來,繞著古鼎走了幾圈,左看右看,突然恍然大悟道:“哎呀,這鼎和我們省博物館的鼎,好相似啊。”

  “什么?”有人迷惑不解,有人若有所思。

  “對,真是一模一樣。”那人嘆了一聲,表情古怪道:“不過我們博物館的鼎,一個月前好像失竊了,一直沒找到……”

  “失竊?”

  一瞬間,許多人面面相覷,多少有些驚訝。旋即,他們似乎明白了幾分,然后不約而同,立即退開兩步,表示置身事外,旁觀事態發展。

  誰也不是傻子,江百萬才把東西帶來,就有人站出來說,東西是贓物。要說這其中沒有蹊蹺,打死他們也不信。

  一時之間,書房氣氛有些微妙。

  而且出乎意料,作為當事人的江百萬,這時候居然不氣不惱,甚至根本沒有辨別的意思,反而露出了一絲冷笑。

  片刻之后,云中霧開口打破了沉寂:“江兄,有人污蔑你,你不打算辯駁一番?”

  “清者自清,濁者自濁,有什么好說的。”江百萬淡然道,一派孤傲不群的模樣。

  這回答,卻讓云中霧的胸口一悶,就好像攥緊了拳頭,狠狠地打出去,卻打到了棉花,空蕩蕩的難受。

  他吐了口氣,殺機半露道:“江兄,你這樣子,很讓人懷疑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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