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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二八章 依然生如夏花

  人們經常說壓在身上的新三座大山,是不可承受之重。

  教育、醫療與住房。

  隨著程勇近乎絕境的人生在鏡頭里直觀地呈現,觀眾們不由泛起了對現實困境的劇烈共鳴,扎心了。

  《我不是藥神》反映和披露出來的赤裸裸的東西,讓所有觀眾感同身受到悲哀無力的同時,又不禁被內容的尺度之大給震驚了。

  華夏的現實題材電影一向一言難盡,往往不是閹割就是粉飾,

  眼前的片子能過審簡直是個奇跡。

  故事并不復雜。

  生活一地雞毛的主角程勇,一個叫呂受益的病人找上了門,因為身患慢粒白血病,呂受益必須長期服用一種名為格列寧的特效進口藥,四萬一盒,一年吃藥就要幾十萬。

  呂受益打聽到,有種三哥的仿制藥只用兩千一盒,

  但在國內屬于違禁品,

  只能采取走私的方式。正好程勇有門路,

  一個想活命,一個需要錢,兩人一拍即合,劇情由此展開。

  但電影拍得過于真實,無比直白,以至近于冰冷殘酷。

  一趟走私之旅,鏡頭里不時夾雜的搞笑片段已經無法扭轉觀眾的情緒體驗,在一幕幕的觸目驚心面前,幽默都如同心酸的諷刺。

  一心只想求活的呂受益,遞橘子都是畏畏縮縮的,有時笑起來有點猥瑣,呂受益說想過自殺,可看到兒子后就不想死了。

  病友群的劉思慧,是一位白血病女兒的單親媽媽,迫于生計以及對女兒的愛意,不得不在酒吧里當跳舞女郎,當然也免不了兼職點別的。

  因患病怕拖累家里偷偷跑出來打工的黃毛青年彭浩,

  只向錢看的假藥商人張長林,憎恨賣假藥具有公義心的白血病患者劉牧師……

  每一個角色形象都如一張張生動的大眾臉譜,背后是一位位有血有肉的活生生的普通人,都同樣在生活的泥潭里用盡了力氣掙扎,時刻面對著生存的壓力與絕望,經歷著寸步難行的人間疾苦。

  一場病摧毀一個家庭,一次進醫院就是要命要錢的兩難,類似片中小人物的遭遇在現實里幾乎每一刻都在上演。

  電影里展現出來的每一個社會現狀,都深深地擊中著觀眾們心底的隱痛,刺激著民眾的敏感神經和揮之不去的焦慮陰霾。

  可所有人都清楚地知道,電影呈現的不過只是冰山一角,真正的現實有時比電影都讓人無法喘息。

  醫療產業化背景之下的醫德缺失乃至對病人的敲骨吸髓,普通人對病痛與意外的超低應對能力,演變出了司空見慣的一幕幕悲慘現狀。

  壓抑的憤懣在觀眾的心中不斷累積。

  電影卻沒有給出任何宣泄的口子,因為從頭到尾實在太克制了。

  眼見呂受益的凄慘,悲傷都快炸裂開了,就會來一句吃個橘子的內涵讓人不得不把剛到位的情緒收回來,剛在酒吧經理辣眼的舞姿中感受到幾分放松,鏡頭馬上就轉到了劉思慧的家中,一切打回原形越發致郁。

  原版中老太太的哭訴、黃毛的車票與全家福、程勇的崩潰,一個個場景都給出了觀眾情緒爆發的空間。

  可說白了就是比較高明的煽情,

  以底層民眾的主觀視角來不負責任地甩鍋,有意無意淡化了對負面情緒的深挖,給了觀眾不用始終保持充分理性的理由。

  韓試作出的改動,卻連一點點慰藉都不留了,如同只用鏡頭冷靜地旁觀與呈現,卻不加以任何的評判和引導。

  但越是過度真實,就越是令人渾身冰冷。

  呂受益自殺了,因為程勇放棄賣藥,呂受益就再也買不到相對便宜的仿制藥,根本無力承擔太過高昂的藥費。

  程勇上有老下有小,不能做犯法的事去坐牢,能怪得了程勇么?

  同呂受益一樣,四萬一盒沒人吃得起,偷偷買藥的病人們只是想活下去,又能有什么錯。

  可醫院不讓人用不合規的廉價藥,一來藥物價格并非醫院制定,二來仿制藥存在著一定的隱患,醫院不愿意承擔風險也是在情理之中。

  萬一出了事,誰來背負醫鬧事故的責任。

  至于藥企,每一款有效的新藥成功問世,可能都代表著許多不斷試驗的失敗品,燒錢的研發成本如果沒有充分回血,就別說研制新藥了,連企業求存都成了問題。

  最后是執法者。警察追捕中,黃毛死了,程勇憤怒至極地說出了觀眾們隱藏的心聲:“他才二十歲,他就是想活命,他有什么罪!”

  小舅子同樣近乎崩潰地反問:“我是警察!你們干的事情就是違反法律的,我只是履行職責,我又有什么錯?發生這樣的事,我想嗎?”

  執法代表著程序正義,若情大于法,社會就亂套了。

  絕對無可辯解的大概只有假藥商人張長林了,可張長林并不是所有問題產生與解決的核心。

  一切如同完整的閉環,在現實中找不到出口,沒有誰能給出完美的解決方案,在鏡頭下無法以簡單的善惡來歸罪于誰,同樣不給觀眾心理上含糊帶過的機會。

  首映的現場一片沉默,連流淚都是悄無聲息的。

  程勇最終被捕了,判刑三年。

  入獄前程勇只說了一句:“告訴他,爸爸不是壞人。”

  押送的警員出聲:“開慢一點。”

  去往監獄的路上,無數病友為程勇送行,紛紛摘下口罩,笑容干凈純潔。

  畫面終于多了幾分明亮色彩。

  程勇不是藥神,誰都不是救世主。

  可群眾的眼睛是雪亮的,是與非都在心中有一桿秤。

  “柿子總算做了個人。”觀眾在心底默默地說,一邊用力揉了揉眼眶。

  結局是開放性的,沒有刻意的大團圓,但韓試到底在全程如現實冰冷的電影尾聲,留出了一道縫隙,透著一點點尤為可貴的溫馨與光明。

  片尾曲響起,觀眾久久沒有起身。

也許很遠或是昨天在這里或在對岸長路輾轉離合悲歡人聚又人散放過對錯才知答案活著的勇敢沒有神的光環  《只要平凡》。

  歌聲在影院里飄蕩,觀眾們沒有一絲又聽到了韓試唱新歌的喜悅,卻驀然好像懂得了一些韓試在圍脖上給《我不是藥神》寫的詩。

  不論多么艱難,依然生如夏花。

  在病友們一齊微笑相送的瞬間,不用去回想病痛的折磨與人生的不易,生命的絕望與美麗、瞬間與永恒仿佛都在畫面之中定格。

  原版程勇出獄的場景被韓試拿掉了,只留下了一句不知是否有人相信的,相信以后會越來越好。

  不是一記憤怒的拳頭或聲嘶力竭的呼吁與動情的吶喊,就是平靜的一句寄語。

  是希望,是期冀,是無力,是悲憫,是自我慰藉,都會在每一位觀眾的生活中得到解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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