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不就是鬼么？”蘇明意識里問道，借口放保溫瓶回了保安室。
“鈺彤，你可以先別過來，暗處守著。”蘇明悄悄給鈺彤發送了一條消息。
而聊天框前面的對話則停留在蘇明之前在保安室取保溫瓶時給鈺彤發送的內容：
“鈺彤，門口有古怪，速來。”
“好。”
之前蘇明擔心三名工人來者不善，果斷呼喚了鈺彤，但經過剛才的接觸，蘇明決定先按兵不動。
有鈺彤暗中觀察，不怕。
“如果鬼是指人死后的靈魂，的確如此。在特地條件下，人類死亡后會誕生靈體，常人肉眼難見。”靈智上人說道。
“什么特定條件？”蘇明好奇追問。
“死亡地點靈氣濃郁，死時執念深沉，滿足這二者，才有百分之一可能。”靈智上人解釋道。
蘇明心中微動，繼續問：“所以古時的鬼怪傳說，都是真的么？是書生秀才們真實所見？”
“的確如此。”
“不該呀，現在不該有鬼啊！”蘇明忽然說道。
“非也，以貧僧感悟，如今雷暴重現，天地靈氣活動更加頻繁，靈體誕生的幾率較貧僧時代大大提升。若是當年，半年難見一次靈體。”
“上人你不知道，建國后不許成精，這鬼怪的出現違反了相關部門的條例。”蘇明笑著說出某個網絡梗。
靈智上人不上網，自然不知道，好奇問道：“如今人族官府已經如此霸道，竟不許靈體出現？豈有此理，若是貧僧在世，必然要為靈體們討個公道！
即便是害怕惡靈亂世，又豈可一棒子全部打死。”
“額……上人你誤會了，不許成精是調侃，不是真的不許靈體出現。”聽著靈智上人誤會，蘇明連忙解釋。
果然，古人聽不懂現代人的梗。
不過，其他方面一棒子打死的一刀切倒是常見。
“如此便好，否則等貧僧恢復，必然要去給定下這規矩的府上看看，親口問問他，貧僧這樣的靈體，便不許出現么？”靈智上人忍住了怒氣。
“上人，你可否看出這三位靈體，有什么古怪？是不是惡靈？”蘇明接著問道。
“惡靈誕生的條件更為特殊，一旦形成，必然會怨氣沖天，煞意難藏，狀若癲狂，不見血光不息，輕易便可分辨。”
“那就我放心了，只要他們沒有其他舉動，我便不去理會。”蘇明說道。
小明精神病院的不正常人類多了去，門口坐三個靈體，也無所謂。
“那小兄弟，是不是發現我們不正常了？”工人甲小聲問道。
“能看到我們一定不是常人，我們這一路上，遇到了人，可都是看不見我們，聽不到我們聲音。”工人乙小聲道。
工人丙說道：“我能感覺到，這位小兄弟對我們沒有惡意。”
“能被其他人看到聽到的感覺真的很好啊！這樣才能有一種感覺，我們還是人……”工人乙小聲道。
“我們還是早點離開吧，聽說人類和鬼待久了，會受到影響，我們不能給別人造成麻煩……”工人甲說道。
“噓，他出來了。”工人示意噤聲。
“三位大哥，之前都是干什么的啊？”蘇明走出了保安室，索性也直接坐在了地上。
“在工地修房子的。”工人甲笑道。
“在工地一定很辛苦吧？”蘇明接著問。
“辛苦是辛苦的，沒辦法，家里有娃要上學。只要他能上學，我苦點累點沒啥。”工人乙緩緩說道，一臉平靜，眼神深處藏著一抹悲傷。
“我倒是沒娃要養，怪我太邋遢，沒有女人喜歡。”工人丙豪放地自黑道。
“你娘都催你好久了，每次過年喊著你回去相親你不回，要是回去了指不定已經解決終身大事了！”工人甲說道。
“回去票挺難買的，過年工資不是三倍么？我回去了誰賺錢？”工人丙無奈笑道。
蘇明沉默聽著。
“就你最自在，無兒無女，也沒有老母親要贍養。”工人乙對工人甲說道。
“誰說的，我這不是還有你們這兩兄弟么？”工人甲看著旁邊的工人乙和工人丙，露出淳樸的笑容。
“可惜……算了，不說了……”工人丙欲言又止，隨即道：“時間不早了，我們還是早點走吧。”
“說的是。”工人甲站了起來，隨即工人乙也起身。
“感謝小兄弟讓我們暫留。”工人甲鄭重向蘇明拱手。
“謝謝你，你是個好人！”工人乙說道。
工人丙：“未來有機會，我一定報答你！”
蘇明沉默兩秒，說道：“……三位大哥，你們一路上趕路累了吧？要不留下吃點東西吧？我們這有食堂。”
靈體能喝水，那也應該能吃飯吧？
“不用了，可以喝杯水，坐下歇一會，我們已經滿足了！”工人甲擺擺手。
“那……三位大哥，一路，多保重。”蘇明伸出手想要挽留，終究還是放棄。
人和靈體終歸有別。
三名工人朝著蘇明拱手表示了內心的謝意，又低頭用干凈的內衣角擦拭了地上的一些灰塵，隨即轉身離去。
“站住！”
一聲暴喝，隨即一團火焰從遠處奔襲而來，擋住了三名工人的去路。
“蘇明，你可知道，他們不是人！”劉步竹從馬路對面緩緩走過來，左手持著一個羅盤，盤上指針正好對著三名工人的方向。
蘇明看向劉步竹，此時的他還戴了一副蘇明從未見過的眼鏡。
蘇明知道劉步竹不近視，所以，這眼鏡應該就是能看穿靈體形跡的特制款了。
“不是人又如何？他們沒傷人！他們是好人，甚至……”蘇明說道，右手摸了摸褲兜里的手機。
“靈體非人，游離人間，如果造成普通人受傷，怎么辦？所以他們，必須要跟我回去。”劉步竹直接打斷道，他本來在監工，興起用望遠鏡看到了小明精神病院門口，發現蘇明對著空氣說話。
發覺不對勁，這才戴上了特制的裝備趕了過來。
“跟你回去后，他們會有什么結局？”蘇明沉聲問道。
劉步竹說道：“靈體出現極少，所以具體要怎么做，還需要商量討論，在此之前，我不能仍由他們在外面。”
“我們跟你走。”工人乙看了一眼蘇明，說道。
“不。”蘇明快步向前，擋在了工人們和劉步竹中間。
“也許你會覺得我圣母了，但是我認為，在我知道會做出如何處置前，我不會讓你帶他們走。”蘇明一字一句說道，左手負后，一股靈力涌出，將火焰擊散。
“蘇明！人類安危為至高準則你應該清楚！”劉步竹沉聲說道，“他們現在已經不是人了！”
“不，在我眼里，他們依舊是人！懂得禮貌向主人家討水喝，怕弄臟椅子，選擇坐在了地上。
他們，就是很淳樸的工人。
他們雖然現在是靈體狀態，但他們曾經是人！只要沒做出傷害人類的事情前，就依舊是我們的同族。你難道要把他們當星族一般，消滅？”蘇明面色嚴肅，絲毫沒有要讓步的樣子。
蘇明相信自己的眼睛，還有判斷。
為了確定，蘇明甚至動用了月輪之眼，觀察了他們。
“你覺得會對他們不利？”劉步竹問道。
蘇明搖搖頭，說道：“我只是想做一點能力范圍內，我想做的事情。”
“嗯……好，我可以答應你。但是前提是有一點，你要承諾。”劉步竹放下了羅盤，緩緩說道。
“什么承諾？”蘇明微微松了一口氣。
劉步竹正色說道：“在確定對待靈體的處置辦法前，你不能讓他們離開，如果他們對人類社會造成了傷害，后果你承受不住。
你要知道，他們終究已經變成了靈體，不再是人。為了繼續存留下去，他們可能變為惡魔，變為劊子手，冷酷殘忍！”
蘇明微微皺眉，原來這就是劉步竹之前要帶走他們的理由嗎？
蘇明沒有看到的是，身后的三名工人茫然地相互對視一眼。
我們真的會變身惡魔嗎？
“靈體如果沒有靈氣維系，會逐漸消失。靈體若想存留，要么得到天才地寶滋養穩固形軀，要么從人類體內汲取人氣。”靈智上人的聲音在蘇明腦海里響起，及時解惑。
“吸取陽氣？”蘇明在腦海問道。
華國電視劇都是這么演的，女鬼出現，假扮美女吸引路過的書生，然后吸取陽氣維持……
“相仿。”靈智上人說道。
“這位領導，我們真的會變成惡魔嗎？”工人乙向前走了兩步，猶豫地問出自己內心的困惑。
工人甲和工人丙也一起看向了劉步竹，他們都在等待一個回答。
“別！”蘇明搖頭示意劉步竹別說。
劉步竹視若不見，緩緩說道：
“靈體體內靈力漸漸衰竭后，會誕生濃郁的渴望，渴望生存的本能，于是就可能去加害普通人，從普通人身上吸取力量。而貧僧之所以能一直存留，一是貧僧曾是大修行者，二則是依賴于星核，此時可寄居于你意識海里。”
三名工人渾身一震，仿若被雷霆擊中般。
原來，我們真的會變成害人的惡魔。
蘇明轉過頭，看到三人的表情，猜到了他們心中所想，不禁沉默。
“有辦法解決嗎？佛家是不是有超度的法門？可以幫他們嗎？”蘇明在腦海里連忙問道。
曾共享的經歷記憶里，靈智上人曾為戰場死亡的將士，念經超度。
“阿彌陀佛，此法，貧僧需要仔細想一想，應當是有，只是貧僧此時便是靈體，很多典籍已經記不清了。”
“那就拜托了，上人。”
三名工人彼此看著對方，沉默幾秒后，從各自的眼神里，讀懂了決定。
“領導，我們愿意跟你走！”三人同時朝著劉步竹說道。
“誓要去，入刀山。”工人甲向前兩步，用蹩腳的嗓音唱道。
工人乙走上前，伸手搭住工人甲左肩膀，接唱：“浩氣壯，過千關！”
工人丙搭住工人甲右肩，唱道：“豪情無限，男兒傲氣！”
隨后，三人齊聲：“地獄也獨來獨往返。”
三人都五音不全，唱得一點都不好，卻有一種莫名的感染力。
“怎么弄得像是去刑場。”劉步竹苦笑著搖搖頭，突然有點于心不忍了。
這樣的人，真的會為了繼續存留，而化身惡魔么？
蘇明莫名感動，也接著唱了起來：
“存心一闖，虎豹穴。
今朝去幾時還？
奈何難盡歡，千日醉。
此刻相對恨晚。
愿與你，盡一杯。
聚與散，記心間。”
三名工人回頭看向蘇明：“毋忘情義，長存傲氣。
日后再相知未晚。
豪情無限，男兒傲氣。
日后再相知未晚！”
四個男人破爛嗓音匯聚在一起，還是唱一首粵語歌，很用情，也很刺耳。
“真想交小兄弟你這個朋友啊！”工人甲喃喃說道。
“如果三位大哥不嫌棄，我們現在就是朋友了。”蘇明燦爛笑著。
“好，我們就交你這個朋友！”工人乙說道。
“此刻相對恨晚！”工人丙說道。
劉步竹無奈說道：“行了行了，我現在回去，蘇明你看好他們。”
“好！”蘇明立刻笑了，隨即對三人道：“三位大哥，我請你們喝酒去！”
“好！今天我要和你來個不醉不休！”工人甲說道。
“俺也一樣。”
“俺也一樣。”
劉步竹迅速趕回，看到林筱正看著手機默默流眼淚。
“你怎么了？誰欺負你了？”劉步竹關心問道。
林筱默默把手機展示給劉步竹看。
這一刻，劉步竹知道了蘇明為什么要留住三位工人的原因。
手機屏幕上是一條微博：
小區大樓意外失火，工友勇闖火場！
三天前，隔壁市一個偏僻小區突發大火，火勢猛烈，消防隊一時半會趕不到！
小區居民危在旦夕，這時附近工地上有三位建筑工人發現火情，不顧生死沖進火場救人，三人一起救了十多位老幼婦孺。
最后一次沖進火場后，他們拼死將一位大爺推了出去。
他們卻沒有再出來。
微博下還配了一張大圖，是三個人肩并肩站在一起的合照。
三個人青澀的臉上，笑容燦爛，還沒有歲月的滄桑，眼神里都是對未來美好的憧憬。
“你們，不會是惡魔。”劉步竹喃喃自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