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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章 節出都軍動

  詹公在奎文堂上病倒了,被助役抬了出去救治。

  不過現在沒人來理會他的事,學宮在有條不紊的定下事宜后,就將呈書遞到治署之中。

  治署回應也快,只是隔了半個夏時,批復準許的帖子便就下來了。

  學宮方面立刻安排了幾匹快馬,將整套節使衣冠和治署任書送往曉山鎮。

  遲學監在奎文堂的窗口前看著縱馬而出的幾名信使,心中滋味難明。

  自他擔任學監以來,還是第一次有馬蹄聲在學宮之內響起。

  盡管長時期在學宮內打理事務,可不代表他對外面發生的事不清楚,實際上他了解事物的渠道比常人多得多。

  他能感覺到,隨著神尉軍的不作為,最近整個都護府都有些不安穩了,這令他極為憂慮。

  他看著那些信使的身影逐漸消失,不自覺嘆了口氣。

  都護府的節使,按理是需要講究儀仗的,還要遣軍百人相護,鼓樂開道,以彰顯威儀。

  然而這安排起來有一套繁瑣的儀式要走,要算定時辰日子,那至少也要四五天,這樣太耽誤時間了,所以現在也只能權且從簡了。

  此時都府莊園之內。

  “什么?先生被派去當節使了?”

  楊瓔自從在學宮進學后,就和安初兒交好,可是接連幾天不見后者的身影,她也覺得納悶,直到追問問下來,才知道安初兒早就被學宮派遣往堅爪部落了,同樣一起去的還有幾個同學。

  得知此事后,她很是氣憤,可又無可奈何,身為衛尉,對于都堂和學宮的決定她沒有插手和過問的權利。

  因為生怕其他同學也被找去,所以她一直命人盯著此事,可是現在卻又聽到了張御受命前往堅爪部落的消息,頓時焦急無比。

  她向來是一個行動派,腦袋一熱,就離開自己的宅院,一路往正堂跑來,途中也不知道踢壞了幾道門,役從們看到后都是一臉淡然,顯是早已習慣了。

  楊瓔一路沖入內堂,她這次沒有上前動手,而是站在那里,對著上方的小童道:“小弟,幫阿姐一件事。”

  那小童一聽到外面的聲音,本來已是下意識等著被拽領子,可這次卻遲遲未等見動作,他好奇看去,卻見自己阿姐臉上前所未有的認真,他也是小臉嚴肅起來,問道:“阿姐,什么事?”

  楊瓔咬著嘴唇,道:“我要帶兵前往敞原,現在先生和還有初兒,還有好多同學去了那里,他們可能有危險,我要去保護他們……”

  小童想了想,道:“阿姐,我幫你。”

  楊瓔睜大眼睛,道:“你,小弟,你不怕舅舅說你么……”

  雖然她來時就想好了,要想盡辦法說服自己的弟弟,但是沒想到現在這么容易就同意了,她反而有些慌了。

  小童看了看她,小臉上多了一絲威嚴之色,道:“不怕,我是大都督。”

  楊瓔恍惚了一下,這個時候,她仿佛看到了自己的父親,那位前任大都督坐在上面,她忽然感到眼睛有些發熱,急急伸手抹掉,抬頭道:“那,那你就快些發令吧。”

  小童卻沒有急著動,而是認真道:“瑞光城內有五千親衛軍,但是為了城中民眾,彈壓不馴,不可能都調動,阿姐,我只能給你一千人。”

  一千人?

  一千人是多少?

  能有多少排場?

  好像……夠了吧?

  楊瓔腦袋有些疼。

  小童見她沒反對,就道:“阿姐,我這就給你寫諭令。”他拿起軍簽,落筆寫字,再蓋上了自己的常印,至于都護大印,沒到成年,他還用不了。

  待擬好后,他拿了起來,做個相遞動作,道:“阿姐,給。”

  楊瓔興沖沖上前,可就在伸手去拿諭令的時候,心中卻沒來由升起一股惶恐之感,頓有些瑟縮躊躇,過了一會兒,卻覺手上一沉,原來是那小童主動把諭令和軍符交到了她手里。

  可她發現,一份薄薄的帛書外帶一枚輕輕的金符,竟是壓的自己無法挪步。

  “我,我還是……”

  她一時有些口干舌燥,心中甚至打起了退堂鼓。

  “阿姐,我等你回來。”

  楊瓔一怔,抬起頭,卻是看見自己弟弟那略帶崇拜和期待的眼神,她頓覺一股勇氣充溢胸膛,一下感覺什么都不怕了。

  她重重點頭。

  她退開幾步,對著上方合手一禮,就扭頭出了大堂。

  她急著往外跑,還沒等能跨出莊園內門,身后就有一個渾厚聲音傳來:“楊衛尉,你要去做什么?”

  楊瓔渾身一顫,努力轉過身,臉色發白道:“舅,舅舅。”

  英武男子身形筆挺的站在那里,沉聲道:“你拿著都護的軍符,是想去調動軍兵么?”

  楊瓔吸了口氣,鼓足勇氣道:“我要去救人,我要去幫先生,幫我的同學,小弟,小弟他也是同意的。”

  英武男子沉默片刻,道:“把都護的諭令給我看。”

  “哦。”

  楊瓔老老實實把諭令遞上,嘴里嘀咕道:“是真的……”

  英武男子拿過諭令一觀,肅然道:“一千人?你不能帶這么多人走。”

  楊瓔急道:“舅舅,我……”

  英武男子一抬手,打斷她道:“聽我說完,瑞光城里的親衛一旦調用,會引發全城的動蕩和不安,而且憑你的本事,也帶不了一千人,有一百人就足夠了,至于缺的人手……”他沉吟一下,“我會讓沿途各鎮抽調民兵給你補足。”

  “是,是,謝謝舅舅。”楊瓔這個時候哪還管得到人數,只要自己舅舅不攔著她,那就萬事大吉了。

  英武男子把諭令還給她,道:“這是都護第一次簽發軍諭,記得做好,我會讓下面的人配合你。”

  “嗯,嗯,好。”楊瓔接回諭令,只覺腦袋暈乎乎的,直到走出了莊園,也根本不知道剛才發生了什么。

  英武男子見她離去,便從另一個邊門走了出去,到了門外,這里的兩排衛卒轟然一抱拳,大聲道:“都尉。”

  他沉聲道:“備馬,去治署。”

  衛卒轟然應諾。

  治署之中,柳奉全正在內堂之中審閱各地呈上來的報書,卻聽得外面傳來陣陣滾雷般的馬蹄聲,他不禁一皺眉,不悅道:“怎么回事?”

  門外有一個從事匆匆走進來,低聲道:“公府,安都尉來了。”

  柳奉全一驚,他立刻站了起來,親自來到門口相迎,過了一會兒,便見一名英武男子走來,他一拱手,道:“安都尉,你怎么來了?”

  他打量著對方。安右廷,都護府實質上的最高軍事統領,也是當今都護的親舅,其人手下掌握著都護府戰力最強的六萬正軍。

  這位平時并不怎么露面,之前他也只是在擔任署公時見過一面。其人到來,絕然不會是小事。

  安右廷握著佩劍站在門口,也不進去,道:“柳公,我知道你公務繁忙,所以我就長話短說了。”

  柳奉全一揮手,讓旁邊所有人退下去,而后道:“都尉請講。”

  安右廷道:“數萬土蠻逼近都護府南疆,我身為都尉,不能坐視。”

  柳奉全警惕看他一眼,這是想干什么?是想干涉都堂事務么?他沉聲道:“安都尉,這件事都堂已有處斷,已然派遣第二位節使前往安撫,現在應該已在路上了。”

  安右廷道:“我知道,可我都護府面對外族,若只是一味安撫,而沒有武力威懾,治署能保證絕然不出事么?”

  柳奉全沒出聲。

  安右廷繼續道:“我已經請命都督,由楊衛尉帶領一百都府親衛,前往南疆,路上需調集各鎮軍馬物資,只是這里還需治署配合。”

  柳奉全冷冷道:“既然都尉已然下了令,還需問我治署作甚?”

  安右廷搖頭道:“不是我下的令,是都護下的令。”

  他看向柳奉全,道:“柳公府,這也不是什么壞事,最近都護府到處烏煙瘴氣,趁亂生事的人不少,震懾一下宵小,也有利于都堂秉政。”

  柳公府深思起來,他知道,整個都護府軍事名義上都歸這一位統領,現在又得了都護的同意,如果強行出兵,那大可以繞過自己,現在來跟自己說,說明還是照顧治署臉面的。

  不過其人最后這句話確實有幾分道理,自己坐上署公之位沒多久,下面到底有多少人愿意聽他的實在很難說,現在倒是可以借這個機會,將下面的人事整合一下。

  他語氣微緩,道:“既然都尉和都護都已是定下,那都堂也會批書,調撥物資,讓下方各鎮配合行事,但是……”他看向安右廷,眼神毫不退讓道:“都護府的策略是北剿南撫,從未改變過。”

  安右廷沒有說話,抬手對他一抱拳,就邁著鏗然步伐,轉身出去了。

  半日后,曉山鎮中。

  張御已是接到了都堂的任書,從接到此書的那一刻開始,他便是都護府任命的節使了。

  他手里拿著那封學子寄送來的書信,只是一看筆跡,他就清楚這是安初兒、余名揚等人的筆跡,至于前后經過,他也已是通過送信的人了解了。

  隨同任書一起到來的,還有一個面色嚴肅,不茍言笑的道袍男子,其人對他肅聲言道:“張師弟,我受項主事之命,護你此行周全,我不管你如何做,也不會來過問你的言行,可一遇危險,你必須要聽我的。”

  張御倒是沒怎么在意他的語氣,別人是來保護他的,甚至關鍵時刻還可能以命相搏,那么小節之上就不必太在意了。

  而且從心湖之中可以感覺到,這應該個非常簡單直白的人。

  這樣的人其實很好打交道。

  他道:“這位師兄怎么稱呼?”

  道袍男子回道:“我名粟筑。”

  張御道:“粟師兄放心,若遇危急,我又無法應付的話,那當以你為主。”

  粟筑神色和緩了一些,壓根沒聽出他話里有話。

  張御看了下天色,道:“如無什么要帶的,我們這就啟程。”

  粟筑道:“這就去堅爪部落么?不用再準備什么了么?”

  張御道:“我在他們的部落待過一段時間,十分了解他們,去見此輩,只要帶一件東西就夠了。”

  “什么東西?”

  張御把手中夏劍一抬,道:“利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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