開陽學宮之中,此刻注意到張御、唐馳二人即將斗法的并不止那些學子,包括吳常在內幾個身為教長的玄修,也是第一時間留意到了玉璧上面的變化。
吳常這時坐在居處之中,他兩邊玉璧的之上各有一道人影浮現出來,皆是一身修士的裝束,其中一人道:“吳道友,李道友,你們怎么看這一戰?”
另一人搖頭道:“那位張道友不該答應這一戰的。”
吳常沒說話。
盡管他們不喜歡一直壓在自己頭上的唐馳,甚至恨不得他敗亡,可心中卻并不認為唐馳會輸,畢竟他們對于海外修士的印象,就是神異力量尚可,但是斗戰手段欠缺。
而唐馳是他們的老對手,他們非常了解這個人有多難纏。
吳常這時忽然道:“開始了。”
此刻張御和唐馳兩人站立的地方,周圍那些金玉方臺處忽然傳來一陣陣沉悶的震動聲響,而后一座座向地下沉了下去,給兩人空出了一片足有六里方圓的空地來。
實際上對于他們這個層次的玄修來說,這樣的空間是完全不夠的,只消一個飛遁,就能離開這個范圍,不過他們也明白,這已經是學宮給予的最大限度了。
唐馳滿含微笑,表情看去似是相當輕松,其實他在見到張御那一刻起,就已是把“金命”給放了出來,并在說話時就在那里觀察著張御。
不管是不是處于斗戰之中,他都會盡量去的了解對手。
不過在張御把心光放出來后,他臉色微微一變,金命那里傳來陣陣警兆,這說明張御于一瞬間爆發的神異力量已然凌駕在他之上。
他也不敢大意,心下一喚,背后忽然浮現出一個模糊而龐大的身影來。
這是一個半人半蛇的東西,但是嘴上長著一條分叉長舌,直接拖到了胸前,在那里晃動不已。
這是他向渾章修士求來的最為適合自身的觀想物,名為“歧舌”。
這個怪物這統合了他身上所有的小印,符合他自身的心意和性情,并能完美發揮他的力量。
“歧舌”是通過“口印”、“意印”這兩個神異器官來進行戰斗的,它的神通在于能“大言欺己”。
一般來說,只要通過歧舌告訴自己能做到什么事,若不是層次相差較大,那么他就可以做到。
他此刻告訴自己,自己的心光力量將強過對手,但是“歧舌”很快告訴他無法做到,他立刻退而求其次,再次告訴自己,自己的心力將與對手持平,可是仍然遭遇到了失敗。
于是他繼續降低要求,認為自己的心力將僅次于對手。
這是一個非常模糊的界限。
所以這一次,他成功了。
他的心力于瞬息間憑空提升了一層次。
而張御這一邊,他雖然沒有類似“金命”的觀察者,但是他擁有過人的感官,同樣也有自己的觀察方式。
他見唐馳一開始距離自己較遠,而且主動出擊意愿并不強烈,就猜測其人若不是擅長遠攻,就是一個喜歡把戰局掌握在自己手中的人。
對于這樣的人,他一般的選擇就是速戰速決,故他意念一催,手中的蟬鳴劍化一道如電霹靂,直接轟了出去。
唐馳之前看到張御攜帶長劍,就推斷過這很可能是一柄法器,雖然用法器的玄修不多,可也不是沒有,故也是做了一定的防備。
可是等到真正見到劍光時,他卻眼瞳一凝,發現自己還是低估了對手,
那劍若疾光驚電,倏忽殺至!
這一刻,哪怕不用金命的告知,他也是知道,這一劍根本無從躲避。
所幸身上心力方才有所提升,他立刻告訴自己,自己擁有抵擋這一劍的力量。
這一次回應亦是成功。
而意識間的交流無比迅快,在飛劍即將轟在他身前的時候,身上心光已是及時作出了反應,于一瞬間化若流光,遮擋在了前方。
兩個不同來源的力量強烈碰撞,霎時激起了一道鋪滿視界的的光亮,隨后就是轟雷般的震爆之音。
那些新入學的學子看著玉璧之上反照出來的刺目白芒,耳邊聽到那自遠處傳來的隆隆震蕩之聲,都是臉色有些發白,這就是修士的力量么?
實際上不止是他們,就是一些在學宮待了幾年,并擁有披甲資格的學子,也是一樣吃驚于兩人此刻所表現出來的力量。
唐馳在接住劍光一瞬間,就通過“金命”開始推斷張御下一步有可能會采取的種種動作,并且于心下做好了各種應對反制的后手。
只是這一切,都是建立在他自己過去的戰斗經驗和已知章印之上的,“金命”也只能根據這些去判斷,若是超出他所知曉的,那就無法囊括在內了。
不過他覺得張御方才從外海歸來,就算懂得一些偏門大印,也不會有多少,他自忖是能夠及時作出反應的。
然而下一刻,等待他的不是什么神通變化,而是如疾風驟雨一般的劍光轟擊。
只是一瞬間,兩人的心光就相互撞擊了數百次之多。
開陽學宮的上空,不斷回蕩著震天動地的沉悶鳴響。
張御之前在與惠元武斗戰時,對于那迅快暴烈的攻擊印象很深。
雖然在東廷時,無論是雅秋女神和朱闕都能爆發出這樣的攻勢,但從力量和效率上,就遠遠不如惠元武了,其人每一拳都是都是精確無比,且都是有其目的所在的,而不是單純的力量發泄。
他很欣賞這樣的方式,既然第一劍已是試出了唐馳的心光力量不及自身,那么自然要將自身的優勢發揮到極點,不去給對方出招的機會。
此時通過玉璧觀戰的那幾名玄修都是露出了吃驚之色,這樣純粹的心光碰撞,可是很不多見的,修士斗戰一般很少用這樣的方式,一般都是通過神通變化取勝的,是戰斗智慧和經驗的比拼,而不是依靠蠻力。
可偏偏眼下唐馳卻是被逼入了這樣的窘境之中,從表面上看,他的心光顯然是不如張御的。
李姓修士道:“這樣下去,說不定能贏?”
吳常卻是盯著玉璧,道:“沒這么簡單,唐馳和我們不一樣,他的根本從來不在于什么神通變化,只要無法一擊殺死他,那么結局就很難說。”
他考慮了一下,道:“如果那位張道友只有眼前這些手段,那么隨著戰局的拖延,他的贏面將越來越小。”
此刻場中,唐馳面對劍光轟擊,他并沒有站在原地,而是不停的場中飛遁挪移著,試圖躲閃,但是那劍光總是能夠及時跟上來。
他此刻也是無奈,只要這劍光攻擊不停,那么他就只能處于被動防守之中,被迫與對方進行心力的比拼。
雖然作為守御的一方,他的心力消耗要小于對手,可是金命告訴他,對方的心力強盛,無論是斗戰的延續力還是力量的強度,都是遠遠超過他的,所以若不是設法扭曲局面,最后很可能他被先一步耗死。
于是他迅速調整了對敵方案,把原來的一切變化都拋棄掉,而是回到了最根本的老路上。
此刻他通過“歧舌”開始告訴自己,自己的實力比對方更為強大。
歧舌主要用兩種方式來對敵,一種是簡單的欺己,就是單純提升自身某一部分的力量。
而另一種,就是在斗戰之中不斷告訴自己,己強敵弱,那么他的力量會由此一點點增加,如此只要他一直在戰斗中存活下去,那么隨著斗戰時間延續,他也就會變得越來越強大,甚至達到真正超過對手的地步。
而在他每一次斗戰之后,“歧舌”會記住每一次的力量極限,在下一次與人交手時候,他就可以直接把自己力量送到這一個高度上,并且可以此基礎繼續往上推進。
所以每一名對手對他來說不僅僅是他的對手,同樣也算是他力量提升的資糧。
他通過“金命”估算了一下,在自身的心光耗盡之前,他足以把力量提升到一個更高的高度上,甚至超過對手。
當然,這并非是沒有代價的,如果超出自身承負太多,那么斗戰過后,他的神異力量和神異器官都會因此而衰退。
好在這并非是永久性的損失,是可以用一定時日修煉回來的,代價就是付出更多神元,這也算是用透支未來去成全當下。
因為此法對道途不利,所以在有選擇的情況下,他一般是不會如此做的。
可若是在遇到強敵時,能用這種方式來克敵制勝,他自也不會有任何猶豫,因為只有把握住了現在,才有可能去談未來。
張御雖然在那里遙劍相擊,可他也在一直在觀察著對手的變化,他發現唐馳的心力非但沒有因此減弱,反而似乎在漸漸增強之中。
盡管不知道對方是如何做到的,但這毫無疑問是一種神通變化。
假若這樣的變化可以一直這么維持下去,那么一段時間過后,必將達到一個超出極限的高度,甚至超過他也不是不可能的。
既然對方的手段僅止于此,那么他也不準備再等下去了,抬目看向唐馳,口中言道:“敕……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