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御在曠原之上與萬明攀談許久,從其人口中陸續了解到了許多東西,最后他提出與那個叛逃出來的天機部大匠見上一面。
萬明答應下來,不過他言還需要另行安排一下,因為這位與他并不是從屬關系,而是合作關系,他負責庇護其人,而其人則為他提供一些造物上面的支持,譬如那枚用于查驗的薄片,就是這位打造的。
故要想見面的話,出于對這位的尊重,還需事先征詢一下其人意見。
張御對此能夠理解,若是萬明道人說得是真實的,那么這位天機部叛逃者肯定是背后那些人欲除之而后快的,不小心一些的話,那恐怕早就被抓捕起來了。
萬明道人這時想了想,道:“有一事未曾請教玄正,玄正此刻想必已是占據了靈關了?”
張御并無隱瞞,道:“正是。”
萬明道人抬起手來,對他鄭重一揖,道:“那我懇請玄正先把此處掌握在自己手里,任何未經檢驗的人先不要放入進來。”
張御看了看他,一語雙關道:“我會設法查證此事的。”
雖然萬明道人今次對他說了許多,態度也較為誠懇,可他并沒有因此就全盤相信對方。
他還會自己去查驗這件事,不過竺玄首似乎也知道點什么,故他決定回去之后先找找這位談上一談。
兩人再交談了幾句,定下了下次約見的方式和傳信方法,張御又向其討要了幾張用于測驗造物人的薄片,便就與之分開了。
他先遁空往英顓此前所在之地尋來,待來到這里之后,見三駕飛舟懸浮于天中,英顓、李摩等人正站在地面上,看去正在那里等候他。此刻見他回轉,他們也是騰空而起,迎了上來。
張御問道:“諸位可是準備穩妥了么?”
李摩道:“玄正,駐地里所有人都是上了飛舟了,”他看了看遠處,道:“只是可惜,‘勞前輩’的軀殼只能先留在這里了。”
張御問了幾句,才知“勞前輩”就是渾修駐地之下的那個龐大生靈,也是當年建立駐地時修為最高的渾修前輩,只是其人修煉走錯了一步,在成為混沌怪物之前,自己主動斬滅了自身的意識,并將自身的軀體留了下來,交予他們這些后輩使用。
也是有了這具軀殼的佑護,他們才安然待在了域外之地,這次要不是出了丁溟這個叛徒,霜洲人也沒這么容易拿下他們。
張衍道:“諸位不必擔心,我回去之后會通傳兩府,讓他們過來查驗此處,收拾殘局,過后諸位可以將這位前輩的軀殼帶走。”
李摩感激一拱手,道:“多謝玄正了。”
張御看了看左右,道:“若再無事,便就啟程回返吧。”
幾人當即登上飛舟,過了一會兒,三駕飛舟身上泛起一陣流光,就往青陽上洲方向飛馳而去。
張御步入客艙之后,就在軟椅之上坐定下來,隨后便思考起造物人的事情來。
方才萬明道人與他說到了許多事,不過他也是發現,這位雖是認識到了造物人可能存在的危害,但卻并不知曉青陽上洲上層如今具體是個什么情況。
畢竟這位沒有和兩府打交道的渠道,對于局面的判斷,只能憑借自己的推斷和猜測。
現在終究不同于以往了,凡人也一樣擁有力量,兩府高層身邊還都有身著神袍玄甲的甲士護持。
就算是高層自己,都同樣是身披神袍。
哪怕萬明道人是觀讀到第四章書的玄修,也沒有辦法在不驚動任何人的情況下隨意窺查上層,甚至兩府有不少可以威脅到他的東西,所以他只能主動選擇避開。
在張御看來,萬明道人躲到域外來,這個做法非常明智,既然現在沒法拿對手如何,那么只能先保全自己。
而下來努力尋找界隙,試圖與他洲溝通,并依靠他洲力量來解決此事,也是一個思路。
天夏諸上洲雖然各自分開,可是同樣都是天夏人,要是知道這個情況,不可能坐視一個上洲就這么輕易被人侵奪了去。
可他認為,這個想法固然很好,可實現起來卻有一定困難。
濁潮影響之下,天夏諸上洲其實都是受到了影響,可以說,各洲都有自己的麻煩要解決,在這等情況下,能夠跨州投放的力量恐怕是極為有限的,除此外,這里還存在著法理上的阻礙,問題可謂非常多,這不是一時半刻能解決的。
不過現在兩府在積極備戰,在試圖打通與玉京及他洲的通路,若只這么看,似乎情勢還沒有壞到那最糟糕的那一步。
就在他思考之時,忽然感覺到了一陣警兆,他眸光一凝,一揮袖,艙壁變得通透無比,顯露出了外面的景象,隨后便就見一道光芒從遠而來,直接從飛舟旁側擦過,在轟擊到遠處的地面后,伴隨著震耳的爆響聲,一股巨大的煙塵云便自那里高高騰起。
李摩這時走到了他的客艙中,神情急切道:“玄正,是霜洲人,似乎是他們準備去往駐地的第二批舟隊,好像他們提前到了。”
張御看過去,遠空之中一共是出現了十二艘晶玉飛舟,而且看去都是絕大多數都是斗戰所用,而他們這里三艘飛舟只是用來載客的,不說沒有用來回擊的兵器,甚至連守御之力都沒有,在速度上更是遠遠落后,對面只需一擊就能將他們打下來,而方才那一擊不過是為了威懾他們,要想他們停下來。
他看了一眼四周,道:“我來解決,諸位在這里護持好駐地內的子民便可。”
交代過后,他從艙門之中遁出,面對那十二駕飛舟,意念只是一落,青陽輪已是歡呼雀躍般飛起在天,轟然一聲,一輪青火天陽霎時綻放出無盡光芒,天地間霎時被一片青色所充斥。
那飛馳而來的晶玉飛舟一頭撞到了這光華之中,便一艘艘自內而外轟然爆碎開來,殘骸碎片在光芒之中紛紛消融瓦解。
張御知曉這法寶這威能太大,怕波及身后的飛舟,故是在催發之際刻意收著一點力量,在數個呼吸之后,他察覺到威脅已除,便于心中一喚,將之召喚。
青陽似有些輪意猶未盡的落下來,再振動了一下,這才收斂下去。
而隨著青色光芒的消退,此刻再觀前方,天地間空空蕩蕩的一片,已然什么都不剩下了。
他在天穹上方看有一會兒之后,就又重新轉回了飛舟之內,對著一臉震撼的李摩等人道了句,“來敵已滅,繼續上路吧。”
接下來的路程之上再未遇到任何波折,飛舟在行有三日后,進入青陽上洲的最南端的邊州良州,到了這里后,飛舟便在此停泊下來。
張御先將駐地的普通子民交由此間的檢正司查驗,而后帶著李摩、英顓等人往玄府而來,又一日后,一行人來到了安壽邑內。
李摩見了下方景象,感慨道:“我有三十余年沒來此地了,這里看去沒有什么太大變化,一別好似還在昨日。”
張御淡聲道:“可在安壽邑外,卻是有著太多的變化了。”
他引著四人往位于湖心位置的青陽玄府落下,明善道人自里迎出,稽首一禮,道:“玄正有禮。”又對李摩、英顓等人一禮,道:“諸位道友有禮。”
張御與他見過禮后,問道:“惲道友可在?這幾位道友自域外而來,為免魘魔侵擾,我需請他為這幾位作一番查驗。”
明善道人回道:“少郎正在府中修持,待我通傳他一聲。”
張御點了下頭,道:“那就勞煩了道友了。”他與李摩、英顓等人一抬手,道:“我有事需去面見玄首,諸位在查驗之前,還請在此稍待。”
李摩拱手道:“玄正放心,我等知此事重要,查驗之前當不會隨意走動,玄正有事盡可自去,不必理會我等。”
張御在此與四人分別,就步入大殿之內,而后身軀懸飄而起,徑直來到了最高處的平臺之上,他目光一轉,見到竺玄首立在那里的孤寂身影,他執禮道:“玄首有禮。”
竺玄首點頭回禮,道:“玄正此行可有收獲?”
張御站在那里回言道:“那處確然是界隙無疑,我已然將之拿下,此后我玄府也當有一處對外交通之地了。”
竺玄首沉默片刻,才道:“玄正做得好。”
張御這時走了上來,望向遠處落在煙雨之中的山水美景,過了一會兒,轉過頭來道:“我有一件想請教玄首,上回玄首曾與我言,彼輩不可信任,可是涉及造物一事么?”
竺玄首神容平靜無波,道:“看來玄正知道了。”他看向眼張御,淡然言道:“玄正可是想問,我既有所覺,又為何不加以阻止?很簡單,這是世人之事,世人之變,我輩修行之人只管約束神異之輩,其余無需多去過問。”
張御心下微嘆,他先前來此,也是差不多猜測到了這個答案,天夏修士一直有出世派和入世派的爭執,這放在玄府也是一樣適用的。
玄府之中的那些出世派的人認為,凡間一切轉運都不該去太多過問,讓其自行運轉方才是正道,他們只要負責對抗各種超凡事物便可。
而入世派則認為,修煉者亦是從凡人中而來,理應有很多的參與,而且凡人壽命短暫,有時候很可能會走重復的老路,所以應當給予凡人更多正確的指引和幫助,以避免各種錯誤和無端的犧牲。
竺玄首身為真修,顯然是一個出世派,只要不是外部超凡力量的干涉,那么就不認為是自己的事。
可他身為玄正,又是夏士,卻不能對此視若不見。
他思忖片刻,抬頭道:“我經查實之后,會向玄廷上稟此事。”
竺玄首神情平靜道:“這是玄正的權責所在,不必與我說。”
張御考慮了一下,又道:“此事較為復雜,恐怕下來我需要應付各種不同情況,故我還需再借用青陽輪一段時日。”
竺玄首道:“玄正借用此寶倒無妨礙,但是需記得,在域外時盡量少用此寶,我青陽域外亦有大敵,若是被其發現,或可能引其覬覦,玄正當需小心為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