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御點頭道:“若說同道之間切磋討教,也是常理,不過道友若有意,大可下書與我,我若有暇,自會應下。
道友若是怕自身手段外泄,不愿同道旁觀,那也可擇一無人之所在私下切磋,但這般找上來,無論你我誰人受損,卻都不好予一眾道友以交代,道友以為然否?”
修道人約戰之前,先下斗戰貼書,除了這是一個禮數外,最主要的作用還是雙方都有一個明證。證明這是為了切磋斗法,而非是出于私怨,這般不至于引發什么誤會。
而若是像王崇晉一樣在眾目睽睽之下光明正大的挑戰,那也是一個方法,只是此法不為人喜。
可既不下斗貼,又在無旁人見證的情況下邀戰,那就格外不妥了。
楚道人言道:“張玄正放心,我出來之時,已有和同門道友有過交代,定然不會有什么不妥。且如此做,另外還有一個情由。”
他嘴唇動了幾下,卻是傳聲至張御處說了幾句話。
張御一聽,眸光微微一動。
楚道人這時又自袖中取出一信貼書,鄭重言道:“斗書在此,請道友收下。”
張御目光一落,斗書已是飛了過來,被他接在了手中。
楚道人見他收下此書,鄭重一禮,道:“張玄正,領教了。”
張御看有斗書一眼,將之放入袖中,也是抬手一禮,道:“楚道友,小心了。”
楚道人點了點頭,退了開來,然后一運法訣,隨著背后劍鳴之聲響起,霎時四周籠罩在一片明光之中。
公孫泯自楚道人到來后,便潛伏于一旁,只是此時他不由瞇了下眼,因為那明光實在太過明亮了,他根本看不清楚兩人之間的具體爭斗。
他只能憑借里面那里面傳來的劍刃撞擊之聲和氣流沖擊來判斷戰局,但這讓他很難把握住最合適的出擊時機。
他知道憑楚道人一個人是很難勝過張御的,而且他能感覺到在楚道人也沒有什么爭勝之心,要是自己遲遲不出現,不定就會直接撤手不戰,或者干脆認輸。
他想了想,自星袋之中拿出了一把閃爍著雷光的珠子,為了針對張御,他這次也準備了不少東西。
這霹靂雷珠就是殺招,這些雷珠合在一處,可比玄兵轟爆厲害多了,一旦爆開,百余里方圓盡化齏粉。
他只要稍候趁著二人斗戰激烈之時,一把將這些雷珠灑出去,自認必可叫張御無法及時回避。就算后者還是能存身下來,也必然受傷,到時候他再上去,可確保將此人殺死,并將血精奪回。
好在血精這東西不同于尋常物事,就算鎮壓消磨,也不是短時間能消去的,倒也不怕因此而損去。
雖然如此做會把楚道人一起圈入進去,可他本來就是利用其人,楚道人死了,那正好掩蓋去自己的存在。
他在外仔細傾聽了許久后,感覺斗戰愈發激烈,而一方逐漸勢弱,憑感應判斷,那敗象已呈之人正是楚道人。
他知道不能再等下去了,不然不論是楚道人提前落敗還是其自行退出都不是他所愿意看見的。
于是作勢抬手,一把就將雷珠祭了出去。
可就在這等時候,前面出現一個明鏡也似的光亮,所有的雷珠落入進去,居然半點動靜都沒有泛出,就這么消失不見了。
幾乎是與此同時,一道犀利劍光也是向他襲來。
公孫泯心中浮起警兆,閃身一個躲避,卻見隨著那一道劍光飛過,那里大氣像是被極鋒利的東西劃過一般,出現一道白氣劍痕。
他躲開之后,往周圍看去,便見三個持劍道人分立三個方位,將他團團圍在中間。
見到這個三個人,他心下頓時一驚。
而另一邊,那明光之中斗戰之聲停息下來,而后光亮一散,張御與楚道人二人也是自里走了出來,并各自收了飛劍回來,可觀二人氣機,并不帶一絲煙火氣,根本不像是剛剛經歷了一場大戰的模樣。
公孫泯見到這一幕,神色數變,哪還不知道是自己遭了算計。
于復這時一伸手,將那道收去雷珠的亮光一召,收了過來,并在手中重新化為劍形玉鑒,并還取了一枚雷珠出來。
當日這萬歸鑒在何峻手中時,只能從中照出神通,并且放出寶光用來守御,不過在他手里,變化更為精妙。
林道人看了一眼,道:“霹靂雷珠,公孫道友,你倒是好手段,虧得楚師弟早有防備,不然豈非遭了你的毒手?”
公孫泯移目看向楚道人,驚疑道:“你居然此事說了出去,那為何還能站在這里?你是如何解開心誓的?”
楚道人搖頭道:“我并沒有把事情說出來,也沒有說你我之事,我只是在離開之時留書一封,說我有不得已而為之事,須得出行一趟,我也不知此書能否被諸位同門看到。”
他呵了一聲,“實則便是說出來又如何呢?我已有一錯,不能再錯了,我此來本就不想與張玄正爭什么勝負高低,若是道友出手,便是諸位同門不來,我也勢必會就此罷手,與張玄正一同阻你。”
說到這里,他神情平靜下來,道:“不過我卻要感謝公孫道友,你擲出雷珠那一刻,誓約自破,我今后自此可以遵本心行事了,過后也能對同道有一個交代,而不必再受你挾迫了。”
林道人此時言道:“雖然楚道人恪于誓言,不能將之你直接說出,不過到此看到你,我大約也能知道是什么事了。”
關軒則是毫不客氣道:“公孫泯,你還是束手就縛吧,看你在師父的情面上,我們不會把你如何。”
公孫泯左右看了看,神色陰沉,不說張御,就是這四位劍修,他也沒有把握獲勝,也只有設法逃離這一途可走了。
他這回出來,為了確保行事無虞,也是攜帶了一些遁行法寶的,只要運使得當,也未必不能脫身。
可就在他如此想時,天邊有數道遁光躍動出來,而后萬明道人、時悅、溫良、田江、杏川等玄修一一出現在了天穹上空,并在眾人外圍又圍了一圈,
這一次,林道人等人也是神情也是嚴肅了起來。
于復看了看,對林道人言道:“原來張玄正也早有準備了,想來今天我等不來,當也能擒住此人了。”
張御在從地底出來后,雖然叫眾人離去,可他既然早就察覺有敵蹤跟蹤在側,又哪里會一點安排都不做。
實際上他就算自認有機會解決對手,可也不會完自蹈險地。
所以他早就對眾修有過關照,若是在約定時間不見他轉回,便就過來相援。
公孫泯一見此景,神色一僵,手中動作也是頓住。
若是只有方才那些人,他還有些許機會,可還有如此多的玄修在此,他真是半點脫身可能都沒有了。
關軒背后長劍發出一聲清亮長鳴,看著下方,口中催促道:“公孫泯,束手就縛吧,你逃不出去的。”
公孫泯環顧四周,冷笑幾聲,他一伸手,又從星袋之中摸出一把雷珠,不過他也知道,在有防備的情形之下,自己是傷不了人的,但是用來解決自己,卻是足夠了。
他舉手示意了一下,高聲道:“諸位今日要么放我走,要么我便自我了斷,不過諸位可是想好了,事情若說不清楚,我師父必會來尋諸位討一個結果。”
林道人皺了下眉,實際上他基本認定此事背后一定與公孫泯的老師白秀上人有牽扯,否則僅憑公孫泯一人,哪有這么大的膽子?又哪來這么多手段?
不過公孫泯若是一死,也就沒有什么能證據能證明此事與白秀上人有關了,反而后者會來興師問罪。
光只是白秀上人本身,縱然法力強橫,隱隱然是為青陽真修第一人,可他們也不會如何畏懼的,關鍵是其人背景,讓他不得不有所忌憚。
可是就這么放了回去,似也是不妥。
而正在他猶豫之間,忽然一道迅如疾電的劍光自天而落,順著那天陽之光照落的方向往公孫泯所在之地射去!
公孫泯發現那劍光竟是直接對著自己手中的雷珠而來,他不由一驚,本能拿手中拂塵一卷,并催發法力抵抗,可被那沖上來的劍光一撞,法力頓被撞得激蕩不已。
幾乎與此同時,一道明光無比的光芒升騰起來,斬入了他的心神之中,他也是微微一滯,就是這么一頓,那劍光在極近距離下倏地一疾,便從他腦顱之上一穿而過。
公孫泯站立在那里,兩眼猶自露出不可置信的神色,過了片刻,他眉心之中出現浮出一道血線,而后頭顱一仰,往地面墜落下去。
林道人一驚,看向張御,道:“張玄正,你……”
張御負袖站在天中,那劍光一閃,眨眼歸入他的劍鞘之中,他淡聲道:“他既然要上路,我便送他一程。”
他轉首關照萬明等人,道:“把此人尸身收好,稍候送至白秀上人面前。”他一拂袍袖,一句話也不多說,直接化一道青虹飛空離去。
而萬明道人等人收了白秀尸身,并不去看林道人他們,就一個個騰起遁光追隨那縷青虹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