飛舟沖入那旋渦云層之中后,那一片籠罩頭頂的光芒散開,瞬時顯露出了無邊無際的虛空。
張御目光望去,見在那虛空之前,是一團團星霧云團,它們相互融合在一起,璀璨瑰麗,五彩斑斕,幾是占據了所有的視界。
這些星霧云團仿佛是凝固在那里的,可是不經意間的一撇之間,卻又好似是活動著的,仿若那里也有著一個巨大的眼瞳也在看他。
正在這個時候,外面有聲音傳來道:“張巡使,魏接引來訪。”
張御回身過來,道:“請進。”
外面艙門一開,魏高走了進來,他也是看到了艙頂上方的景象,口中道:“這便是外層了。外層景物壯偉多姿,無論看見多少次,我都不覺厭煩,不過我們所有的麻煩也都是來自于那里。”
他緩緩收回目光,道:“張巡使,再有一會兒,我們就要到天元泊臺了,我們在那里已經為巡使準備好了一駕民間飛舟,巡使可以直接乘此去往奎宿。”
說話之間,他遞來一枚玉簡,“巡使到了奎宿之后,自會有人接應,不過那接應人并不知道巡使的真正身份。
我們給巡使安排的,是一位一年之前就準備到外層歷練的修道人,為了獲取修道資糧,此人加入了一個隸屬天城軍府的組織,但是因為某些事情的延誤,直到如今方才啟行,這樣的修道人在奎宿有不少,不太會引起他人注意。
當然,巡使若是覺得不方便,也可以不用這個身份。”
張御接過玉簡,心力入內一轉,見這里面是這一個身份的籍冊和過往記述,大致經歷可謂平平無奇,倒是名字仍然沿用是他自己的。
不過去往外層的修道人頗多,同名同姓的也有不少,其實只要他不去主動暴露玄廷巡護的身份,那么也沒幾個人會去浪費力氣去查他。
其實就算真是有心人去查了,頂多也是查到青陽玄正這一層,而這個身份反而能成為他的另一層掩護。
就在說話之間,飛舟微微震動了一下,頂上的艙壁也是迅速融合,恢復了原來的模樣。
魏高道:“我們已是到了,張巡使可在此間乘坐飛舟去往奎宿。”
他走到一邊。伸手一艙壁,那里頓時分開一道裂隙,顯出一條三角狀的外行通道,口中道:“張巡使,一路順風了。”
張御對他點下頭,往外走去,一直來到了一座琉璃柱艙之中,隨著身后舟門嚴絲合縫的封閉起來,下方的玉浮碟便承托著他往下沉去。
他打量著外間,面前出現的是一處異常廣闊的泊舟天臺,頂上巨大的琉璃穹頂似乎遮蔽了半邊天幕,左右兩邊矗立著一排排形制相似的橢圓形飛舟,此刻正有一艘巨舟從天筆直而降,落入到空處泊位之上。
而在更遠處,可以看到穹幕之外是呈半圓形聳立著一根根通天立地的方柱,方柱中間是一道道飄忽不定的光幕,時不時會有一駕飛舟飛起,往那光幕之中飛去,而后消失不見。
根據之前和魏高的談話,他知道那就是玄廷所立通往各星宿的天門所在,要去往奎宿,那里是必經之處。
大約二十息左右,玉浮碟自千余丈的高空處落到了地面。
李青禾和青曙、青曦和妙丹君已是在此等候一會兒了,見他下來,都是迎了上來。
張御看了他們一眼,道:“走吧。”他伸出手去,把“天寰玉授衣”的遮帽戴上,就轉身往遠處一座高大的艙廳之內步去。
巨舟之內,魏高站在高處,看著張御的身影逐漸走遠,對身邊的女護衛道:“回復都臺,巡使已是順利接到。”
女護衛一點頭,轉身走出去了。
張御在進入轉道艙廳之中,自有魏高安排在這里的人過來接應,然后將他引到上一駕名喚“藍楓”號的中型飛舟之上。
飛舟舟首姓尤,他并不清楚張御的真實身份,只知道這回乘坐自己飛舟的是一名中位修士。
哪怕在外層,中位修士也是對抗外敵的中堅力量,故是他不敢怠慢,遵照循慣例與張御照過一面,在問過他沒有什么別的需求后,這才安心離開。
張御在寬敞的艙室坐定下來,他從書架上拿了一卷書冊過來翻了翻,這是一本關于外層異類生靈的介紹,雖然文字寫的非常簡略,但配有不少精細的手繪圖,看著也不覺枯燥。
尤舟首回到了主艙之內,一名十五六歲,豎著雙丫髻的漂亮少女湊上來好奇問道:“叔父,那客人是什么來頭啊?”
尤舟首搖頭道:“只知道是一名內層來的中位修士。”
少女雙目一亮,好奇問道:“內層來的啊,我還從未見過內層來的修士呢,叔父,他長什么樣子啊?”
張御穿著大氅遮帽,尤舟首根本沒看清他的容貌,他敷衍道:“就那個樣子,不管內層外層,都是天夏人,只要不是祖上有過混血,長得和你我都是一樣的。”
少女眨眨眼,道:“唔,我聽說內層有很多混血,或許這位玄修長得不一樣呢?”
尤舟首要駕馭飛舟,沒心思再和自己侄女說話,囑咐了年輕的副手幾句,就把手按在玉臣之上。
不一會兒,隨著一圈圈光芒在飛舟閃爍而過,飛舟便就從泊臺之上騰空而起,往遠端通天立地的方玉柱飛去。
張御抬目看向外間,見整個飛舟就沒入光芒之中,而后感應便就失去,視線之中只有飄忽而過的彩霧光帶。
這一次航程,將會半月時日耗費在路上,這么多天悶在艙室中,或許尋常人會感到枯燥,不過對他一個修道人來說,只是很短的一段時間而已。
在進入第四章書后,他便能感覺到自身的生命流逝異常緩慢。
他不清楚自己的壽數是多少,但若途中無有意外的話,當能輕松活到千載以上,甚或是更久。
不過如今他至多也只是擁有一些自保之力罷了,所以遠不到停下來的時候。
在翻看完一些稍許有價值的冊子之后,他對李青禾囑咐了幾句,便就回到了內艙之中打坐去了。
時日流轉,十五天一晃而過。
張御本是坐定在軟榻之上,這時忽然感覺到舟身輕輕震動起來,他睜目看去,見艙外的光帶在逐漸消失,而周圍出現了無數旋轉的云霧漩流。
再過去幾息之后,舟身再是一震,隨后前方視界之中出現了一座懸于虛空之中的巨大浮空天城,而在天城正的下方,則是一座表面漂浮著藍白色云氣的地星。
他站了起來,來至艙壁邊,知道這座天城當就是魏高所言的乙未天城,而下方那地星,應便是此行終點奎宿星了。
只是一到這里,他略略感到有些不適,卻又說不出來問題出在那里,心光微微一放,將全身都是護持住。
藍楓號在穿過天門后,舟首稍作調整,舟身之上光芒一閃,就下方的地星俯掠而而去。
只是飛馳未久,整個飛舟卻是劇烈震蕩起來。
尤舟首神色一緊,道:“怎么震動這么大,以往沒出現過這等情形啊?”
年輕副手察看了一下飛舟外面的靈性光芒,也是看不出毛病在哪里,他有些不確定道:“舟首,可能這些時日以來接連穿梭往來,飛舟也是疲勞了。”
尤舟首嘀咕道:“不應該啊,半年前才休整過一次,還好也是快到奎宿了,等到地頭之后,我們再歇一歇吧。”
他伸手按在玉臣,利用自己的經驗不斷向飛舟傳遞過去安撫的意識,但這最后一段路程上,這艘飛舟仍是震顫不止,好似隨時可能墜落一般,這著實令他心驚膽戰。
也可能是因為他的溝通起了作用,這一路好歹沒有出現什么變故,飛舟終于安然落到了位于地表之上的泊舟天臺上。
待舟身完全停穩之后,他好像用盡了全身的力氣,向后軟癱在了座椅之上,摸索出手帕擦拭著滿頭冷汗。
艙室之內,張御見已是到了地界,便就帶著李青禾等人往外而來,沿著打開的艙門走到了外間。
這座泊臺位置較高,他放眼看去,自己腳下所在之地是一座龐大的近海聚居城市,蔚藍明凈的天穹下方,宏偉的玉石高臺和的密密層層的石砌建筑群沿著海岸分布著。
他注意其中有幾座高臺尤為壯偉,內中似是蘊藏著極為龐大的力量。
看了一會兒之后,他心思一轉,一道玉白色的光霧飄過,白果君已經出現在了他的身邊,他傳了一個讓其隨時觀察外間一切的意識,就沿著石梯道往下走去,李青禾和青曙、青曦還有妙丹君都是跟在了后面。
就在泊臺下方,有一名個頭不高,身著圓領青袍的中年男子站在那里,他見張御從上面走下來,眼前一亮,急匆匆迎上來,躬身一禮,道:“敢問這位可是張玄修么?”
張御看了這人一眼,明白這應該是魏高給自己安排接應人,后者當時說他可以拒絕這個身份,不過現在他對這片地界并不熟悉,這是一個方便融入的機會,故他沒有否認,點首道:“是我。”
那中年男子表情微松,隨后試著問道:“張玄修,不知尊駕可還記得我等一年前發出的約請么?”
張御道:“記得。”
那中年男子不禁露出笑容,再是一拱手,道:“雖然耽擱了一年,不過張玄修還是來了,哦,這處不是說話的地界,玄修若是不嫌棄,可隨在下來,我等已經是給玄修安排好了一應事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