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庭玄府之中,項淳正在宮臺之內批閱文書。如今都護府各處的分府已是重新建立了起來,玄府的人數也是大為增加,作為一府玄首,他每天要處理的俗務也是數不勝數。
最重要的,是這兩年來從安山以東到來都護府的土著越來越多了,為了應對這等異狀,玄府派出了不少修士坐鎮洪河隘口,其中包括了竇昌、許英等人。那里情況一日三變,幾乎每日都會有信的消息傳過來。
也就是他是修道人,任何事情一掃便能得知情由,并迅速作出正確而妥善的判斷,這才能一個人勝任如此繁雜的事務。
大堂外面一名弟子走了進來,拱手一禮,道:“啟稟玄首,張玄正此刻已是到了玄府之外。”
項淳放下筆來,目光之中露出懷念感慨之色,道:“待我出迎。”
他自案后站立了起來,往外走來。
張御此刻已是走到了玄府外郭城墻之前,嚴魚明與鄭瑜正等在這里。
他們昨日已是收到了張御回來的消息,聽聞后者今日將至玄府,所以早早就到了門口迎候。
正等待之間,忽見遠處出現一道身影,還未等能看清楚,忽見燦爛光芒一閃,微微一個失神之間,便見張御已是來到了近前不遠處,并向著他們緩步而來。
兩人露出發自內心的喜悅,都是急急上來躬身一禮。
“老師。”
“先生。”
張御他看了看二人,道:“不用多禮。”
幾年不見,兩人修為更高,如今已是正向二章關口邁去。這般按部就班修持下去,若無意外,那么在四十歲前就極可能進入第三章書。
從他們兩人的資質來高,這進境不能說不快了。
只是玄修修煉雖快,卻也舍卻了很多東西,若是同一境界之中,或許幾人合力都未必斗得過一名尋常真修,但玄法比真法門檻更低,總是給了他人一個入道的機會。
三人在門口說了一會兒后,便就一同往里而來。
嚴魚明問道:“老師這次來,不知要待上多久?”
張御道:“怕是要待上一段時日。”
他這次主要是為搜集源能而來,如今渾章上雖已顯現出了“正我之印”,但這里面還需不少神元來填補完善。
還有,若是他當真邁上了那一步,總也要有一些神元作為積蓄,以免萬一之用,所以停留在此的時日長短,主要視事情順利與否而定。
嚴魚明很是高興,道:“那我可以時時向老師請益了。”
鄭瑜也是不停點頭。
張御看他一眼,略作思量,道:“魚明,你下來可愿跟隨在我身側么?”
嚴魚明先是一怔,隨后欣喜萬分,激動道:“弟子自然是愿意的。”
他雖為玄府弟子,可身為張御學生,自然可以光明正大跟在老師身邊修持。而且說實話,玄府里雖然可以學到很多東西,可哪又有自家老師點撥來的好?
張御道:“既然你愿意,我這次回去之前自會叫你上你,但你若跟在我身側,以后也不能算是東庭玄府的弟子了,自也無法受到玄府的諸般好處。”
嚴魚明毫不猶豫道:“只要能跟著老師,弟子無需這些。”
鄭瑜看著也是意動,可想了想,卻是沮喪放棄了。畢竟他家人和母親都在這里,早前遠在外面求學數年,這才回來沒兩年,他也沒法遠離。
玄府內部格局比起數年前沒什么太大變化,三人說話之間,就走過了前殿,往正殿這處過來。
殿臺之下,項淳正帶著幾名親信弟子等在那里,此刻他遠遠看到張御身影,見后者著一身玉色大氅,自外踏步而來時,身外隱有玉霧涌動,不似凡塵中人。
而此刻任憑他如何看,都無法看到張御半點氣息,更無法分辨出他身處在何等層次,他心中不禁暗暗感嘆。
待張御來至近前,他便雙手一合,鄭重一禮,道:“東庭玄首項淳,見過青陽玄正。”
張御抬袖還有一禮,道:“項玄首有禮。”
項淳側身一步,道:“玄正還請正堂上坐。”
嚴魚明和鄭瑜二人這時躬身一禮,道:“弟子先告退了。”
項淳沖他們一點頭,兩人便告辭離去,他則道一聲請,將張御請到了玄府正堂之上。
待兩人在堂上坐定下來,項淳道:“一別數載,卻恍若昨日。我此前也是聽范師弟和齊師弟他們回來之后說起張玄正之事。”
范瀾,齊武等人在前年就已是回到了都護府,只是如今各處分府都缺人手,似他們這般得力人手,如今都是派出去當分府府主了。
張御道:“此刻不在外間,項師兄,你我還是按照以往稱呼吧。”
項淳笑了笑,撫須應下道:“好。”
張御道:“方才進來之時,我見得外面有兩位道友頗是面生。”
項淳道:“那是玄廷派駐過來的同道,不止我這里,都護府那里如今也有玉京派來的使者和一支駐軍。”
張御點頭,東庭都護府久懸海外,又有大量歸附土著,玄廷和玉京自是要重新加強控制,也是理所應當之事。
項淳看著外面,言道:“在與本土的聯絡恢復后,如今東庭已是大變模樣了,這幾年來,弟子增進了不少,我輩功行也都有所進境,總這些改變,總是對我玄府有利的。”
從天夏禮制上說,每一個地方的玄府都是凌駕在地方州府之上的。
青陽上洲的竺玄首若不是不愛管事,或是說與有人有過利益交換,那么洲府休想有什么小動作。而如伊洛上洲,玄首的態度便決定了此洲一切格局。
而東庭玄府舊觀一復,都護府便很快便被壓了下去,項淳如今才是感受到一府玄首的權威所在。
項淳道:“張師弟此番回到東庭玄府,可是有什么事需要我等做的么?”
張御道:“此番我只是因一事自外層去到伊洛上洲,事機了斷之后,因見兩洲道路如今已是方便往來,故是順便到青陽一行。后又想起東庭都護府,這畢竟是我故鄉所在,故是索性回來看一看舊景。”
他從袖中取出一枚道:“這一次我回到東庭,帶來了在不少在外搜集到的章印,往后就放在東庭玄府之內了。”
項淳神情一振,他起身接了過來,心光入內一轉,神情不要鄭重了幾分,他對著張御一禮,肅然道:“那我要替東庭玄府的弟子謝一謝張師弟了。”
他接任玄首之位十年都不到,可以預計的是,將來的二三十年他還將坐在此位之上。
而他并不想在此位之上蹉跎,也想做出一番成績出來,實際上,東庭雖然紛亂,但是反而是建功立業的好地方。
張御帶來的東西,正是他所需要的。
張御道:“我也曾是東庭之人,項師兄不必客氣,只是我輩玄修之道,在于互相交流探詢,這些章印再多,再是如何高明,也是他人之智慧,而道途是修士個人之路,只遵循他人之道,是成不了大器的。”
項淳點頭不已,道:“師弟說得不錯,便無此質,也當有此念,不然修何道呢?”
張御這時緩緩道:“玄法之修行,非是一人修行,而是眾玄之修行,更是天下人之修行。”
項淳聽到此言,心頭微微一震,他隱隱約約感覺到了什么,但是一時又說不出來。
這時耳畔聽到張御聲音道:“項師兄,安山以東如何了?”
他一聽此言,定了下心神,道:“情況有些不穩,我們以往曾有過推斷,疑那血陽余孽是被什么東西威脅才從密林出來想拼命打通西出之路,現在情形,或許印證我們的猜想。
不過玄廷已有使者過來看過了,說是三四年中不致有什么變動,張師弟送來的東西剛剛好,若是能憑我東庭玄府自身之力抵御這場危機,那也不用麻煩玄廷了。”
張御道;“若是到時候有什么疑難,項師兄可來尋我。”
項師兄拱手一禮,道:“說不得要勞煩師弟。”他頓了下,又道:“不知師弟今番要在此待多久?”
張御道:“當年我雖然幾番入安山,可那時候功行差有許多,并沒有太過深入,而今欲故地重游一番,且我當年曾也有幾個疑問,今回想求一個答案,具體多久,視情形而定吧。”
項淳這時微有沉吟。
張御道:“師兄是不是有什么話要說?”
項淳道:“東庭恢復聯絡之后,有不少外洲之人跑來,去年的時候,有一名出身他處都護府的修士到了我東庭之內,后來我才是知曉,那個人原來應該是一名渾章修士,如今很可能已是變成了一個混沌怪物。”
張御看向他道:“此人什么境界?”
項淳道:“聽聞原先是第三章書的修士,可若是變成了混沌怪物,那或許境界將會更高,這人并未在人多之地停留,而是躲入了安山之內。
我們現在失去了他的蹤跡,若是師弟去哪里,千萬小心,也希望師弟能幫忙加以留意。”
張御語聲平和道:“我若見到,自當會妥善處置此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