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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心光至此明

  玉素道人此時提議為玄法正名之言一出,場中諸廷執皆是沉吟不語。

  對于這件事,眾人心中其實都有著不同的打算和看法。

  但是這里牽扯的確不小,他們身為廷執,也必須要考慮到此事對玄廷乃至整個天夏的影響。

  諸廷執面前這一條長河曲折蜿蜒而下,而此刻坐于最末端的兩名廷執相互看了看,其中一人搖了搖頭,另一人微微嘆息了一聲。

  而長河第二蜿蜒之處,坐有一位身著檀色衣衫,坐于森森古木之中的道人。

  他此刻緩緩言道:“我以為,這件事牽扯甚大,諸位看法也是不一,不是一時半刻可決,好在此事并不急切,不若先放一放,今次先議他事。”

  此言一出,諸廷執多是頜首。

  玉素道人也未有盯著不放,爽快點頭道:“好,此事容后再議,只我還有一言。”

  他看向諸人,“張玄尊此前在外層一力迫退百萬神怪,剿滅三具玄尊化身,最后更是擒拿了龍淮,關合了外層隙口,此般功績,卻是不得不論!”

  有一位廷執出聲道:“有功當論,不如賜寶如何?”

  玉素道人卻是一揚眉,道:“如此大的功績,豈能一件法器能論?鐘廷執,若換了是你,你豈能信服?”

  那位鐘廷執緩緩道:“方才玉素廷執曾言,張玄尊一力迫退眾敵,降伏龍淮,可據我所知,實際并非如此。

  張玄尊此行并非孤身奮戰,還有戴玄尊以山河圈相助,方才最后拿下了龍淮,他確然有功,但并不似玉素廷執所言那般大。”

  玉素道人冷笑一聲,還待開口,那站在長河頂端,渾身被光氣籠罩的道人此時道:“兩位不必為此爭執了,張玄尊功勞甚大,若只賜法器,確然不妥。”

  他看向下方所有廷執,“我之前看過了張玄尊以往歷述,他做過一洲之玄正,在外層又曾為玄廷巡護,也是因他之故,才將余常拿獲,說得上是有能有為,尋常功賜不足以授,故我深思下來,不若就授以張玄正‘守正’之職,諸位廷執以為如何?”

  他這話一出,場中一時無人發聲,每個人似都在思量著什么。

  說來“守正”之位,乃是當年天夏渡來此世之時,因與內層諸多勢力碰撞,需上位修士出面予以平靖,而守正就是專司對外斗戰殺伐的。

  因為此職并非如廷執一般的常位,所以待得內層平定之后,便就陸續撤去了。

  而在七八十年前,濁潮到來之際,因為內外層隙口眾多,經常有外來邪神,還有上宸天的修士侵入,而那時候幽城背叛天夏而去,再加上前紀歷神怪異神紛起,各上洲皆遭侵襲,還有如元童老祖這般不投任何一方的邪修流作亂,故是守正之位再被授下。

  如今隨著隙口逐漸彌合,內層不屬天夏的大能逐個被清理,此職也是再無人擔任了。

  然而現在想想,這個職位倒是極為適合張御,其人從玄正做到巡護,所行所為皆是維護天夏正序。

  如今因為內外層門戶被強行打開了一層,濁潮又有復起之勢,這必然會喚動一些沉睡著異神神怪,有極大可能還會引發更多的隙口出現。到時候說不定就有邪神自外侵入進來,也的確需要一個斗戰能力出眾的人進行守御。

  而這等名位以及帶來的好處也是足以酬功了,且因為守正非是常位,所以什么時候覺得不妥當,隨時可以找個借口也能撤了。

  但話是如此,可這里面利弊眾人卻也無法一下看清楚,皆在衡量之中,所以一時沒人接口。

  那首位道人見此,道:“此事也是有些牽扯,諸位廷執不妨思量一下,我們可先論他事。”

  玉素道人也未再多言,回了茶樹之下。

  他方才坐定,一聲磬玉之聲傳來,眾人看了過去,見是一名身繞瑞云,身旁有仙鶴靈鳳相伴的道人。

  那首位道人道:“崇廷執有何呈議?”

  崇道人對諸人打一個稽首,才道:“玉航玄尊來至上層已有數月,他有意在玄廷任職,崇某以為,可尋一正位授他。”

  那首位道人道:“如今天夏一十三上洲,二十八宿皆得定位,唯有玉京那里一位玄尊兩載之內便可歸回玄廷,若是玉航玄尊愿意,可去提前替他鎮守玉京。”

  有廷執出聲質疑道:“玉京鎮守需得坐鎮裂隙,對抗上宸天、幽城乃至諸方邪神,此比諸洲玄首更是不易,玉航玄尊能以勝任么?”

  崇道人言道:“玉航玄尊得真傳道法,我天夏入此世之時便曾立下諸多功勞,后又勤修三百余載,取二元而得成就,功行深湛,根基尤固,繼此職當無問題。”

  先前出聲那廷執道:“既如此,我再無疑問。”

  那首座道人言道:“諸位廷執以為呢?”

  眾廷執皆是拿起身前玉槌,在玉磬輕輕一敲,發出一聲悠遠清響,便算是通過了此事。

  那首位道人等了一會兒,見再無人說話,便道:“既諸位廷執已無議呈,那便一議此次龍淮破界之事。”

  眾廷執聞言,神情皆是凝肅了些許。他們都是清楚,眼下這件事方是最為重要。

  這里不僅涉及到了上宸天和幽城乃至于天外神怪,還在于自家不少玄尊,事情差一點就難以收場了。

  實際上,玄廷早在此前就發現了不對,不然也不會暗中賜山河圈與戴玄尊了,除此之外,其實也還做了一定的安排和防備。

  但是當初估計,這只是一些渾修私下串聯所為,可沒想到,連龍道人這個真修都是牽扯其中,且看去背后還不止他一人。

  外部敵勢還好對付,但內部不同了,一個處置不好,那可是會引發一場動蕩的。

  那首座道人看向坐于長河第三道蜿蜒處的一名頭戴魚尾冠的道人,道:“武廷執,龍淮那里可有結果了么?”

  武廷執看得出來是一名十分嚴肅刻板之人,他所處之地,乃是峭壁峻崖,堅巖剛峰。神情也是端毅肅穆。

  他站了起來,沉聲道:“諸位廷執,武某查證下來,龍淮在出發之前,將自己記憶刻在了一個拓板之上,并設法將之送去了別處,而他出來之前,就用了‘還生’玄異,使己身忘卻諸多記憶。

  他早便提前與人做好了約定,若是事情成功,那就將拓板拿了回來,從而取回記憶,若是不成,那么自身也早已是忘卻了這些事,如此從他身上暫且查不到什么。”

  玉素道人一思,要是修士自我消除記憶,那還能設法找出來,可是龍淮用還生玄異,那就有些麻煩了。

  除非……

  那鐘姓廷執這時道:“不若我們將龍淮推入‘審心沙河’之中,想來能問出答案來……”他一說這話,所有廷執都是皺眉。

  那首座道人思忖片刻,緩緩道:“龍淮此次勾結外敵,意圖打開內外層界之隙,以他所犯之罪責,定他一個鎮殺之刑也不過分,可尚不至于動用‘審心沙河’。”

  他看向下方,道:“武廷執,還有什么,你請繼續說。”

  武廷執點了下頭,他繼續說道:“與龍淮有所牽連之人,如今有可查證的,乃是兩位,其中一位乃是原來外層東穹天尾宿鎮守甘柏,龍淮一被擒拿,柏甘不顧虛空外邪侵染,當即以真身逃去了外層,疑似投向了上宸天。

  還有一位,乃是常年在伏波山潛修的玄尊朱鶿,龍淮在去往內層之時,曾與此人見過一面,我疑此人就是接去那拓板之人,只是如今他躲入了清穹元磁之外,已然不知所蹤。”

  那首座道人言道:“甘柏遁去外層,一時難尋,朱鶿既然還在上層,當需得遣人將之拿回。”

  他頓了一下,道:“諸位廷執以為何人可為此事?”

  眾廷執此刻都是思量起來,朱鶿修道久遠,功行不弱,而其敢于躲入元磁之外,也自然是一定手段的,并不是好相與之人。

  關鍵還是要活捉此人,這就不易了,一個不好,自家遣去之人恐就會折損在里面。

  這時一個坐于水澤高臺的青衣道人拿起玉槌,輕輕一敲案上玉磬,待眾人目光過來,他站了起來,道:“竺某有一言。”

  那首座道人看見是他,語聲客氣道:“未知竺廷執有何建言?”

  竺廷執道:“首執方才提到可授張玄尊守正一職,我以為此事可定,而追剿那朱鶿一事可交由張玄尊去做。”

  崇廷執沒有說話,只是拿起身前玉磬輕輕一敲。

  長河末端那兩位廷執看了看,也同樣是拿起玉磬一敲。而在他們之后,玉磬之聲一聲接一聲的響起,余音久久不絕。

  那首座道人此時不由看向玉素道人,現在也就這位未曾表明態度了。

  不過事情到此一步,實際上已然定下了,因為按照玄廷規矩,唯有三位廷執一同反對,方可不認廷上決議。

  玉素道人思量了一會兒,在座上一彈指,身前玉磬亦是隨之發聲。

  那首座道人不覺點頭,他也是拿起玉槌在玉磬上一敲,隨著一縷久久不絕的清音傳出,此事也便由此落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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