奎宿,曇泉州。
李青禾正在掃灑落葉花瓣,這個時候,忽然見正堂之上清光大放,整個宅院都似沐浴在一片仙靈氤氳之氣中。
他露出喜色,忙是往正堂中來,走到里間,見案臺之上擺放著一張散發瑩瑩玉光的諭旨。
此刻不止是他,青曙、青曦察覺到動靜,都是一并走了進來。
青曙看了一眼,高興道:“當是先生的傳旨。”
李青禾嗯了一聲,他走上前去,先是對著案臺一禮,這才上前將諭旨拿起。
他打開看了看,抬頭道:“先生要我把許先生還有左先生他們尋來。青曙,你走一趟,把他們兩位找來。”
青曙抱拳道:“交給我便是。”他眉心一閃,外甲已是披上了身,而后飛空騰躍而去。
李青禾道:“青曦,先生傳詔,這兩位先生當是很快就會到來,尤其是徐先生,不定片刻就至,你去準備一下,好招呼好二位。”
青曦道了聲是,也是轉身離去了。
李青禾回到案前,把諭旨收好,他正欲退去時,卻是露出了一絲訝色,見那案上還有一個玉匣,可是剛才卻不曾見。
他想了想,上前打開,見里面有一枚金丸,并有一股異香隨之散開,他還未怎么看清楚此物,這東西便倏忽化一道金光落入他體內。
他微微一個恍惚,旋即出了一身大汗。
可這身大汗一出,他卻忽然感覺到自己身體變得輕盈了許多,好似卸脫了什么負擔,并且莫名知曉自己的壽數也是因此而延長了許多。
他知這是張御施的手段,心下歡喜無限。
這份歡喜并不止是自己壽命延長了,更多是的能夠跟隨張御的時日也跟著變長了。他對著案臺上的諭旨一個拜俯,道:“多謝先生賜丹。”
青陽上洲,位于全州的玄府分府之中,萬明道人正在給下面新近入府的一眾弟子講法。
待得講法畢,聽得一聲鐘響,眾弟子起身一拜,都是很有規矩的陸續退出殿外。
萬明道人拿起案上茶盞,飲了一口清茶。
這些天來此聽道的學子越來越多了。
青陽玄法修士雖然有不少,但似到他這個境界的,卻又舍得下身段每日都出來教導學子的確實稀少。
不過這也與他自覺前路已盡有關,畢竟他并不認為每隔三十年一賜的上法章印能輪得到自己,那還不如沉下心教導后輩,光大玄法。
只是這些天來,他心中也是隱隱察覺到了什么,像是感覺與自身切身相關一件事發生了,可是偏偏又無所追覓。
正思索之間,他忽然聽得一聲飄渺聲音,不覺抬頭看去,見是整個大殿籠罩在一片微光之中,而后上方一道光芒落下,里間有一道諭旨從中飄落下來。
他先是露出驚異之色,隨即神情一肅,站了起來,躬身上去,雙手一接,待那諭旨落到手中,那些異象方才散去。
他將諭旨打開,一見之下,神情既有震驚也有期待,看罷之后,他對上空行有一禮,道:“萬明當不負所托。”禮畢之后,他收好諭旨,便往堂外走去了。
張御站在守正宮中,看著前方光幕浮現出來的輿圖。
如今天夏最為主要的根基所在,當就是現在的內層了。故是當年在外設了二十八宿做以守御后,就有一名守正專司清理內層強大的異神及靈性生靈。
在如今天夏一十三洲疆域之內,這些異類算是差不多清理干凈了,可這并不是說內層就沒有高層力量存在了。
便如他所知曉的東庭都護府深處,就有遠古異神的存在,不過這些異神背景不明,還處在偏遠之地,在沒有正式進犯天夏之前,目前還是以戒備震懾為主。
最主要的是,還是要防備自外層侵入進來的大敵,兩界門關若是被時時穿渡,所帶來的破壞遠比內層的征戰更大。
這時自外走來了一名年輕神人,向他恭敬遞上一封符書,道:“守正,內層報上來的消息。”
這幾日,大概有十余名神人填充進守正宮的司值,只要他們不曾受的外邪侵染,那么便對玄廷和玄尊忠心不二,可以放心使用。
張御遙空拿過符書,目光一掃,見這是翼空上洲報上來的,言及多了出幾處疑似裂隙的地方,如今已然派遣弟子前去查看。
翼空上洲就在青陽之北,洲陸連天接宇,為玉京之羽翼,這個地方對裂隙是最為敏感的,所以但凡疑似有兩界通道的地方出現,都會立刻上報。
而這事現在與他有關,故是玄廷那邊收到消息,也是立刻送呈過來一份。
可是他認為,以后這等消息最好是能直接報到自己這里,這般他及時作出應對。
且他也不信除了翼空上洲別處地界就沒有裂隙存在了,只是不曾發現,或是發現了也是不曾報上來罷了。
故是他需要在一十三洲之內都排布下足夠的人手,專以負責巡弋查問此事。
這些事情還需一段時間的安排。
奎宿地星某處,青山之下,白石之畔,師延辛正在一座湖岸小亭之中垂釣。
本來天地寂靜,湖光如鏡,似只有他一人在此,可這個時候,卻一個人影踏湖而來,湖中頓時泛起無數漣漪震蕩。
師延辛看了過去,平靜道:“梁道友,你把湖中魚兒都是驚走了。”
梁屹沉聲道:“哪來的魚,哪來的湖?”他這話一出,周圍景物轟然一下破碎開來,周圍變成了一片空曠的荒原。
師延辛看著手中剩下的釣竿,搖了搖頭,隨后將之化去,站了起來,道:“聽聞你一直在外游歷,這是回來了么?”
梁屹走到他近前,道:“師道友,你感覺到了么?”
師延辛看了看他,沉吟一下,道:“梁道友想問什么?”
梁屹看他的反應,點頭道:“看來你也是感覺到了。”隨即他道:“老師曾與我過說一些話,不知道師道友的老師是否也與你說過?”
師延辛想了一想,坦然道:“是說過一些,不過我不太明白。”
梁屹道:“余師說那些話時,我也不明,可余師說我不用太明白,到了時候,我自會知曉,并且說若真有這等機會,讓我不要猶豫。”
師延辛沉默不言。
梁屹則是沉聲道:“這就說明我們之前所走的路并不見得是對的,那些賜印當是錯的!”
師延辛一下看過去,警惕道:“你想做什么?”
梁屹繼續說道:“既然錯的,那便要糾正!”
師延辛神情微變,道:“你不要做糊涂事!”
梁屹沉聲道:“我并不糊涂,如果我行的是正道,那么就當去做,這也是我的道心。”
師延辛皺了下眉,道:“你知道自己在干什么么?萬一……”他搖頭道:“罷了,反正世上也沒幾個人會信你。”
梁屹道:“能信的人自然會信,不信的人自是不信!”說完之后,他腳步一挪,似便要離開了。
師延辛這時忍不住道:“我聽說了一事,”
梁屹轉身回來。
師延辛道:“我聽說張巡護成就玄尊了。”
梁屹不禁神情一震,但再接下來他似想到了什么,精神振奮起來,自言自語道:“我知道了,我知道了!”
師延辛看著他,認真道:“我的意思是,梁道友下來真要做難事,或可擺上供案,設法聯絡張玄尊,那么或許能得庇佑,不要不舍得面子。”
梁屹想了想,點頭道:“雖然以往是同輩,但是修道不論先后,既然巡護已成玄尊,那與我師已是平輩,梁某拜他,也是理所應當。”他一時心情大為暢快,抬手一禮,道:“告辭了。”
師延辛突然說了一句,“我不如你。”
梁屹搖頭道:“沒有誰不如誰,只是我們的路不同罷了。”說著,他便縱光一道,飛空離去了。
張御正在準備排布人手的時候,一名神人值司走入進來,言稱玉素上尊來訪。
他聞報后,便自宮中迎了出來,在宮門口與玉素見禮。待禮畢后,玉素道人直接開口道:“朱鶿已是招了。”
張御眸光微動。
玉素道人言道:“龍淮的記憶拓板并不在朱鶿那里,而是另有去處,不過根據朱鶿交代,又有一位渾章玄尊被牽扯了進來。”
張御一轉念,朱鶿交代是一回事,但龍淮的記憶拓板不在,那說明這背后可能還有人。
玉素道人道:“原本玄廷之中一些廷執因為濁潮可能對渾章修士帶來各種影響,甚至放大了他們的執欲,故是有意立下法度,約束他們。
只是此事尚在爭議之中,怕也是如此,才是引得一部分渾修鋌而走險,不過此事一出,這法度不立也當立了。”
他頓了一下,“那人已被陳廷執親自出手拿了。”
張御到了上層后,對經常露面的幾位廷執也是設法做了一番了解,這位陳廷執乃是渾修出身,此人親自出手,顯然是借此表明了自身的立場。
玉素道人肅聲道:“待得下一次廷議,這件事該當就定下了。我天夏只要立了法度,那必然需遵守,無有道理可講,而在此事前后,不定還會有什么變故,張道友下來需要多加留意了。”
張御點頭道:“多謝道友提醒,我理會的。”
玉素道人抬頭看了眼守正宮的殿檐,道:“只待此事平息下去,便當可設法玄法正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