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庭道宮之中,鐘道人站在玉臺上,看著一封封呈送上來的報書,其中大多數是關于訓天道章的。
崇廷執現在正閉門思過,而他則借了兩儀梭給前者,也是罰去了五年功俸,并且罰閉門三月。
也就是說,這三個月之中他只能坐視廷上局面變化,卻無法插手其中。
這時又一封報書自外飛入進來,他接來打開之后,臉色微微一變,“晁煥出去了守正宮?”
他伸手撫須,結合訓天道章這一事看來,這應當是玄廷的意思,但是這也未必不是其人自己的意愿。
他又想起此前風、高、施三人拜訪的守正一事,不由深思了起來,許久之后,他忖道:“看來也只能如此了。”
他一揮袖,清氣飄散,遠處大玉璧之上一陣光芒閃爍。
過了一會兒,一道虛虛人影在上面顯現出來,正是那長孫道人,向他問道:“何事?”
鐘道人道:“長孫道兄,那位張守正此番立造玄法道章,令我輩錯失扶持造物之機,著實遺憾,不過我輩壽比天地,也不是輸不起,這次不成,下次再作嘗試便可,只是眼前有一件事更為關鍵。”
他神情嚴肅道:“據崇某所知,這‘訓天道章’不但能使天下玄修為之勾連,亦可能將渾章修士一并牽扯入內,而我輩卻被拒之門外,長久下去,玄渾兩道定會走近,這必令廷上平衡失序。”
長孫道人語聲冷漠道:“你待如何做?”
鐘道人肅然道:“鐘某有一思量,當年正清一脈,因為廢玄興真一事,被玄廷驅逐了出去,而今三百余年過去,其被流放在外,已然受足懲罰,我或迎回正清歸于廷上,如此便可制衡玄渾二道!”
同一時刻,張御站在殿上翻看著明周道人方才送來的呈書。
這是天夏玉京的幾位大攝通過玄廷呈遞上來的,希望他能對玄修彼此之間的交流溝通加上一些約束,并在后面列了一些律條。
他通篇看下來,見這些律條也算是有理有據,并非刻意針對玄修,這里面顯然也有修道人的參與 他略做思考,心光一落,修改了幾個細小的地方,而后遞還給了明周道人,道:“明周道友,你把這這些文書送去來處,若下面有什么異議,可再來尋我。”
明周道人接了過去,打一個稽首,身影一虛,便即消失不見。
過去沒有多久,明周道人又再次出現在守正宮中,向張御稟道:“守正,幾位大攝已是看過,皆是同意,就按此約定立規序。”
張御點首道:“那便如此,你告訴幾位大攝,我下來會照此對運使道章之人加以約束的。”
明周道人稽首道:“明周會如實傳話。”
張御待他走后,對身邊的白果小道童道:“白果,我下來待要閉關修持,日常約束之事便交由你看顧了。”
白果是以他之精血蘊養出來的,他在成道之時白果也是同樣得了莫大好處,已是不能單純當知見真靈來看。只要他意念引入,他所能見得自也讓白果見到該見到,若是有何不妥,白果自能通傳他。
白果乖巧言道:“是,我會幫先生看好的。”
奎宿,乙未天城,軍署正堂。
洪原秋坐在案后,身后站著兩名親信文吏,而堂下則是坐著包括師延辛在內的數位玄修,還有十余名軍署軍校。
此刻所有人都是神情嚴肅,同時眼中又帶著一分期待。
這時一名軍卒走了進來,對著座上一抱拳,道:“署主,準備好了。”
洪原秋對一點頭,表示知曉了,待那軍卒也便退了下去,他則站起來,對著師延辛等人一拱手,道:“師玄修,幾位玄修,稍候便拜托幾位了。”
師延辛和背后幾位玄修也是站了起來,對他還有一禮。
洪原秋未再多言,轉頭看向擺在不遠處一座時晷,在等了一會兒之后,時晷發出一聲清鳴。
在場所有玄修看向自己了的大道之章,其中一人看著上面浮現出來的一行行字跡,報言道:“青部三十六星報傳,駐地如常,皆安好。”
又一個玄修報告道:“白部三十八星傳報,駐地如常,皆安好。”
“赤部三十二星傳報,駐地如常,皆安好。”
“紫部四十二星傳報……”
只不過十來個呼吸之間,奎宿治下一百六十余地星皆是傳來報訊,將地星之上狀況報至奎宿總署。
實際上,這一百六十余星里,大部分都是荒星,有的地方只是駐扎了一支百人不到的駐軍。
這些地方由于太過偏遠,就算被幽城和上宸天之人占據,奎宿以往也要過一段時間才是知曉。
但從眼下開始,就與過去再也不同了。
現在每一駐地之上都是派駐有二至五名玄修,任何一處發生問題,都可以直接傳遞到奎宿主星之上,或是直接給隨時在虛空之中巡游的艦隊發訊求援,以往那種處處漏洞,處處皆需防備的被動局面再也不會出現了。
可這同時也帶來的一個問題。
軍署現在對玄修的需求卻是前所有的迫切,哪怕才是蘊養出心光的弟子他們也不嫌棄,立刻招攬過來,就算無法安排到地星之外,各洲之間也需要這些人作以維系,這般有什么命令可以第一時間貫徹下去。
可前番推行造物軍衣和藥油的時候,軍中上下都認為玄修作用已經不那么大了。
特別是一些激進軍士認為,此輩能做得軍卒一樣能做,在有一些心人的暗中推動之下,前段時日這等言論也是越來越多,以至于不少玄修一氣離開了奎宿。
可誰知這才過去沒有多久,事情卻是出現了一個極大反轉,訓天道章的出現,玄修的作用一下提升了無可取代的高度之上,那些之前宣揚玄修無用之人這些時日卻是再也不吭聲了。
洪原秋身邊的親信文吏道:“署主,而今各宿軍署都在招收玄修,奎宿這里便能爭過他們,也多不了多少人。”
洪原秋想了想,道:“設法從內層招攬吧,把意思傳出去,我會想辦法給他們提供各種修道資糧,何況,他們不也是需要功數么?外層有的是邪神外修,要有多少有多少。”
師延辛這時道:“如此還是不夠的。”
洪原秋對他的意見很看重,認真問道:“師玄修不知可有高見?”
師延辛道:“洪署主可在奎宿之上建立學宮,在此吸納學子,并請玄修同道在此傳授玄法,如此必這些弟子學成之后便可為奎宿所用。”
洪原秋皺眉道:“可外層多是虛空外邪,便立了學宮,除了少數英才,都是難以長久在此修持的。”
師延辛道:“可以把學宮擺在天城之中,這般可受玄尊偉力庇佑,便無需再畏懼外邪。”
奎宿鎮守戴玄尊離去后,玄廷又派遣了一位玄尊到此,這一位乃是一位真修,不過其人倒是比戴玄尊好說話,愿意如以往的余玄尊一般遮護天城上下。
洪原秋仔細一想,卻是有些心動,這件事確實是容易做成的,只是這里面還有些別的牽扯。他想了想,道:“師玄修,多謝你這番建言,容我再思慮一二。”
西穹天虛空深處,某座幽城之中,一個兩目微赤,十來歲小童模樣的道人坐在城內崖臺之上,此刻他在觀看著一場盛劇。
他乃是玄廷逃脫出去的原東穹天鎮守甘柏,龍淮被擒之后,他當時察覺到情形不對后,卻半分也沒有猶豫,立時以正身遁逃,直接投奔到了幽城這里。
畢竟他也是一個玄尊,幽城方面對他也頗是禮遇,還將一座幽城交托給了他作為臨時道場。
但凡渾章修士,因為沾染了大混沌的緣故,縱然心神守持住了,可或多或少都會放大某一方面的喜好或者脾性,在玄廷他尚有規矩拘束,到了這里無人壓制,卻是完全放開了自我。
這盛劇講述一個貧苦少年因機緣踏上了求仙之人,后過了神仙考驗,得了一枚仙丹,成就了仙人的故事。
甘柏開始還看得津津有味,可看到這里,卻是不痛快了,罵道:“這小子吃顆藥就能成仙,憑什么啊?我都攤不上這等好事,簡直是瞎編!”
就在這個時候,一個弟子自崖下乘云而來,將一枚玉符往上一遞,道:“玄尊,東西拿到了。”
甘柏眼中一亮,伸手一招,將那玉符攝到了手里,小臉之上露出饒有興趣的神色,道:“都說這訓天道章有些意思,讓我來看看……”
張御當初是通過各洲宿的玄柱,將訓天道章傳于諸多玄修乃至渾修處的,當時那些修士可以選擇拒絕,也可以選擇接納。
當初頗有一些人表示絕對不會接受來歷不明章法,只是這些人轉過頭又把話給吃了回去。
而幽城和上宸天的玄修想要獲得道章,只能讓埋伏在天夏的耳目設法以玄玉將之拓印下來,再是想辦法送到外間,當中自是拖延了不少時日。
甘柏一點那玉符,這東西倏爾化作一灘玉屑落下。
而他這時往大道渾章之上一看,見那里多了一個閃爍著微光的章印,下面則有一個“玄門”之印,他得意一笑,起意輕輕一觸,頓便感覺自己被一陣光幕包圍。
只這時他立刻察覺到,有幾個實力不亞于自己的人也是把意念投入了此間,他嘀咕了幾聲,不敢太過露頭,只能在下層到處游逛翻看著。
當看到那些修士寫在那里的評語批言時,他滿臉鄙夷不屑,心道:“讓老祖來教教你們,什么才是道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