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遏正沿著兩界通道向著內層所在渡去。
在穿渡這等通道時,修為低弱的修士只是一個恍惚就感覺達到了對面,可這實際上是因為他們進入此中之后意識和思緒停滯所造成的。
可身為玄尊,他卻能清晰感受到這段路程。
此刻他面容上雖然保持著放松的微笑,可是心中卻打起了十分萬分警惕。
盡管有了上宸天的幫助,他從下層穿渡到內層,至多只需用上一至兩天,可這時間在他看來還是太長了。
他十分不希望看到自己出去的時候,通道的另一端就已是被天夏堵住了。
拋開天夏不提,因為通道是利用了異神所打開的裂隙,這般還有可能與那些異神起沖突,這些都是麻煩。
其實這些事情本來都想辦法慢慢解決,但是訓天道章的出現讓他們不得不提前發動,因為再晚上一點的話,難說這百多年的謀劃是否會出現什么意外。
這個時候,前方驟然一亮,他將法力運布周身,而后一腳踏到了外間,出現在眼前的是一處干涸的河谷,入目所見,只要遠方裸露著堅巖的山體,還有滿是碎石礫的河灘。
在這里,他既并未見到天夏玄尊,也沒有見到原本應該在此異神,他猜想前者當是還未找到這里,而后者應該是在察覺到兩界門戶的異變后離開了,畢竟一些有理智的異神也不會去貿然面對強大而未知的危險。
這對他來說是個好消息。
這時他仰頭看了一眼上方,進入了內層,才有可能去往上層。
他并非是當初跟隨那位大能一同離開天夏的,而是少數一兩個在幽城之中成就玄尊之人,成道至今不過四十余載。
故是他之前從未來過內層,此時他感覺到了一陣輕松,因為在這里并不存在虛空外邪,而且法力運轉更為順暢如意。
他甚至有一種立刻坐下的調息運功的打算,不過他知道這并不合適,現在當務之急,是進入到地陸更深處蟄藏起來,設法躲過玄廷下來的搜剿,然后再等待時機與幽城重新建立聯系,并設法接引更多同道到此。
他一揮袖,一封書信飛了出來,后者飛舞一圈,好奇道:“蘇玄尊,我們這是到內層了么?”
蘇遏道:“不錯,此間便是內層了,你可傳訊告知金玄尊了。”
書信道:“小的領命。”它身上光芒一放,連續閃爍兩次。過了一會兒,又是閃爍兩次,它道:“蘇玄尊,金玄尊當已是知曉了。”
蘇遏道了聲好,他一展袖,書信乖乖鉆了進去,而后認準一個方向,便化一道晶瑩虹光,于天地之間閃爍一下,便即遁去不見。
而在另一處,天幕之中出現一片云光,隨著一道宏盛清光落下,張御已是自上層穿渡下來。
他望了一下四周,發現自己出現在了一片起伏不平的丘陵上空。
由上層通行去往別處層界,從道理上說可以去到下層乃至外層任何一處,玄廷占據了上層,不止是獲得了實質意義上的好處,在戰略之上也是占據了絕對的優勢。
不過實際做起來,通常只有在天夏洲域之內才能把握住準確的位置,而一十三洲之外,因為濁潮相對濃郁,往往就會有所偏差。
同樣是由于濁潮影響,一般修士落到域外怕是根本分不清自己身處何地,不過玄尊卻是不同,到了這一層次,在認定某一處地界后,只要那里無有禁制遮掩,那么哪怕從沒去過,也可尋感應而往。
只是這一次他所要找尋的乃是三處地界,而一處處找尋起來也著實太慢,故是他心意一轉,星光一閃之間,玄渾蟬振翼飛出,往其中一處地界飛去,而他自身則是縱開清光,往另外一處飛遁尋去。
要是玄渾蟬那是有所發現,他立可將正身轉去,若是兩處都是有所發現,那便立時通傳玄廷,讓玄廷另行派遣人手解決。
他循著感應遁行不到兩刻,就來到了其中一處可疑地界之上。只是他目光一掃,發現這里不過是一處不知哪個紀元的殘存下來的龐大遺跡。
這遺跡相對完好,在城址中心處還矗立著一座高塔般的建筑,上面有一枚閃爍的寶石,在陽光的直射之下反照出瑰麗耀目的光芒。
他可以感應出來,寶石上有著龐大的靈性神力,它就像是一個活物,向外散發著一圈圈的威懾,看去也是由于這個東西的存在,才使得這座城市得以保持完好。
要是平常時候,他或會留下查看一番,可他沒有時間在此耽擱,在記下此處后,就化一道宏大清光,轉而往那第三處目標飛去。
在又是經行了兩刻之后,他遠遠見到了一處裂隙,還有一個方被被喚醒的異神,這個異神有的神力靈性宛若一方湖泊嵌在大地之上,神力靈光使得本來已然入夜的天穹亦是染上了一片七彩霞芒。
這個異神此刻正在試圖從裂隙之中喚來神裔和信眾,可那裂隙反應十分之微弱,顯然此間并不是外層勢力借以穿渡之地。
張御正思量是否將之順手解決的時候,心中卻是傳來一陣感應,玄渾蟬那處卻似是有所發現了。
故他一轉念扔下一枚指路法符,通過訓天道章將此間之事報去玄廷,自己在望有那異神一眼,身軀便化無數星點散去。
待他再出現在時,已是身落在了玄渾蟬所在之地,隨后他便在前方不遠處見到了一處漩流光霧形成的巨大空洞。
這與他方才見到的裂隙不同,這乃是一條真正被打通的兩界門戶。
他感應了一下,周圍沒有任何異樣氣機,不知此前是否有修道人從這里經行而過。
他看有片刻后,試著伸手上前一拿,卻是遭遇到了一股強大阻力,一時難以合閉起來,不出所料,這處溝通兩界的通道同樣也是用上了那等支撐門戶的法器。
他當下通過訓天道章,將此間所遇到的情形傳報去了玄廷。
而后他從袖中拿出了一只巴掌大小的古樸石鼎,此為“迷源鼎”,乃是一件用于探拿敵蹤法器。
心光只是一催,小石鼎里就有一縷細細白煙升起,但過了一會兒,這縷白煙晃動了一下,像被什么勾動了一樣,向著某一處綿延而去,形成了一條彎彎曲曲,若斷若續的細長煙道。
張御心神微動,從這法器的反應上看,方才應該有人已是從通道中穿渡而來,并先一步離開了這里。
但來人應該不會太多,可能也就是一個,否則這煙道不會只有一道,也不會只指向一個方向。
這也在預料之中,人數一多,目標就大,并不利于蟄藏,上宸天和幽城可是惜命的很,就算打算全面侵襲,也不可能一上來就把力量全部投注上來。
不過雖然已有人從此中出來,可難說下來會否再有人到此,故是這個通道必須守住。
他考慮了片刻,便起心意一催,令玄渾蟬順著這條煙道一路追尋下去,而自己則是一展袖,盤膝坐在此地。
在此坐了大約有一天之后,天中忽有雷聲震響,而后融開一個窟窿,里面有一道光亮落下,急驟向他穿行而來,并發出尖銳的破空之聲,外間還拖曳出一條長長的虹光。
他抬頭看去,伸手輕輕一捉,便將這東西拿住了。
拿至眼前一看,見這是一根一尺長短的玉柱,上面有碧綠色的細紋道箓流轉,時不時閃爍一下。
心意入內一轉,他頓便知曉,這當就是玄廷祭煉的用于合閉兩界通道的法器,他也未遲疑,當下將自身心力往里灌注進去。
這根玉柱頓時微微顫動起來,并有一道道形若閃電的光華生出,待得此物上下都是遍布有一絲絲白芒之后,他將之往兩界通道之內一拋。
霎時間,那些光霧氣旋形成的兩界通道劇烈震動起來,并不停往內塌融,似在吞納著自身,在過去幾個呼吸之后,其驟然縮至無限微小的一點,再是閃爍一下,這一處通道便是徹底消失了。
他站了起來,既然通道已是彌合,那么他也該是去找尋那人了。
蘇遏此刻仍是正在向地陸深處飛遁,可這個時候,他卻似察覺到了什么,一伸手,將隨身帶著的一枚玉佩拿起一看。
玉佩上面泛著一層赤色,并且有越來越是濃郁的跡象,這無疑說明危險將至。
雖然他此刻心中沒有任何感應,但并不說明什么問題,因為這里是內層,玄廷很可能有辦法遮蔽他的感應,便是一些玄尊,也可能有蔽絕應機的手段,而此物卻是可以明確的昭示危兆。
他心思一轉,覺得很有可能是那處兩界通道被玄廷發現了。
他從那里出來未久,假若玄廷的修道人發現了那里,那么也有可能憑此追索到他的身上,
正思索之間,他忽覺不對,抬袖一看,卻見到一縷微不可察的煙霧正沾染在自己的衣袖之上,這東西好像憑空生出來的。
他目光一凝,隨手一個拂拭,將之弄散,可隨即他暗道一聲:“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