贏沖來到了后殿之中,見到了孤陽、天鴻、靈都三人,他在卷蕩青氣之外落定,稽首言道:“贏沖見過三位上尊。”
孤陽子道:“今喚你來,是幽城鎮道法器已然送至,我等再經由一番運煉,便就可交托你來運使。
只是我等還需看顧青靈天枝,此乃是重中之重,如今外間氣機不斷碰撞,已然快至疑似寰陽之所在,故我等也難以分出太多心思,你需再耐心等待些許時日,而后我等就能將一方對抗利器交托于你了。”
靈都道人道:“今日喚你來,是安你心思,以免判斷失差。”
贏沖稽首言道:“前次得賜三根枝節,當也能支撐一段時日,在下于不久之前將正清困入了天枝交纏之中,若得支援,許能困殺此人。”
三人卻沒有說話。
過了一會兒,靈都道人道:“贏道友,你且先下去吧。”
天鴻道人道:“贏沖還是目光淺了,豈不知眼下重點是需顧看大局,我兩家之對抗,豈在一二人生死之上?若是我等此刻不顧前方進勢,卻去著意在邊角之上,那反是趁了天夏心意。”
孤陽子道:“贏沖道友尚未摘得上乘功果,難見天機,此也怪不得他。”
靈都道人道:“人力有時而窮,我觀贏道友,近來他氣機停滯不前,顯已全副心力投入維護局面之中了,我等可當將進度稍放,先使那幽城送來的鎮道之寶能得借用為好。”
天鴻道人卻是反對道:“幽城之器,終究是幽城之物,而早些找到寰陽派,劃定大局才是正理。”
孤陽子考慮片刻,道:“天鴻道友說得是,我了解贏道友其人,他做事通常留有余地,此局遠還不到其勢絕之時,若他真覺抵御不住,自會來與我等言說,眼下便讓他先勞累一些,過后事成,再予補償他便是。”
靈都道人見兩人意見相合,也便不再多說。
贏沖自后殿出來,回到了前殿,他其實心中有不同之見。
他以為這個時候幽城鎮道之寶既然到了,那么就應該全力祭煉此物,那寰陽派既然確定了可能之所在,那么早幾日晚幾日其實區別不大。
若是這幾日就能運使那鎮道之寶,那么就能將正清陷于陣中,甚至除此一敵,原本緊迫局勢立可得有緩解。這對日后兩家交戰也是有好處的,摘取虛實相生功果的修道人少卻一個,天夏的實力便等若削弱了一分。
他看向天域之中,正清道人此刻當有所察覺,那就看誰更快一些了,伸手一按,身前兩根青枝之上傳出縷縷青氣,直送入那方空域之內。
清穹地陸之上,玄廷在收到正清二人之前傳報之后,立刻察看這處所在,但卻是遇到了與上回一般的情形,顯然此天域又是受到了青靈天枝的遮護。
不過有過一次應對經驗,玄廷立刻安排人手推算其之所在,同時派遣陳廷執持拿清穹之氣前往施援。
而在此刻,林廷執則是立在一方法臺之上,看著臺中池水,金色的水液之中則沉落有一根灰白色的斷枝。
上次上宸天動用了青靈天枝圍困施呈、龍淮二人,那方天域后來被陳廷執侵奪過來,而那一回并不是沒有收獲,玄廷利用清穹之氣,還原了這一截殘枝出來。
此枝并非無用,若再有青靈天枝上的生機滋養,就能將之喚醒片刻,那或可由此逆推出主天域之所在。
所以正清陷落青枝圍困之地,這并非完全壞事,若是陳廷執此去能截取到一縷生機,那或許整個戰局的走向都會由此改變。
正清、魏広二人所乘坐的飛舟往天域之中直沖而入,待得周外云霧分開,眼前是出現了一方遼闊天地,云卷云舒,山海起伏,似與以往所見的天域沒有什么兩樣。
魏広看了看,見這里沒有任何生機,略顯失望道:“原來又是一處無人之所。”
正清道人卻道:“不對。”
說話之間,他起袖對外一拂,只是這一個舉動之后,就見眼前景物驟然大變,像是撕開了一層遮掩,原先青空地陸一切消失無蹤,唯有一根巨大無比的青枝橫貫天地,延伸去往無盡之所在。
而此枝之上,又有無數細長分枝繞纏盤旋,且這些枝節還在不斷變化延伸之中,似在試著填滿彼此之間的縫隙。
他道:“果是等著我來此。”
魏広乍見如此大陣仗,也是一驚,不過因來時就有準備,他大抵仍是冷靜,于心下算了一算,道:“師兄,去路已斷,不過我等入此之前已將消息送了出去,玄廷當會施援,此輩是困不了我多久的。”
正清道人卻是搖頭,道:“此番需得盡快出去,不然你我都會失陷此間,若是闖不出去,師弟自去解脫塵身,待來日再歸。”
魏広聽他說得嚴重,心下頓生驚疑,不由想到了數種可能。
但若上宸天真是下定決心,不惜代價來對付他們,那真有可能攻殺他們二人的。可在他看來,上宸天要真的這樣做,那倒是達成牽制此輩的目的了。
他肅然道:“師兄,我知曉了。”
正清道人看向上空,道:“這里布置雖嚴,但卻并非沒有破綻,不然我等也進不來此間,在天壁閉合之前,尚有機會,稍候我當施展法力,試著從此中強闖出去。”
他雖沒有鎮道之寶,可卻有師傳法器。此前被驅逐出天夏時,此器自被收了去,可是這一次出行,卻又是還了回來。
他凝神一立,幾息之后,背后浮現出來一點清光,并往上空浮升而去。
此光如丸大小,似聚日月之精,有絲絲縷縷奪目流光溢出,像是焰火一般向外恣意流瀉,而那些圍堵在枝節碰觸到此光,便是紛紛消失不見,像是從未出現過。
這些枝節并不是真的消失了,而是他得法器之助,可執我唯一,我不見則無有見,我不存則無有存,如此雙方便處于相互無法照見的境地之中,但這無法維系太長時候,必須盡快闖出去。
二人所乘飛舟向外沖闖,在那一團清光遮護之下,所過之處,這個天地似是融雪般化出了一團團空洞。
照理來說,青靈天枝作為鎮道之器,當不會受此所制,但而今攔阻他們的,也僅是兩根斷枝罷了,且贏沖因自身法力境界之故,并無法運發這天枝之中的所有玄妙,這才被他蓋過了一線。
虹殿之中,渾空老祖見此一幕,心中忌憚非常,沉聲言道:“正清道友果然了得,”他轉身道:“贏道友,若不再做阻礙,怕就被此人闖出去了。”
贏沖看著天域,要維持此域不破,必須從主天域內渡入更多青靈之氣,或者將最后一根枝節也是加上。然而他將那枝節拿了起來后,卻是思慮了到了什么,動作頓了一頓,片刻后,卻是又放了下來。
渾空老祖不解其意,道:“道友可有顧慮?”
贏沖道:“我曾與道友言過,此番需要成事,則需幽城鎮道之寶才可,此物不至,難壓此人,可眼下看,至少十日才可等到此物。”
渾空老祖道:“以道友手中所握之力,莫非還困不住正清二人十天么?”
贏沖搖頭道:“無有這么簡單,青靈天枝若傾盡生機,確可攔他,也當能等到鎮道之器到來,可正清非是一人,還有玄廷在后,若是我此刻繼續送渡生機,我疑玄廷或會干脆在外坐視不理,而是借此氣機溯此氣源頭而來。”
渾空老祖悚然一驚,沉聲道:“道友意思是,玄廷或借正清之命來尋我?”
贏沖緩緩道:“若是去一正清,就能尋到我等所在,你說天夏會否做此舉?”
渾空神情凝肅。在他想來,若能舍一人而贏大勢,那天夏肯定是會如此做的,這確實不得不防,他看了看方天域,沉聲道:“可惜了這等難得機會,也可惜了道友一番布置。”
在正清全力施法之下,那一團奪目清光四散流溢,不斷融開阻路枝節,從那重重困阻之中沖了出來。
魏広這時忽覺身外壓力一輕,他驚覺自已然脫身而出,他算了一下,發現感覺上只過去了一瞬,其實卻是過去了八天。
他轉而望向后方,琢磨了一下,道:“師兄,上宸天那邊似未全力阻我,否則我等還不見得能這般容易出來。”
正清道人淡淡言道:“他若不盡全力,定是他不敢盡全力。他若敢為,那我也敢舍得此身,為天夏指明那生機來處。”
虹殿之上,贏沖見到正清二人成功脫離出去,心中悵然。
他的布置其實沒有錯,要是孤陽三人聽他之言,愿意分心在鎮道之寶上,那么今次設局就是他贏了。
可這等事沒有如果,正清能得脫圍,只能說明其人氣數未盡。
他伸手將那兩根青靈天枝斬去一小段,將余下部分都是收了回來。
兩日之后,內殿之中有一封符書飛出,他接來看過,見到這消息,本該是欣喜,可是最終化為一聲嘆息,道:“終究還是晚了兩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