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御分身這一聲言印喝出,虛空竟是隨之一個震蕩。
陳白宵、虞清蓉二人身上都是攜有煉空劫陽之氣以作護持的,可哪怕如此,兩人都是不自覺的渾身一震,法力氣息出現了一剎那的停滯。
這就好似原本奔涌向前的大浪,忽然被一股力量強行阻住了一般。
在這個時候,兩人身上光芒一閃,卻是那劫陽之氣自行應發,在試圖將兩人法力重新推動起來。
可還不待后續法力被推上來,他們又是聽到或者說感受到了那第二道聲音:
“敕封!”
兩人身上本還未曾續上的法力,像是被一層更為堅實的力量阻礙封住,而劫陽之力雖也在試著將之瓦解破除,但顯是沒可能在頃刻間沖開束縛。
而此時此刻,那第三聲道聲卻又到來:
“敕奪”!
這一聲仿佛是前面兩聲的積累延續,或者說是總得爆發,在這一瞬之間,兩人法力直接從表面退還回了心神最深處,并被死死壓在了那里。
張御分身在喝出第三聲言印之時,心意一激,那一十二道劍光從手中長劍之上復又躍跳了出來,劍光于中一分,向著兩人分斬而來!
若在以往,那些法力心光不如他的修道人,一旦受得三重言印敕聲,必然是失去斗戰之能了,只能任他宰割。
可是陳白宵、虞清蓉二人此刻雖無法駕馭被壓迫至深處的法力,但在煉空劫陽照耀之下,他們的自身氣機心意卻并沒有斷絕,意識也是清醒的,此刻也仍是有一絲反抗之力。
他們見得飛劍斬來,意念轉動之下,身上所攜帶可以應急的法器法符紛紛飛起抵御,可無論何物,只一接觸那斬諸絕的劍勢,就如易碎琉璃般破散崩毀,虛空之中一時間靈光閃爍爆碎,好若絢爛煙火。
而就是這么短暫的一刻,在劫陽之力相助下,兩人法力稍稍恢復了一些出來,甚至能稍稍動用一些手段了。
然則這一切并無法對眼前局勢起到太大作用,因為被一名擅長劍器的修士逼到近處,并且還被其搶占了先機,那么下來也幾乎是沒什么懸念可言了。
在劍勢逼迫之下,任何神通道術變化都沒有劍光斬落來的快,更何況這還是攻伐至上,以力、疾著稱的“斬諸絕”劍勢。
而在如此近的距離之下,兩人在見到劍光之際,那飛劍就已然落到了身上,快到已是無法分辨了。
他們此刻唯一能倚仗的,就是那劫陽之氣了。
此是圍裹在他們身上的最后一道屏蔽。
不愧是鎮道之寶,劍光如此迅烈,卻依舊沒能破開那一層看似十分單薄的氣光阻礙,每一次劍光落去,兩人雖是被震得渾身氣息紊亂,法力崩散,但偏偏就是不曾被劍光所攻破。
張御在方才在化出劍光之際,就微微一掙,這具化身之上有燦光一陣閃爍,從手持劍器,從那一層道箓封困之上解脫了下來。
他目光一顧,先是落到了陳白宵身上,在玉霧星光飄蕩之中,身形先是消失,再是出現在了其人近處,一派淡然神情之中,舉劍而起,對著其人就是一斬!
陳白宵此刻被劍光迫住,全副力量都是無法施展,連元神都是崩去不及恢復,只能看著劍鋒落下。
劍刃破光而至,先是觸碰到了那一層劫陽之氣,然則劍刃之上同樣也有清穹之氣附著,一觸之下便即化解,旋即一道橫掠劍光一閃拂過,陳白宵身軀霎時斷為兩截,而這副景象只是持續了一瞬,就在隨后到來劍氣沖擊之下爆散成了一團光霧!
一劍斬殺陳白宵在世之身,張御身影又一次從原地消失,下一刻,已是出現在了虞清蓉近處,后者此刻同樣沒有什么反抗之力,他揮劍一斬,光芒過處,其人頓時崩散為一團無數五顏六色的氣霧。
一息之間連斬二人,張御手中驚霄劍光芒流轉,刃身似是更見犀利。他回轉身來,把劍往斜處一揮,虛空之中好似一個閃過一道霹靂。
初時好似沒有什么,可是遠處那個“喏神”神像之上卻是出現了一道裂紋,生出畢剝之聲,先是細碎的石礫掉落下來,再是更多的裂紋生出,并向周圍蔓延,最后轟然爆裂,崩裂成無數碎片!
此神像破滅之后,還有一道白煙氣飛出,似乎里面拘禁之物被釋脫了出來,可因為無有依憑,旋轉了幾圈之后,便是自行消散了。
而在這等時候,兩界通道之中那一道被招引過來的烈陽光芒終是到來,并猛然落在了張御的身上。
即便這只是一具分身,可上面同樣也是有著清穹之上護持的,不然也沖闖不到這里,而那劫陽之光雖至,因為失去了招引御主的駕馭,故此刻兩氣只是互相沖撞消磨,并沒有能對這分身造成什么太大沖擊。
可張御也知,此刻只能到此為止了,在此光照耀之下,想要在這里堵住那兩人再度化落的在世之身,顯是沒可能了。
他估量了一下,以分身所攜的清穹之氣,足以在耗盡之前沖闖了出去,不過心思一轉,卻是沒有這么做,而是直接化散了這一具分身。
而那遺落下來的驚霄劍則在最后一縷清穹之氣圍裹中倒飛而回,倏地沖透那一層氣光屏障,遙渡虛空,往正身所在歸來。
張御正身持劍立在虛空之中,身外玉霧星芒燦爛無比,如星日臨空,他眸中神光閃爍不已,似是在分辨著什么,這刻見此劍回轉,就由其投入了自己那輝耀心光之中。
而在兩界通道門前,過去許久之后,像是由虛化實一般,陳白宵、虞清蓉二人身影重又顯現出來。
他們在世之身被斬滅之后,照理說是可立時化入世間再做斗戰的,可他們也怕張御守在原處不走,那樣無疑是白白送死,直到神氣與劫陽溝通,確認無礙之后,這才再把世身落定,且落下之后,立刻接引得更多劫陽烈氣用以遮護自己。
兩人此刻都是心有余悸,他們事先根本不曾想到,張御居然還能使出那等神通來。
那聲音喝出之際,他們并沒有能聽清楚那是到底什么,只覺好似語聲之中好似蘊含著某種大道至理,這令他們身心法力自然而然的屈從,這就像自己本身愿意去這么做,而非是來自外力的強迫。
那一刻,他們有種感覺,自己仿若是被來自更高層面意志主宰了身軀,自身的意志反倒是成了旁觀之人。
在一陣沉默之后,虞清蓉卻是捂嘴輕輕一笑。
陳白宵冷聲道:“虞師妹,你笑什么?”
虞清蓉好整以暇道:“陳師兄,雖然方才敗了一陣,可師妹卻覺得,這是好事呢。”
她悠悠言道:“方才我等雖敗了一場,可也不過舍棄了一個在世之身罷了,于我根本無損,可是那張道人,他本可以繼續與我周旋,可他太過急于求勝了,為了破我手段,卻是將自身厲害手段給顯露了出來。
師兄你想,這等能震懾我輩的本事,那是何等厲害,本該用在更為緊要的時刻,可如今呢,卻是用在了一次不足以決定勝敗的交鋒之中,這難道不是好事么?”
她自信言道:“怕那神通再是了得,可我等下回有所提防就是了。”
陳白宵如白玉雕琢的臉上依舊是一片冷意,話是如此說,可他猶自記得一指點殺丹曉辰,總覺得自己在世之身被對方斬殺不是什么好事。
他道:“虞師妹你比我更擅長神通法術,你以為此人若是再用此法?我當該如何對付?”
虞清蓉神情嚴肅了些許,她略一沉吟,方才道:“這神通也不知是何家數,師妹以前從未有見過……”
雖然以往接觸過的修士之中也有以言攻人之術,但以她的道行自能分辨出張御的路數是和這些人完全不同的,若有一句評語,那就是近乎于道。
她稍作思量,才道:“師兄可曾察覺到么?這張道人在遠處不曾用這等手段,來至近側之后才是施展,說明此法很可能并無法及遠,若是這樣,我等只需不令此人近身便好。”
陳白宵卻是冷聲言道:“但這也可能是他故意惑我之策。”
虞清蓉認同道:“師兄顧慮,也不無可能,師兄可有見解?“
陳白宵抬首向虛空上方看過去,道:“我們需要更多劫陽之氣,在無更多劫陽之氣護持之前,我等暫不可輕動。”
他方才能清晰感覺到劫陽之氣與那股力量之間的對抗。
他覺得自己要是能得足夠多的劫陽之氣護持,適才就不會被輕易動搖身軀之內的法力氣機了,那下來結果或許就截然不同了。
虞清蓉想了想,點了點頭,道:“師兄也是穩妥之言,現下的確不是攻伐良機。”她往后看有一眼,“左右那張道人也不敢放任我攻殺陣機,也算是被我牽扯在這里了,我等可再上等一等,稍候再攻就是。”
陳白宵卻是握緊了手中的劍器,凝視著那一道卓立于虛空之中的持劍身影,冷言道:“不會的,此人若見我不動,必當主動來攻,虞師妹,且做好準備,此人攻襲稍候必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