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梢的提醒,是以靈性語聲傳遞到諸人心神之中的,可在他提醒之際,已然有一道明亮而柔和的光芒在他們面前綻放開來了。
他方才見到那一位劍修被動斬開氣掌,以為其人只會躲在大陣之中不出,但沒想到會主動對他們發動攻襲。
且速度居然是如此之快,幾乎就是在光芒閃爍起來的那一瞬,那一股鋒銳之氣便即到了。
得益于他長久以來的斗戰經驗,只是在感應到不對的時候,法力就已經先于意念之前做出了反應,隨著一道金光從身上閃出,將他渾身上下都是裹住。
就幾乎就是在同時,遮護周身的金光之上突兀顯現出了一道深深劍痕,其從左上端眉眼處一直延伸到右下角腰腹所在,過了好一會兒才是緩緩消失。
他神情凝重,如果剛才不是提前有了遮擋,那么這一劍就是將他剖分兩半的下場,固然他有秘術可挽回,可是劍光后續無盡,可未必能保住性命。
他雖然擋住了攻襲,可跟隨他來的三名造物煉士,其中兩個人身軀都是不約而同分作了兩半,無聲無息從半空中滑落下去,其中一個看去無損,但是在站立片刻之后,也是仰天倒了下去。
姚貞君的劍上神通,只要對手不曾反應過來,也沒有有力的守御,那必然會被她所斬中,雖然劍光之銳利無法和斬諸絕相媲美,可也不是光憑借靈性力量就能抵御劍器殺傷的,劍光過處,則生機自斷。
李梢對那三位同袍投去哪怕多余的一眼,盡管他出聲提醒,可在劍光及身那一瞬間,他已知道三人的結局無從避免了。
他到此只是前來試探的,他自忖憑借自己如今的實力并沒辦法攻破大陣,而且也吃不準對方是不是還有幫手,故是他沒有頓留在這里的打算,法力一轉,整個人頓時化成一團烏黑狂風,霎時飄忽遠去了。
姚貞君站在陣中,晶亮眸子看著他逐漸遠去,輕輕一揮長劍,隨著一聲劍鳴,便將之緩緩收入鞘中。
她沒有選擇追殺其人,是因為她能感受出來李梢沒有任何戰意,且還有抵擋她劍光的法器,要是一心想走,在脫離劍勢范圍之前,她并不見得能奪其性命。
但是她卻很高興,因為看到了自己劍法上的一個缺陷,自己劍勢雖然足夠迅捷,但在殺伐之上略顯不足。
增長劍上攻殺之勢不是她的方向,但是她可以讓自己攻擊著落在那些薄弱之處,而不是隨心所欲的斬殺。
任何守御都是有強有弱的,只要斬殺在薄弱之處,以她劍鋒之犀利,一樣可以破殺對手,但是這就對她的出劍要求就很高了,可是以她的劍上神通卻并不是不能做到的。
在她思索之中,手邊的劍器也是發生著微妙的變化,身為劍修,每一次爭殺,都是一次迫使他們向上邁進的助力。
斗戰之后再辨思,辨思之后再斗戰,這比純粹的閉關更能令他們前進。
環廳之中,張御站在晶壁前看著那一團烏風遠去,他來人見得走得如此果斷,清楚這只是一次試探。等到下回到來的,才是真正的考驗。
只是在他看來,姚貞君雖然劍上神通犀利,但是缺少護身之物,要是出陣而戰,若是以籠及天地的法器罩來,卻是限制住她的劍勢,甚至對她造成侵害,要是真正斗戰,她可以直接走了,可是為了維護眠麓城域,那成了她的一個牽絆了。
思考過后,他喚了一聲,就一名玄修弟子進來,道:“陶先生有什么吩咐?”
張御一彈指,隨著一道紫光一閃,一粒離空紫炁砂落入了那弟子手中,關照道:“那將此去帶給陰玄修,讓他將此交給姚道友。”
那弟子認真應下,將包裹著心光的紫炁砂收好,便退出去。
李梢在離開了之后,直接轉回了上域光都,頂上的造物日星在他接近之時就辨認出了他的身份,故是他一路暢通無阻,直奔城域最中間的大環廳而來,此刻一道光芒自里照出,他毫不遲疑縱入進去。
待光芒收斂下去,他已然落在了一處地面描繪著神人托日圖的大廳之中。
這里等候的披甲軍士對有執有一個軍禮,道:“李上師回來了,殿下正在里面等候李上師。”
李梢嗯了一聲,他整了下罩衣,往里面走去,邁過一面閃爍著光芒的巨大晶門,就來到了空曠的主廳內,熹王此刻正坐在上首,衛道人負袖站在一邊,還有一個渾身雪白的小豹蹲坐在熹王腳下,此刻正用不屑的目光看著他。
他沒有去理會這神異生靈的目光,對座上行有一禮,道:“見過殿下,”又抬頭道:“殿下,此行不太順利,隨行煉士皆被一名劍修斬殺,還請殿下處罰。”
熹王聽聞此事,眉頭皺起,心中也是十分不悅,哪怕這次在外征戰十年,后方保護城域的造物煉士才亡了不到五人。
可現在竟是一下損失三個,他手中握有的上層力量雖然有不少,但還沒有到能隨隨便便犧牲的地步。
衛道人卻是聽出一點東西來了,在上面出聲道:“劍修?”
李梢道:“是,應該是劍修。”他從身上將自己那個護持罩衣拿了下來,“若無此物護持,我怕也可能為那人一劍斬了。”
衛道人伸手攝拿了過來,這本是一金色閃爍光芒的罩衣,只是他到手之后,輕輕一撫,罩衣竟然順著方才斬開的劍痕分成了兩半。
李梢看到了這一幕,心下一凜,這說明這罩衣法器方才就被斬開了,他之前根本沒有發現,要是還留在原地與那個劍修較量,那結果恐怕不妙。
衛道人則是道:“果然是劍修,似這等修道人以往便少,近來更是不曾見到了,沒想到卻是在眠麓這邊出現了一個。”
他轉頭對熹王言道:“這回怪不得李上師,劍修向來棘手,以往我們攻破各大修道宗門時,劍修往往也是最難對付的,便能殺死,也無不是要付出慘烈代價。”
熹王詫異道:“劍修很難對付么?”
衛道人道:“很難對付。”
他難得露出一絲凝肅之色,“我記得大約是六百余年前,也就厲皇在位之時,那時正是與宗派廝殺最為慘烈之時,有一名劍修從邊境突入,連攻數十城,最后殺入中域,幾乎打穿了半個地陸,當中沒有一個人攔阻住他,最后才是源源不斷趕來的造物煉士方才將他圍攻至死,這還是其人中了一個奪神之術,失了自身寄托之物,這才被殺滅,可此人哪怕亡了,那一柄長劍,至今仍是釘在中都之上,就在如今的決間湖底。”
熹王十分吃驚,他詫異道:“有這等事,我怎么不知?”
衛道人道:“因為此舉大大損傷了昊族建立起來的威望,令厲皇也是顏面盡失,后來甚至引發遷都之議,而那一次,也是自昊族立基以來,在內部防守時造物煉士損失最為慘重的一次,而且全是由一人造成的。
這是極為丟臉之事,所以此事在擎皇造極之后,載述都被刪改,所有傳播消息之人都被鎮壓下去了,至此絕口不再提此事。”
他看向李梢,“不過李上師所遇到的劍修應該不會如當初那般強勢,不然李上師今日也回不了了。且說一說經過吧。”
李梢點了下,便將自己看到的所有都是詳細道出。
衛道人琢磨道:“有大陣,有劍修,可能還有未曾出現的造物煉士,再加上城域之內布置的各種造物守備,熹王,這已是一座成型的壁壘了,或許自一開始就有對抗你的打算,而這座壁壘更是修筑了足足四十年。”
熹王神情已然沉了下來,只是眠麓城域目前暴露出來的力量,已當是需要當作一個較大的修道宗派來看待了。
衛道人道:“我需要提醒熹王,要拿下眠麓,可能損失不小,要是覺得承擔不起,那還不如就此放棄。”
熹王冷然道:“小輩損我威信,敗我宗法,我若退縮,諸宗親又當如何看我?我又拿什么手段去震懾旁人,我與這小輩沒有調和可能。”
他站了起來,看著下面,用杖鞭對著下面點了點,道:“李上師,我會給你更多人,更多的上層力量,望你這回不要失望。”
李梢深深彎下腰,道:“是,謝殿下信重!”
數日之后,一座巨大的造物日星從光都挪移出來,往著眠麓城域的方向而去,
而與之一同行進的,還有五座巨大的環廳,每一座皆有一名上層修道人坐鎮,另有十二頭萬靈所的造物生靈與他們一同隨行,以確保勝算,除此外,還有兩千五百駕攜帶著大量烈晶斗戰飛舟,五百駕載運披甲軍士的飛舟。
熹王這回聽了衛道人得判斷后,已是對眠麓城域無比重視,此回就是把之當做一個堡壘城域和宗派的集合體來對付。而在過去的經驗之中,幾乎沒有哪個單獨的堡壘或者陸上門派能抵抗住這樣的配合。
此刻天域之外的常生派內,中年道人正與幾名門中長老通過水鏡看著這一幕,雖然里面的景象十分模糊,可大致能看出這次征伐眠麓的規模不小。
中年道人撫須言道:“熹王此次決心不小,傅長老,眠麓可能抵擋這般攻勢么?”
傅長老道:“即便擋不住,他們也能退走,掌門,那些天人無懼生死,此一戰若是被迫逐離出去,也會把熹王視作真正仇敵,熹王無論輸贏,昊族未來都會多上一個足以使得他們根基為之動搖的對手。”
中年道人頜首道:“不過我們既然承諾幫他們,也不能棄之不顧。”他對身旁一名長老道:“祖長老,就由你前去助戰,可以的話,盡量幫他們一幫,或者城破之時盡量掩護更多人退走。”
那長老立時會意,道:“掌門放心,我當會讓他們領我們這個情的。”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