熹王道:“要能確保成功,別說兩天,兩年,二十年我也等得起,不過我需說一句,哪怕我是熹王,若是拖得長久,這些人可未必都會遵從我的諭令。”
上層力量忠誠可從來沒有那么牢靠,哪怕是嫡系也無法百分百完全信任。
現在這里大多數造物煉士因為出身昊族,或許是可以信任的,但一些招攬來的修道人就不一定了。
要是這些人知曉了他們欲算計對面的上層力量,雖說不至于做出什么反叛之舉,可將一些消息傳遞給對面,那也是絕對做得出來的。
師延辛平靜道:“沒關系,在接到玉符那一刻,他們就無法將任何消息傳遞出去了。”
這些上層力量中也的確存在著暗中意圖傳遞的消息之人,他能感覺到,有些人其實已經這么做了。
這倒不是他們背叛了熹王,而是純粹不愿意與對面的上層力量進行死斗。同樣,對面有消息,也一樣是會告訴給他們的。
這也是他們相互之間的約定,上層力量始終是上層力量,而不當是下層某些人的工具。而當對抗真無法避免之時,那最多是造物煉士的之間的拼殺,修道人之間做做樣子便好,反正兩邊總要用到他們的,只要不反叛都好說。
可是玉符一入手,他們就等于自行締結了約定,每個人都是被幻真之術所籠罩,所有傳遞舉動都只會在意念之中發生,而無法真正做出來此事。
此刻對面大陣之中,烈王一方派遣來的上層力量中,有一個帶著金蓮冠的中年道人忽然看了看對面。
旁側一名道人注意到了他的動作,問道:“范道友,你在看什么,有什么不對么?”
范道人撫須道:“對面似是涌現殺機,但極隱晦。”
“哦?”
旁側那道人臉色嚴肅了一些,似他們這等修士,通常可不會有錯覺一說,若是感應到了什么,那多半是有問題的。
他也看了看對面,可那里同樣有著大批上層力量存在,又有靈性法力遮掩,哪里看得出什么東西來?
他沉吟一下,道:“不如請常生派的包道友過來推算一番?”
范道人道:“也好,有常生派的道友確認,那我們也能放心。”他當即找了一個弟子過來,令其前去相請。
過了一會兒,一名看著精神矍鑠的年老修士來至兩人面前,執道禮問候道:“兩位道友有禮了。”
范道人還有一禮,道:“包道友,我方才有感,對面似有殺機隱伏,還要請你看一看,是否有大動靜。”
包道人謹慎問道:“可曾問過對面的同道么?”
另一名道人道:“現在還不曾有消息傳來,但我們覺得,還是需謹慎一些。”
包道人嗯了一聲,道:“天機變動,人力難算,我也只能姑且嘗試一二了。”常生派的修士雖然是以推算為主,但礙于某種原因,還是一向認為,能不算就不算,實在不行才是動用神通。
范道人言道:“有勞道友了。”
包道人拿出一件多個環圈套繞的儀軌法器,以此推算了片刻后,心中已然有了一個結果。
但他并沒有馬上下斷論,再是從頭推算了一遍,待如此數次之后,結果都不曾顯現出異狀。
他抬頭道:“幾位,我這推算下來,今夜會有佯攻到來,但無殺生之兆。只是天機之變,絕非我輩可以全窺,兩位道友切勿視之為準尺。”
范道人笑了一笑,每一次常生派之人推算過后,都會說這么一句話,他們也早是聽得習慣了,
對于常生派的推算他們是信服的,只要在不遮蔽天機的情形下,就從來不曾聽說過有出錯過,而現在天機明顯未受攪擾,他們自也是放心的,他道:“多謝道友提醒,此回卻要謝過道友了。”
同一時刻,天域之外,常生派中,傅長老收回了手中印信,方才是他出動出手,將自己同門的天機推算偏擾,讓其看不透真正的結果。
主位之上的中年道人嘆了一聲,道:“這一次可能損我常生派的名聲了。”
傅長老道:“掌門,包長老他們一心跟著烈王走,跟和其余幾派勾連甚深,說損我派名聲,可他們還像是我派中人么?這么下去必然把我派拉了下去。何況哪怕這次我等不出手,他也一樣無法算到那些涉及到天人的變機。”
中年道人道:“傅長老,你能確定,此回助得熹王,就是助得那些天人么?”
傅長老道:“掌門,雖然這結果有些匪夷所思,但是我以鎮派法器所推算出來的指向正是如此,只能說這其中有不為我所知的隱秘。鎮派法器至今無有出錯過,除非是……”
中年道人道:“除非我常生派天時已至,天已滅我。”
“常生不常生”是常生派立派之時的一個推算,也即是說,一旦常生派不在了,天機推算自也不存在了。而常生派也必然有一天是會滅亡的,這結果也是注定的。但反過來,只要常生派還存在,就能繼續推算,并且多數情況下付出一定代價的推算都可能是正確的。
靈角城域之外,一駕飛舟正在過來。
張御站在主艙之內,看著遠方地平上起伏的軍事要塞在視線中逐漸接近。
這些天來,他再次進入了神寄之地觀察那一件長卷法器。
法器本身的秘密他已經解開了,關鍵是要找到那打造此物之人。法器與打造之人之間總是會有某種牽扯的,這個印記是磨滅不去的,并且法器的本身的存在,就承載了其主的部分痕跡。
只是其主若還在,太過激進的找尋或許先一步驚動其人,假設那是“上我”所為,那就是打草驚蛇了,或許也可能是“上我”有意留下引人上鉤的,所以此事只能慢慢來了。
他對此也不急,對比這法器,昊族這里進展其實更快,只要熹王拿下中域,哪怕還不曾完成昊族的一統,昊族上層的秘密也差不多是向他敞開了。
飛舟此刻到了城域上方,并在一處指定的高臺上緩緩落定了下來,此刻訓天道章之中,師延辛道:“陶道友,陣勢已定,就等諸位了。”
張御微一點頭,身影一閃,下一刻,他就出現在了大陣之中,姚貞君也是手持長劍,一并出現在了此間。
“陶先生,姚上尊!”
熹王身邊的那位造物煉士走了過來,對著兩人執一禮。
作為熹王身邊最為親近之人,他同樣是受幻術影響的,而且是受到了重點照顧的,他此刻不會去想為什么眠麓的人會來幫襯熹王,只會覺得這是理所當然的。
這時他看了左右,“兩位,不知英上尊……”
話說到這里的時候,他忽有所覺,目光一移,發現英顓靜靜站在那里,似乎一直就在,可自己方才卻是絲毫不曾察覺到。
他不覺晃了晃頭,道:“三位,可要見一見熹王殿下么?”
張御道:“不必了。陣機既已成,那便不必耽擱下去了,你按此如實回稟熹王便好。”
造物煉士也未堅持,一禮之后,就從陣中退了出去。
師延辛這時走了過來,起雙手將圭板遞給張御,認真道:“請道友收妥。”
張御點了點頭,將圭板接了過來,因為他道法神通最高,故是此回將由他來主持大陣。
與幾人頜首別過之后,他意念一轉,便挪至陣樞之中,而他那一具“命印”分身則是落至陣中另一處,準備參與這一次攻襲,有了大陣做遮掩,哪怕他參與斗戰,動用神通道術,也不會被“上我”看透。
待坐定之后,他則是一舉圭板,龐大的心光往陣機各處落入下去,同時于訓天道章之中傳言道:“師道友,開始吧。”
師延辛一點頭,也是在陣中一側陣位上坐定,而后緩緩轉運起道法來。
這一刻,陣法上空所有的造物煉士和修道人都生出感應,見到自己手中的那一枚玉符忽然閃爍生光。
他們將此物拿起,只是意念一動,霎時間,就發現自身已然落到了一處陣機之內。同時他們都是站在一處陣位之上。
按照事先的吩咐,他們各自將自身法力與靈性力量往里陣位之中渡入進去,有一些人原本不愿意太賣力,可是這時卻發現,每一個人陣位之上的靈光都看得清楚,且應法力靈性強弱而變。
若是照此施為,對此之下不但顯得自己弱了,誰不出力一眼就能看出,于是在暗罵了一聲之后,只能老老實實做起事來。
隨著陣法轉運起來,這個時候,對面的修道人此刻只感覺周圍天地微微一變,隨后便見前方升起一團無邊無際的云霧,向他們壓了過來,但偏偏云霧之中不見任何法力氣息。
對于對面忽然浮現的異象,所有人都是暗自警惕起來,可因為下方是守御陣地,他們不可能撤離,所以只能選擇堅守在原地。
那云霧似緩實疾,須臾之間就到了近前,一些人忍不住祭法器法力轟落此中,可不拘何物,只要自身氣機與之一個接觸,施法之人就覺一個恍惚,再看之時,就發現自己已然落入了一處陌生地界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