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御心中已有決定,陽都這里之事可以暫且不管,若是六派遣人攻打光都,那么自己可以回援相阻。
只要熹王能占下中域,昊族背后的隱秘也等于為他所知了,他當能借此判斷“上我”的大致去處。所以要盡力確保這一次熹王攻城順利。
陽都這里的決戰都將決定日后地陸權柄的歸屬,不過這一處他不宜露面。倒是光都周圍的布置完全是在熹王掌握之下,可以很好的遮掩他的氣息心光,從而不被“上我”察覺。
不過六派動作沒有那快,要突襲昊族領地也沒那么容易,首先是昊族在天穹之中懸浮著十座造物日星,一經過靈性光芒照耀的范圍,就會被此物所發現,從而提前做好準備。
其次在大氣上方還有一層針對天外宗派的造物氣壁,有外部勢力撞入進來,雖然沒法成功阻礙,但同樣也會得到提醒。
不過此輩的目的應該不是為了攻破光都,而是為了給陽都分散壓力,所以此輩的決心很值得懷疑。并且通過域外的玄修他也是得知,六大派也只是迫于壓力所結盟,彼此之間也是齟齬矛盾的,所以能發揮出多少力量也很難說。
他轉過這些思緒后,又抽隙看了一眼陣中,因為上層力量的心意很難改變,所以這個過程較為緩慢,哪怕是造物煉士,也不是能輕易變動心志的。而這里面自身意識最為堅定的,那當屬于他親手拿下的范道人三人了。
他略一思索,此刻他也正好有些問題想問一問這幾人,畢竟“上我”也有可能是落在六派之中的,且可能還很大。在把昊族這里的事情解決后,若是沒能查出什么來,那么他自需掉過頭來往六派這里找尋線索了。
他心意一轉,霎時落在了范道人三人被囚押之所在。
三人此刻正落座在此間,皆是守持心神,陣氣侵染心神是無聲無息的,三人或許能守得一時,可最后終究是抵擋不住的,區別只在于時間長短。不過前方戰事需要更多的戰力,所以陣機迫切需要盡快攻破三人的意識防守。
這時三人察覺到張御到來,不覺睜目一看,都是露出敬畏之色,張御那一指盡管沒有真正殺死他們,但卻是在他們心神之中留下了難以磨滅的印痕。
范道人吸了口氣,執有一禮,道:“原來是這位道友來了,敢問有何指教么?”
張御看著他們道:“我此前有言,會此事后尋機與諸位做一番詳談,今次便是為此而來。”
三人互相看了看,范道人謹慎問道:“不知道友想問什么?”
張御緩緩道:“我想問一句,諸位如今待在地域之外,可曾還有回轉地陸之念么?”
三人沉默片刻,范道人正容道:“自然是有的。”
張御道:“可我觀過去數百年,各位躲在天外毫無動靜,只是被動守御,對于地面宗派便有扶持,也非出于同道之義,而是指望由此羈絆住昊族手腳,好令自己少些侵擾。
以諸位之舉動看來,似早就失去了修道人與天地相爭,追逐道理的奮進之心了,而僅只是指望昊族內爭內亂,再無暇來顧諸位。”
其實這些人做法本身并,削弱對手也是正確的策略,錯的是把這個當成了根本,我只要削弱了敵人,我自己就安穩了。而這一套用了數百年了,從近百年的行止來看,其完全不像早前方才退守出去時那般想著收回故土了。
包道人這時嘆道:“我輩勢衰,此一切都是天數使然,此不能一味諉過于我輩。昊族崛起是天數,諸派退避亦是天數,道機之變實非人力所能挽回。
此中也不是沒人奮起抗爭過,奈何事實證明此路無法走通,余下修士也只好采取保守之策,久而久之,便是道友之所見了。”
張御點了點頭,道:“得此理由,所以各位便可安心于蟄伏域外了。”
范道人此刻看了看,卻是有些理解錯了他的意思,道:“道友可是認為,以我輩之舉,已然毫無希望興復諸道,所以道友才反投去熹王處么?”
張御沒有說話,對于這里面的理由他自不會去這幾位解釋。
范道人反而更加肯定了自己的猜測,他嘆了一聲,道:“我也能理解道友之念,我輩這些年久不履地陸,有些道友反還扶持烈王,恐怕并不能讓還殘留在地陸之上道友感到滿意。”他頓了下,認真看來,道:“可是道友,昊族必然是不會勝利的。”
張御看得說得認真,心中微微一動,道:“哦?那卻問一聲,道友何以如此肯定呢?”
范道人正色道:“我與昊族之爭,現在看是雙方勢力之爭,但終究看誰能更先一步探究到上層之力,而在往上探究的路上,昊族縱然借著道機之助趕上來了,并且還將我們還驅趕去了天域之外,但我們終究是先行之人,在道途探研之上仍舊是我輩占據優勢。”
張御對于他這個論斷還是贊同的,現在修道人在道途修行的確依舊占據優勢,終究修道人在道機變轉之前經歷了從無到有,從弱到強的完全歷程,傳繼也未曾斷絕過,以往的積累非常之深厚,而昊族崛起十分迅速,可也因此少了一些底蘊。
要說現在有誰能先得突破上層,那么多半是修道宗派。
但是往后就不好說了。昊族之中也不是沒有修道人,昊族上層也是認識到了自己的短板,而在昊族自身技藝在趕上來后,那情勢就要反過來了。
包道人道:“我們也是知曉的,昊族現在正在打造克制我輩的戰爭兵器,試圖徹底擊敗我輩,可他們卻不知道,道機影響于我,我亦影響道機。
一旦上層的力量出現過多,那么道機是會所偏向的,雖然極其微小。且若是有更為上層的力量出現。那么很可能會使得道機再度回轉,朝向有利于我修道人的方向,故是對面的一旦打造出來那等造物來,或許反可能是有利于我們修道人的。”
說到這里,他也是頗有信心道:“道友,此場較量之中,我們修道之人仍然有著極大的勝算,所以眼下只消慢慢拖延,不令昊族一統,轉頭來傾攻于我,那我終能等到勝機到來那一日的。”
張御略作思索,道:“道機之變,包道長可以確定么?”
包道人正容道:“此乃是我常生派某位先輩過去推算之結果,而我常生派之推算,也從來不曾出錯過。”
范道人看了他一眼,戰前請了這位前來推算,似乎沒有推算正確,只是現在卻不好出言拆臺。
包道人卻是一點也沒有不好意思,道:“兩位道友莫如此看我,我當日曾言,那對面起勢沒有殺生之劫,諸位可曾遭到殺生之劫么?”他又看向張御,“不知這一戰,又有幾位同道身死呢?”
張御道:“一個不曾有。”
因為意識之中斗戰,而且還想利用這些人對抗陽都的上層力量,所以無人被奪取性命,至多倒現在還是昏沉不醒,而若說因此斃命的,卻是一個沒有。
包道人又問道:“那道友可會殺戮我等么?”
張御淡言道:“我與貴方并無仇怨,雖是敵對,可若無必要,也不會妄下殺手。”
包道人看向另外二人,道:“兩位,如何?”
范道人和另一位道人不禁佩服不已,雖然結果有些不一樣,但若是按照包道人當時之預判,實際上也的確沒錯。
包道人又轉向張御,道:“我常生派推算,是不會有錯的。”
張御并沒有去接他之言,不過這些東西其實本來應該是機密事宜,對方卻說與他知,這應該在陣法影響之下,不知不覺說了出來的。
而在同時,這或許也不是什么太過機密的事,至少在各派之中不是隱秘,那這倒有可能拿出來堅定自我信心的。是否真的如此,那還有待商榷。
他這時又道:“我還想問一句,幾位門中可有得享更為上層功果之人么?”
三人又是相互看了下,范道人遲疑了下,才道:“這倒不是我們不愿告知道友,而是我等也無法確定。”
另一名道人苦笑道:“我們幾人只是派中尋常長老,那些真正隱秘也知道掌門才知,只是知悉凡是有意上境之人,不是至今仍在閉關,就是不知去了哪里,所以無法告知道友確切答案。”
張御點了點頭,由陣機判斷,這幾位并沒有虛言,而且他們的說法與那位鎮壓在光都之下的修道人是可以相印證的。
他再是問了幾句之后,便即離開了此間,隨后留下了一具分身在此坐鎮陣樞,自己則是傳訊去了熹王處,半日之后,便就乘上了一駕熹王安排的飛舟,往上域光都過來。
有著熹王給予的通行玉符,一路暢通無阻,只是三天之后便即回到了光都之中,而后他用熹王給予的印信調集城中修道人和造物煉士,利用那方“移方圭板”,又布置了一個用于遮掩氣息的簡易陣法,隨后坐定此中,只等六派之人到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