瑤璃想了想,道:“都好。”
嚴魚明恨鐵不成鋼道:“怎么能都好呢,兩條路只能選一條,你沒辦法全都要啊,像師兄我這么聰明,自然而然也就選擇修道了,你資質這么好,自然也該和我一樣選擇修道啊。”
瑤璃看了看他,忽然把頭一低。
“喂!”
嚴魚明有些不滿道:“師妹,你這什么反應?”他沉住性子,道:“你看,修道之后,可以青春長駐,美貌永存,難道你不想么?”
瑤璃沒什么反應,她才是一個少女,自來到世間之后,做事也是在他人推動之下進行的,對著青春美好現在還沒什么太大的執著,可能要等到了顏色衰退,才會對此逐漸上心。
而且講道理說,不止是修道能做到這一點,造物也能做到。故她道:“師兄,造物若是披上了神袍,長駐性命也是可以的。”
嚴魚明搖了搖頭,正色道:“那不一樣,造物是借別的力量,要是道機一旦有所變化,或是造物根基被動搖,那么可能一朝破毀,而修道來的力量可是你自己的,別人拿不走,特別是修到了上境,早已跳脫出世之束縛,就算道機變化也奈何不了你。”
瑤璃若有所思。
嚴魚明語重心長道:“何況別人是走不了修道之路才去選擇造物的,你有這個資質,又何必如此呢?就算造物,又能為你延壽多久?我聽說你最早的兩位師父也是修道人,他們肯定不希望你去學什么造物的。”
瑤璃道:“可是師兄,你方才讓我自己做選擇吧?”
嚴魚明看了看她,笑道:“這說明師妹還是有自己的主意的么。”他誠懇道:“這事情固然我希望師妹選擇修道,但這終究還是師妹你自己做決定,而我身為師兄,要把能說的說清楚,不讓你以后再來后悔。”
瑤璃想了想,嗯了一聲。
嚴魚明道:“你明白就好,假如你選擇修道,你可以得到老師的教導,老師無論道行身份,在天夏也是位于上層。這般捷徑就在眼前,放棄了也是可惜。而你若選擇造物,那么目前能指點你的只有安少郎了。
老師常說,師生之間也是能相互造就的,玄法現在還不如真法,需要更多有資才的人加入,師兄我是有心私心,可這對師妹自己也是有利的。”
瑤璃萬福一禮,道:“多謝嚴師兄,瑤璃會好好想想的。”
嚴魚明道:“好吧,你自己想想吧,不管你做何選擇,想清楚就行。”
與瑤璃別過之后,他走到了遠處,和站在這里的李青禾打了個招呼,道:“師兄,我和瑤璃師妹說過了,等幾天之后想必就知道結果了。”他又道:“老師想讓瑤璃師妹入道么?”
李青禾搖頭道:“先生從來沒說過什么,她的道路由她自己選擇。”
嚴魚明道:“是么?”他彎腰抱起勺子,把貓頭揉弄了下,道:“再等一會兒。”他對李青禾道:“我倒是覺得,她會做出和我們一樣的選擇的。”
李青禾點點頭,最早關注瑤璃,是因為其出身和復神會有牽扯,現在復神會已然被剿滅,算是斬斷了牽連。但瑤璃的根底到底不簡單,而且心性也很好,若是入道,或許也是一個可堪造就的人才。
瑤璃別過嚴魚明后,就回到了校舍宿處,她來到了窗臺邊,托著腮,撥弄了一下那個造物花卉,看著這東西在自己的心情變化下變化著各種顏色。
她怔怔看了一會兒,卻是心中有了決定,“還是修道吧。”
做出這個決定,原因是她的生活可謂處處都是造物,可是她若是精研造物,對造物也就一清二楚了,每次見到這些東西,都不會想到它們的美好,而只會想到如何更好的打造它們,這樣的生活將是多么無趣。
她寫了一封書信,放到了信匣里,隨后輕聲哼唱著,回去繼續整理課業了。
昌合府洲,千湖泊臺之上,一駕載運飛舟從天而降,在某一處浮島泊臺上緩緩停穩。
化名“伊初”的伊帕爾神王自里走了出來,在交接完這批運載貨物后,他和其他幾名飛舟舟主一同走了出來,幾人相互開著玩笑,又約好了下回的喝酒地點,便各自別過了。
他一路朝外走過來,忽然有所察覺,轉頭一看,便見到了一名年輕道人負袖立在一線湖沿之上,玉白色的道袍在微風之中飄擺不已,湖水平光如鏡,倒映天穹,幾只仙鶴正在不遠處悠閑啄食。
他停下腳,正容拱了拱手,道:“張廷執。”
張御點首回禮,道:“伊初道友。”
伊初放下手,道:“張廷執來尋找老伊我,肯定是有什么事吧?廷執開口就是,能做到的我一定做。”
張御點了下頭,道:“是有些事要和伊初道友談。”
這位已經變得和一般的天夏載運舟主沒什么區別了。而且他留意到,自從在凡間生活之后,這位幾乎不怎么動用神異力量了,就像是一個尋常凡人一樣,其已是把自己徹底融入進這個身份之中了。
伊初咧了咧嘴,露出雪白齊整的牙齒,道:“我們找個地方說話吧,我這跑了三天了,感覺一頭牛都吃的下。”
他現在將自己的感官放到了凡人的層次之中,用凡人的身體體驗人世間的一切。
他是真心喜歡這樣的生活,平日辛勤勞作,閑暇時約三五個交好的朋友一同釣魚下棋,或是登高望遠。
他真正見識過云端高處風光的,現在沉淀下來,此刻也算得上是返璞歸真了。
張御道:“伊初道友選個地方好了。”
伊初取下手套,在掌心拍了拍,爽快道:“好啊,這附近有個食鋪,里面做的五鮮湯餅很不錯,熱熱乎乎,皮薄餡多,水滑爽口,不如就去那邊說吧。”
張御自無不可。
伊初欣然道:“老伊我來領路。”他在前面一邊說著,一邊往前大步走著,一路之上,還談論著飛舟上遇見的種種趣事。
張御在一旁聽著他所言之事,他倒一點也不覺得乏味,這種來自天夏生民的豐富多彩的生活,讓他覺得極富生機和活力,他們是天夏的根基所在,沒有他們,也就沒有如今的天夏。
盡管是從一個異神口中聽到這些的,但卻一點也不違和。世上所有向往美好的生靈,那都是可以尋得到一些共通之處的。
不過出去兩里路,伊初所說的食鋪便已是到了。這鋪子大約兩層,開門極大,足可供應千多人用食,還未進去,一股熱騰騰的蒸汽就伴隨著面肉鮮香飄了過來。
可以看到,不少已經饑餓之人已經一手托著醬,一手拿著白面饅頭迫不及待坐在臺沿上吃起來了。
兩人走入食鋪,顯然伊初已經是這里的常客了,許多人都向他打招呼,他也是露著笑一一回應,其與店家招呼了一聲,兩人便在一個方才收拾過的方案上坐下。
伊初道:“我本以為張廷執不適應這樣的地方。”
張御道:“我是天夏人。”
伊初哈哈笑了起來,道:“說得是。”他神色正了正,道:“我也是。”
張御看了看他,不覺點頭。
沒多久,湯餅被端了上來,一旁盤子上還有一大摞烤的金黃酥脆,灑上了香蔥的油汪汪的大餅,伊初大快朵頤吃了起來,待得一個不剩的吃完,連芝麻碎屑都是被他刮了個干凈,他才是滿意拍了拍肚子。
待擦拭干凈,他這才挺直身軀,道:“張廷執,你輕易不會找老伊我,不知是什么事情?”
張御道:“我天夏即將迎來一位前所未有的大敵,此敵帶著世域之意而來,此前已是與這位大敵交手了兩回,雖然幾次挫敗敵鋒,可敵人損失并不大,不久之后,將是迎來更大碰撞。”
他知道伊初并不在乎對方的來歷,所以也沒在這上面多說什么,只是說了下元夏的目標和可能造成的后果。
伊初嚴肅起來,道:“有可能波及到各洲?”
張御道:“我不希望如此,但這是誰也說不準的事。”
伊初道:“沒什么可說的,我在天夏過的舒心愜意,誰要破壞這一切,那就是我的敵人,如果大敵來犯,那便算我一個。”
張御道:“只是要想道友有所準備罷了,現在的局面,天夏暫且還應付得了。真到那個時候,當會喚上道友。”
伊初想了想,道:“我方才聽張廷執你說,若未聽錯的話,這個大敵是毀滅世域,將我們,包括天地,所有的一切都是要覆滅的,是不是這樣?”
張御頷首道:“沒有錯,他們必然會這樣做,而且只要他們存在,就不會停下。”
伊初眼中目光凝聚起來,道:“那么,天夏上層有沒有想過‘至高’呢?我想著那個大敵要毀滅所有,那么至高也是涵蓋在內的吧?”
張御道:“假設至高存在,那么不會有例外,那個大敵也不會將之放過。但是我們與至高從無接觸,其意志是否真的在那里,這些都還沒有明證。”
伊初看向他,道:“張廷執知曉,我因至高石板而誕生,與‘至高’有著一絲牽連,或許我可以試著與祂接觸。”